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 記憶突來,大發錯說演講題

晚上睡前,秀麗在床上仰著,大發照樣規矩地坐在床邊的小凳上。他問:“我媽媽原來在哪兒上班,她要好的朋友是誰?”

“你媽原來在市第三高中教數學,十幾年的市優秀教師。她在單位和誰關係好我不知道。”

“我說呢,一看我媽那氣質就是文化人。”

“你見過她了?”

“見了,可她把我拒之門外。”

“你白費心思!你媽恨死你了。你自己去沒挨打那算好的!”秀麗停頓一下又說:“對了,你媽有幾個出名的學生,都和你媽關係特好,有高宏澤、回小明……你找他們給說和吧。”

這兩個人高宏澤是大發沒印象的朋友,回小明他還是頭一回聽說,更談不上印象。大發說:“咱不說這個,我求你兩件事兒,一是,北企明天召開開工動員大會,我請你參加。”

“不去!我不參乎你的事兒。”秀麗搖頭拒絕。

“你必須去。我記憶有問題,又有不少新人,怕引來麻煩。一個月內你不是答應幫我嗎?”

秀麗想想:“真難緾,我去吧。”

“二件,我手頭又快沒錢了,你借我兩千,我想給我媽買點兒東西。”

秀麗臉板起來:“打住!我不跟你發生金錢往來,不借!你自己的夢自己圓。”

“那就借我幾百吧。”

“我一分錢也不會借給你。你北企不有錢嗎?”

“那丁點兒錢是生產資金呀?還要發工資付利息的,我不能動……”

“那我不管!我就是不借。”

哎,秀麗咋能這樣呢?難道這點情麵也不講?萬般無奈,大發說:“那你把保險櫃裏原來的兩萬塊錢還我。”

秀麗吃一驚,翻翻秀目嚷:“廖大發!你這個缺德帶冒煙兒的!原來你啥事都知道,是玩兒假失憶騙我……”

大發心裏很痛苦:“啥呀?我是看見了保險櫃裏落著兩個勒錢的紙套兒,上麵都寫著一萬元。”

秀麗轉轉眼睛:“那你咋知道那錢不是你自己拿走的?”

“唉,我也是逼急了詐著說……”

“原來你失憶還這麼精!幾次了,看見就不忘。那錢我就要了,不還你!離一回婚多拿兩萬算什麼?”

“可是、可是那是貸款呀?家裏的錢我也沒拿一分……”

“你有個大廠子還不知足!”

“那廠子實際是我的嗎?物債相抵是負數!”

“我不管!誰讓你簽離婚協議時不爭呢!滾!姑奶奶睡覺了。”

這女人!大發無言,默默地去書房。愣了好一會兒才動手寫日記。他寫道:“我手頭緊,和秀麗借錢幾千或幾百被拒,好沒麵子。是她本性如此還是我之前傷她太過?這人哪……”到此他寫不下去,隻好拿起書來讀和背誦。

第二天,大發起了個大早,洗漱刮臉,衣服脫舊換新,把快要張嘴的鞋甩了,換了一雙鋥亮的名牌皮鞋。

吃了早飯,大發讓秀麗去車庫取車,她撇嘴:“又顯擺了,敗紊其中!”

大發說:“不是,這車開廠子裏去賣,生產缺資金呐!”

早七點剛過,秀麗就和大發來到北企。廠大門還鎖著,老吳頭給打開門,秀麗把車開進院子。大發下車說:“吳大叔,從今個兒起大白天廠門就不用關了。開工就有個開工的樣子。”

老吳頭說:“發子不行啊!過路的都來抄近路,跳咱廠南牆走,我也擋不住。”

“哎呀!這我倒忘了。”大發想想說“門還是打開,等會兒我叫廠辦派個人來幫你看著。”

老吳頭答應,又把大門打開。

今天,北方機械廠封閉幾年的大禮堂開門迎客了!禮堂占廠辦公樓二層北半部。禮堂雖然陳舊了些,但仍不失氣派和威嚴。講台上方新掛橫幅:北方機械廠開工動員大會。右側豎幅:昔日諸兄難用武,左側豎幅:而今各位任施展。這是未蒙寫的對子。講台上的擴音設備是老掉牙式樣的。未蒙和廠電工愣是給鼓搗能用了。可就是“吱吱”的電流噪聲煩人。講台前還擺一台錄音機,那是未蒙非要給會議錄音。

早七點半過後,職工們就陸續來到會場。程誌民和未蒙在禮堂門口迎接原屬下的歸來。大發怕自己失憶引來尷尬,躲在會場前排坐著。崔秀麗和秦立娟、喻傑幾個從一旁說笑。

快到八點,職工來的差不多了。這時秀麗過來拉大發一把說:“往門口看,市經委主任劉啟聖和你的朋友高宏澤幾個人來了。”

