026章 北企求計學《三國》

大發走到廠子,天已完全黑了。他喊門,老吳頭出來,門燈下見是他,驚訝地問:“天這麼晚,廠長你咋來了?”

大發說:“家裏來了客人,我來廠裏住。”

進了門衛室,迎麵撲來暖氣,他感覺好舒服。爐火正旺,他近前烤火。老吳頭鎖好大門進來,看著他問:“看你氣色是被老婆攆出來的吧?”

“沒有。”大發腹空難挨,問:“你這兒有吃的嗎?”

老吳頭說:“我這有生地瓜,你在爐上烤烤。”

老吳頭拿出幾根地瓜放在爐上。大發拽個凳爐邊坐,邊翻動地瓜邊和老吳頭打嘮。

當晚大發就睡在了門衛室。蓋的是老吳頭的壓腳毯子和大衣。整夜頭腦昏昏沉沉,想的都是怎樣擺脫眼前的危機和今後的生存問題。

早上上班,大發先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打給市防疫站站長,訴說北企在等待市委的開工允許,食堂開與不開也在兩可之間,要求把收費延後,站長同意了。另一個電話打給市電業局局長室,沒人接。大發又轉打副局長室,一位姓周的副局長接了,聽他說完電檢收費的事情,大聲說:“你們千萬別交電檢費,這屬於不合理收費,兩個月前就停了。我們人到,你讓他到局裏來見我!”

大發撂下電話心裏尋思,這電檢收費人員定是下邊擅自派出的。看來現在收費的多如牛毛,還真得核實清楚。他把電話結果告訴秦立娟,就去食堂了。

欒英正在收拾衛生,見大發來,笑著問:“你是來檢查的?”

大發說:“我肚子還餓著呢,給我弄點兒吃的。”

“呀!你從家沒吃飯?我給你做點兒。”

“太麻煩,剩的熱熱就行。”

“好嘞,你等著,幾分鍾就好。”

大發在一張桌前坐下來。片刻,欒英給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燴餅,一盤泡製的鹹菜。大發昨晚沒吃飽,一宿餓透了,吃相狼吞虎咽。欒英笑:“看來崔秀麗虐待你了,幾天沒吃飽吧?”

大發不好說什麼,隻是笑笑。幾分鍾他就把燴餅吃光,抹抹嘴說:“好了,謝謝。”

大發要走,欒英說:“別走,我說個事兒,昨天未主任找我談了,讓我去市經委食堂。我尋思人生地不熟的,不想去。”

大發頗感意外:“你不想去?你再這兒才十幾天,也不熟啊?”

“這裏、這裏不有你嗎,我有依靠。”

“可你去市經委食堂,對解決你上訪的事兒有利呀?”

“那我也不去,我上訪的事兒是他們必須解決的。不該和我從哪兒幹扯到一起。好了,這事不說了。還有……”欒英話題一轉,還有些不好意思,“大發,我正式向你道歉,是我錯了,我誤會了你,還訛你錢……”

大發聽迷糊了:“你咋這樣說?是我對不起你,應該補償。”

欒英上前親切地給大發整整衣領,拽拽衣襟:“大發,你可別這樣說了,之前我求你辦事兒,你一時辦不成也在情理之中,我不該追著你往回討錢。後來我見不到你,你不是有意躲我,你買廠子整天忙,可以理解。我卻又吵又鬧的,後來又綁了你……反正都是我的錯。今後我改,好好的對你……”

離欒英這麼近大發有些不好意思。見她眼裏充漾著淚,知道她這番話是真心的。大發不明白欒英為啥態度轉了一百八十度,就問:“你根據啥態度變了?”

“你的動員演講真感人。說出那麼感情真摯的話,那麼激人心誌的話,你一定是個好人,真誠的人。大發,你可真棒啊!”

欒英眼睛火辣辣地看著大發,他忙轉移話題:“班子研究了,你的‘特味菜’是一絕,今後用來專門招待客人。北企不能屈了你,每月給你加一千元的額外報酬。”說完他轉身就走。

離開食堂,大發無奈地苦笑,欒英對自己的看法居然轉變了,從她眼神看得出,她對自己又動了感情。她不願意去市經委食堂,大慨就是因此吧。今後自己要多加注意了。再不可象過去那樣。

進樓路過廠辦,大發聽見裏麵有爭吵聲,推門進去,見未蒙在辦公桌前坐著,地中間站著廠裏的一位保安和一個中年男人。一邊的長沙發旁,於慶春正用毛巾給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擦臉,那孩子頭上臉上有血跡。未蒙見大發進來,對那中年男人說:“老板來了,你再把那套歪理說說。”

中年男人看看大發,嗓門仍然挺大:“我兒子是不對,不該爬你廠子的牆頭兒。可你們的保安也太凶了,一追二嚇唬!我兒子嚇得從牆上摔下來,頭磕出血了。你們還不管……”

未蒙說:“廠長,別聽他瞎說,咱保安隻是製止他跳牆,小孩子不注意摔了。”

中年男人說:“反正人是從你廠牆摔下去的,你們就得管!”

