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章 大發拒派性,廖母不認兒

大發繼續說:“廠規章製度寫的也好,我也加兩條。一,加一條鼓勵員工搞技術創新、提合理化建議的條款。如果員工創新和建議產生了經濟效益,廠裏最多可拿出一百萬元獎勵給該員工。二,加一條監督執行廠規章製度條款,廠行政要有人專管,各車間也設執行監督員,每月形成考核表上交廠辦。以此做為獎罰、考核的依據。”

“哎呀?你也找到我的漏洞了!我回去就添上。”未蒙也心服口服。

“至於財經製度和紀律,弄得不錯,我沒有改動和添加,就這樣定吧。再說聯機圖紙。”大發把材料都交給本人,又拿起聯機圖紙。“看來是老工程師了,畫得真好!隻檢查出一處錯,一處遺漏。錯處是:聯機各拉杆用的不是A型號鋼,而是甲種鋼材。遺漏是:聯機底有個撥叉裝置,是自動為小輪清泥的。它沒有畫上。我草畫了大樣,供你參考。”大發把一摞圖紙給程誌民,“你看看吧。”

程誌民翻看一下說:“拉杆材料是我的筆誤。那撥叉是有,對了,搬運時弄掉了。我鎖車間工具箱了。畫圖時就落下了。”他停頓一下,拿著大發給畫的撥叉草圖看,之後納悶兒地問:“是這東西,哎?你咋知道?還畫出來了?”

大發笑。其實他在新的記憶裏,對聯機各部件特熟悉!他覺得那台聯機就是自己設計的。他按記憶畫出大樣,連尺寸也標出來了。可他回答的卻是:“我買的樣機我當然知道。”

至此,班子同誌對大發開始有了初步認識:這位老板頭腦聰明,心細膽大,尤其對機械行業不是個門外漢。

“還有個事兒?”大發說:“我忘了車間裏還有二十幾台吊車、叉車和鏟車,咱養那麼多專業車也是浪費!賣掉一半兒行不行?”

程誌民馬上反對:“你可拉倒吧!那都是車間配套用的,一台也不該賣!我管生產我有決定權。”

大發想想也是,撓撓腦袋說:“那就不賣了吧。”

正要散會,外麵汽車響。未蒙站起來往窗外看看說:“可能是市公安局局長李天然來了。肯定為鞏二立的事兒。”

大發說:“咱就散會吧。老程替我接一下,就說我腿腳不方便。並且在樓下拖幾分鍾。未蒙快去通知各屋把廢紙、廢本、廢書和廢紙殼一類的都快速送我屋來。”

“你什麼意思?收集廢品幹嘛?”未蒙不解。

“快去!你磨嘰就來不及了。”大發催促。

未蒙跑出去。大發想想,李天然秀麗沒給介紹過,也不知原來認識不認識。不過他是務虛的幹將是沒疑問的。他也肯定逼北企入派。各屋的廢品一窩蜂的送來,大發讓堆在地中間。好大一堆,大約有五十多斤。

李天然沒進屋就嚷:“廖大發!你傷了腿嗎,咋不來接?”

李天然帶一位警員進屋,程誌民和未蒙跟後。李四十幾歲,大個兒、鼓臉、眼凸,不瞪眼像瞪。

大發站起來,裝瘸向前迎接。聽話音知道是熟人,就說:“歡迎李局,我有些不方便。”

李天然看他的腿:“怎麼,骨折了麼?”

大發說:“隻是右腳小腳趾骨裂,不敢著力。”

“你是輕的!你也手黑,打折了鞏二一條腿!還有一個人折了胳臂。都在醫院呢。”李天然又大聲大氣,看來這是他的習慣。

大發一愣,話不倒槽:“活該!我不正當防衛,怕也活不成!”

“你把事情經過說說吧。你來氣不去錄口供,我們隻好來了。”李天然說。又介紹那警員姓胡。

大發就把鞏二立找秦立娟要白領工資,之後在廠長室鬧、動刀,前幾天又在街上帶人圍打自己的事兒細說了一遍。

李天然說:“倒鬧得挺刺激。你小子咋時學功夫了?”

“啥功夫,我不想死,玩兒命反抗就是了。”

小胡記完,把記錄交給大發檢查。他看看無誤,就簽了字。

李天然說:“老程你倆帶小胡去財務再搞一張證詞,我和大發單獨談談。”

幾個人出去,李天然說:“這事兒我得向兄弟道歉呐!鞏二和我沾點兒親戚,他家人緾我沒辦法,頭一回就放了人。沒想到他又在街上找你報複!”

嗬!這人說話倒敞亮,直來直去。大發倒沒有反感。靈機一動說:“我知道鞏二和你這層關係,所以第一回不得不報案之後,我就沒去追究。第二回不去錄口供,也是不想把事兒弄大。”

其實大發是擔心鞏二沒完沒了,影響他創業才沒追究。李天然說:“仗義!可這回他在街頭鬧事影響太大,必須聽聽你的態度。”

“這事兒你們就依法辦吧,我沒意見。”眼下大發隻想省心。

“好吧,等他腿好了再說。”李天然說完了又問:“大發你站‘實的’還是‘虛的’?”