“啊也!他們咋知道了?”大發一驚站起,往門口看。

秀麗攥緊大發的手說:“別怕,前邊那位白臉、五十來歲的高個兒就是你的領導劉啟聖。後邊梳背頭的中等個兒是市石化公司老總高宏澤。他身後的瘦高挑兒是市化工總公司老總唐俊誌。緊跟他的帶眼鏡的是市礦業公司老總尤世凡。最後那位矮胖子是市汽修總廠廠長林侗。這四位都比你略大,該叫大哥的。”

廠子開工,大發本想低調進行,身處危境中他不敢張揚。可消息卻長了翅膀,這幾位不請自來。好在有秀麗在,否則這幾位他一個也不認識,幹等著出醜了。他拉秀麗上前,硬著頭皮迎接。

到了禮堂門口,大發見前邊的劉啟聖重眉大眼,還有些禿頂。細認認並沒有熟悉的感覺。又看看後邊幾位,也還是陌生。大發上前握住劉的手,熱情地說:“老領導,沒想到您能來。我本想低調的……”

劉啟聖說:“大發恭喜、恭喜!這事兒你咋不通知我?翅膀硬了是不是?要不是小未說,我就讓你給蒙了!”

這時大發背後挨了一拳,轉過身看,左肩又被搗了一下。聽高宏澤埋怨:“大發你小子行啊!錢到手就躲著哥們兒。要不是未秀才說,我們也叫你涮了!”

另幾位也一迭聲地笑著抱怨。大發連忙抱拳拱手說:“抱歉!抱歉!是小弟錯了……走,前邊請。”

大發一頓致歉,把客人恭讓到前排就坐。陪領導和朋友得說話呀?說什麼呢?大發心裏急呀!就是想不起來話題。倒是劉啟聖先開口問:“大發,聽說務虛的李胡子來咋呼過?”

大發有些懵,李胡子是誰?想起公安李天然來過,就蒙著答:“是,目的好像是代表務虛來吸納北企和我。我哭窮和借錢,就放了手。”

“這就對了,少搭訕他們,務虛沒一個好餅!聽他們的死了都提不上褲子!”高宏澤說。

“奇了怪了,啥時代了,派性這玩意兒竟能在平陽大行其道……”大發這是在逗話兒,想了解點兒什麼。

“誰讓咱這是平陽呢?自古山頭林立出胡子,家族勢力又明消暗長,留下派性根兒了,人們覺得不靠住一方心就不踏實。”劉啟聖唉一聲說。“不過,大發你不用怕,好好的幹企業,有我們呢。”

“劉主任你還替他操心,廖鬼子動半拉心眼兒就把務虛玩兒了!瞧好吧……”高宏澤逗趣兒說。

“高兄抬舉了,我有那能耐?今後還要仰仗大家呢……”大發謙遜迎合著。

……

八點整,未蒙蹬台宣布開工動員大會開始,並致賀詞。之後他就請大發作動員報告。大發恭讓一旁的劉啟聖,劉說:“別客氣,你先講,我壓陣。”

大發在擴音器的“吱吱”聲中穩步上台。他心情激動,也有些緊張。台下一雙雙眼睛望著他,這場景這氣氛,讓他感覺回到了從前。他習慣地敲敲麥克風,立刻激起一陣刺耳的尖厲聲。他說:“把這破玩意兒關掉!”

正在台上北側擴音設備旁坐著的未蒙,馬上切斷了電源。禮堂裏一下子靜了。大發看著大家說:“工友們,今天大家來得早,來得齊,說明你們對回廠工作心情是熱切的。在這裏我誠心謝謝了!”說著,他衝台下鞠一躬。

之後,大發注視著台下,順口說:“我動員的題目是:《脫去窮人像,我們奔富裕!》”。這話說完嚇得他一激靈!這不是他衣兜兒裏講稿的題目。他才發覺自己在半年前的一次相同的動員會的記憶裏走。他的記憶在不知不覺中掀開新篇章啦!他晃晃腦袋,這些記憶變清晰了。想起那時他在淩川也買了一家國營廠,是礦山機械廠。開工動員台下坐的也是原廠職工。那動員演講稿子是他精心準備並背記於心的。那題目正是他剛才順口說出的這個。

此刻,台下七百多雙眼睛盯著他,他覺得自己已無法回到準備好的講稿上去了。沒時間思考那記憶是咋回事兒,心一橫,就決定順著新開啟的思路,再結合現實的內容講了。反正兩個廠子的現實情況也大體相同。他注視著大家說:“工友們,今天天氣好,大家來得早,心情都不錯,北企開工了!”他頓了下,“大家猜猜,我從台上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