大發聽明白了,想想說:“算了,未主任你找個人帶孩子去醫院看看,別耽誤了。”

中年男人給大發鞠一躬說:“謝謝,去醫院擦點兒藥,包紮一下就得,保證不訛你們。”

大發回到廠長室,想了想,決定召開班子會。

十分鍾後會議開始。此時班子成員已按預定擴大為九人。廠行政增加一人,是新到崗的北企原供銷科長曹文亮。五十歲,現仍任供銷科長。下麵車間選定二人。一是一車間主任劉洪基,四十歲。二是六車間主任桃新銳,三十五歲。新增三位皆人品好、業務能力強。

大發說:“有件大事要商定,就是徹底解決百姓在我廠抄近路的問題。本來我想等幾天再研究,可剛才一個孩子爬咱廠牆磕破了頭,家長找上來,這提醒我們問題得及早解決。要是摔死一個,那亂子可就大了,沒十萬擺不平。所以,我們今天就拿出決斷。

怎樣解決百姓在我廠抄近路問題呢?請大家都動動腦子,各想一個辦法。咱采取一個有趣兒的方法。”說著,大發轉對未蒙,“秀才,《三國演義》吳劉攻曹,孔明和周瑜商量辦法時,用了什麼有趣兒的方式?”

未蒙說:“辦法寫在手掌,孔明、周瑜的手上都寫個‘火’字,就是都想到用火攻。”

“對!正是這樣。”大發說:“咱也玩玩兒,大家也把你的辦法簡單的寫在手掌上。一個字蓋括,兩三個字都可以。想想吧,怎樣解決百姓抄咱近路的問題呢?想好蓋括寫在手上,然後我們一齊打開來各自講解。現在開始。”

說完,大發拿出鋼筆在左手掌上很快寫好。班子其它人員考慮一會兒也相繼在手上寫。等了大約十分鍾,最後一個人也寫好了。大發笑著說:“從程廠長往下逐一亮掌說自己的辦法。老程你來。”

程誌民覺得有意思,笑著衝大家舉起手掌:“我寫的是個‘堵’字。辦法是:咱南北廠牆重砌,建三米高水泥光牆,牆麵無棱無坎,牆頭栽玻璃。”

接著未蒙亮掌,他手上寫了一個“管”字。他說:“廠牆太高又栽玻璃,那有監獄之嫌!市場經濟怎能把自己封起來?還是加強管理吧!南邊塔上放兩人輪流放哨,北邊門衛加一個人,晚間院兒裏頭班末班各四個保安,廠牆上寫講文明標語。隻要我們管住幾個月,百姓知道近路抄不過去,自然就不走了。”

以下班子成員,除大發和喻傑外,皆不出程、未的辦法。手上寫的或堵或管之意。喻傑的辦法有點兒另類,小手上寫了個“水”字。大發說:“你說‘水’的辦法吧。”

喻傑說:“在廠南北牆裏麵挖溝放水,跳牆的一下子掉水裏邊。”

大夥兒都聽樂了。大發說:“小喻的也有創意。”

未蒙催:“老板該你了,我不信你有什麼高招兒!”

大發舉起左手,手掌中用鋼筆描了個大字:“放”!

未蒙撇嘴:“我以為啥高招兒呢!一放不亂了?”

“我的辦法是:從咱廠中心路開道建街,放百姓和車輛通行!這裏沒路不合理。咱廠南這條路是平陽東南四十八鄉七鎮入市的最近通道,如能在咱廠開辟近路入市區,人流車流必然熱鬧,人多就有商。咱就此成立房地產開發公司,在咱廠中心路兩側搞商業樓盤開發。如此卡脖子位置,樓盤必然好賣,由於都是門市樓,價錢也高,北企就此賺它幾千萬!

樓盤把北企分為東西兩個院兒,倆院兒各自開北門。為了倆院兒通行,廠街南北各建一座天橋。兩邊街口建別致漂亮的大牌坊,上麵寫幽默對子,這街興許成平陽旅遊景點兒呢……”

哎耶?他的放還放出這麼新穎的內容!大家都聽呆了。秦立娟想想先說話:“看看,還是人家老板,腦子和眼光就是厲害!居然從中看到了商機!”

“妙,妙啊!這‘放’還真放出新天地。老板你是咋想到的?”未蒙先誇後問。

大發笑而不答。程誌民也由衷地說:“連我在內,七八任廠長苦於百姓從咱廠抄近路,就沒想到這一層,老板的‘放’讓人服氣!”

“可這需要大筆資金,又生產聯機,又房地產開發,資金就不夠了。”秦立娟分析。

“資金不是問題!”大發說:“由於聯機生產線采用地車方式,地麵鋼軌設施現成的,空中吊裝設備也原來就有一些,加夠數就是了。造生產線主要是完成地車和各生產支線設備。每條生產線造價最高不過一百萬元。十條累計不過一千萬元。生產資金有大量閑置,正好先用於建廠街!造生產線和調試大約要用時四個多月,廠街樓盤如日夜突擊幹,四個月已快建完回款了!還有,如果咱建樓實行預付款製,生產資金還不定用不用呢!”

哎呀,這個廖大發要發財!他可說是把房地產開發算計得密不透風!秦立娟想到這些心裏不是滋味兒。就聽劉洪基說:“算計得精致,咱這兒地勢好,緊挨市區掐商家的脖子,廠街一定能成功!”

程誌民想想問:“老板,樓盤放多少寬度?可別貼到車間房山子。”

大發說:“咱廠中心路寬十二米,兩邊花壇綠地各寬二十五米。總寬共六十二米,我打算廠街路拓寬到十四米,路兩邊各留兩米人行道,兩邊樓盤各寬十二米,總共用四十二米。樓盤後牆各離車間山牆十米,夠車輛通行了。”

程誌民說:“不錯,如果廠院兒各減少一米,廠街道路變十六米寬最好。”

“好!這樣道路寬敞了,樓盤距車間九米也不影響過車。超大車輛可走各院兒中間的寬路。”大發說。“好了,事情都攤開了,大家選個方案吧。”

未蒙說:“當然是采用放開建廠街的方案,讓平陽出一絕!”

其它人也異口同聲讚成放的方案。大發說:“那就正式表個態,同意放開建廠街的請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