“啥實的虛的?”大發裝傻。

“你裝什麼傻!平陽兩大派,你站那頭兒?”

“你說這個呀?”大發說著就去整理地間的廢品。邊說:“務虛勢大有權,旗下融通會所有錢,我當然靠務虛啦!北企是個破大家,還欠著一、六五億元!要把北企搞起來,非得務虛幫助不可!”

“那好。從現在起,你要離‘務實’遠點。那群東西好像和市委有仇,啥事都亂扒瞎頂!”李天然說著起身,問:“你在幹什麼?賣廢品嗎?”

“對。揭不開鍋了,逗倆錢兒花。”大發說著直起腰說:“李局,聽說你們的融通會所錢海了,就借我點兒吧?我還知道你說話最管用……”

李天然不語,覺得北企窮的可怕!想到這樣的企業和人站過來隻是累贅。聽大發又說:“北企要上項目,缺口三千萬元,務虛給張羅吧!咋樣李局?我保證把企業做好!將來我給務虛融通做大貢獻……”

“算了吧!”李天然下了決心。“還是可你一家窮吧,我們幫不了你。剛才的話算我白說。走,看看小胡材料搞完沒有。”

小胡的材料已搞完了。大發和程誌民等人送走李天然。

回辦公室,未蒙說:“發兄你行啊!一個人對付八個,還把鞏二立打折了腿!”

程誌民說:“國營時前任廠長怕他,我當廠長也不敢出頭,讓他白領兩年多工資。這回他栽了,李天然出麵估計他也不敢鬧了。”

“不一定,那是個混蛋、滾刀肉!”未蒙說著話轉題:“對了,老板這回說說你為啥收集廢品?”

大發一笑說:“傻子!我裝窮,又向務虛融通借錢,李天然就不逼北企和我入派了。”

未蒙笑著說:“老板你狡猾狡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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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坐坐。”程誌民正補畫聯機圖紙,見秦立娟進屋,連忙住手招呼。

“你倒認真呀!你真想給廖大發幹了?”秦立娟說著坐在屋裏長沙發上。

“我不在這裏能去哪兒?五十來歲人了,外麵工作不好找。你呢?去鋼廠啥時走?”

之前秦立娟已聯係妥去平陽鋼廠勞服公司任會計。聽程誌民問,就說:“再看幾天吧,北企要雙薪製實行得住,我走就傻了!”

“是,工資多一千塊錢呢!我觀廖大發腦子裏有東西,說不定他真能把北企鼓搗起來……”

秦立娟“唉”一聲說:“這回咱能幹了,倒是給他私人,我心裏不得勁兒……”

“是啊,這種心結我也有。可是多數企業早這樣了,咱隻有適應了。”程誌民說著問:“你來有別的事吧?”

“是,廖大發那天和我說,那兩千五百萬元貸款他先不交廠了,留在手裏做企業後備金……”秦立娟詳細說了大發的意思,之後說:“我覺得這是嚴重違法財經紀律的,事關重大,我想該向市經委彙報……”

程誌民想想說:“先別彙報,現在北企是私營企業了,財務管理是該寬鬆些。我想後幾個月他會把手裏的貸款投入北企的。你要彙報,他創業剛開個頭你們就鬧僵了。”

“好吧,那我就等他一段時間……”

下午,大發早走了會兒。他打三輪車去老宅看母親。他原打算找人給從中說和一下,可他日夜的思念等不得了。盡管他對母親的印象還是早年的,而且因為錯覺、幻覺之說他又不能確定那印象是否準確。

大發老家在鐵西康福小區。他離家老遠就下了車。他要走走,這裏該是他很熟悉的街區,他希望頭腦進一步開啟。可走了會兒,他對這兒感覺是陌生的。進了康福小區,看到了一片灰暗斑駁的舊樓。地麵也是祼的,又坑坑窪窪。他不由心寒,心想自己之前真不是東西!怎能隻顧自己享福,把母親扔在這裏受罪呢?

按秀麗說的,大發找到自家那棟樓。他先從樓前樓後繞繞,尋找家的影子,可他又一次失望了。這裏他照樣是陌生的。他心情激動地進樓,很快就找到了自家樓室。他有些膽怯地敲門,裏麵沒有反應。又鼓足勇氣用力敲,這回裏麵有動靜了。瞬間門開,一位五十多歲,白臉燙發、挺端莊的女人門裏站。見是大發,馬上把臉板起喊:“畜牲!給我滾!”說著,“咣”地把門關上了。

大發由於瞅那婦女麵生,一時沒反應過來叫媽。他愣著,心想,自己的腦子夠一說了,連自己的母親也記不起來。穩下神,他又敲門,並且大聲喊媽媽,可裏邊再也沒有反應。

大發呆在哪兒,難過得流淚。他又敲了幾次門,門依然不開。他默默地下樓去,來到外麵他終於控製不住,難忍心酸,蹲在樓前抽泣。過往的人有人認識他,關心地問他什麼,他也沒聽清,也沒搭言。等心酸勁兒過了,他擦把淚站起來,他想起該回家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