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廠食堂開火了,大發招待屬下一頓。用未蒙的話說,這是剪彩試吃。
廠食堂是個能容八九百人的大餐廳。和廠裏的車間一樣,在廠子停業期間保存良好。灶台、廚具和桌椅等一應俱全。欒英到任伊始,打掃去塵,刷刷洗洗,重新規整一下就可以迎客了。
大發等人進入餐廳,欒英身穿潔白的工作服笑容可掬地從門口迎接。廳內窗明室淨,桌椅擺放齊整。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未蒙也閃在一旁,蝦腰做恭迎態:“歡迎老板光臨,檢查驗收。”
大發四下張望,覺得很滿意,誇道:“欒姐,辛苦了,弄得不錯。”
欒英微笑,沒說什麼。未蒙說:“欒姐怎麼不說話?我替你說:謝謝老板誇獎,這都是廠辦未主任領導的好!”
大發被逗笑了:“臭秀才,評功擺好往前衝!”
食堂工作直歸廠辦負責,未蒙這幾天也的確在幫著張羅。
餐廳前排一張圓桌上,五顏六色的菜肴已經擺好,發出誘人的香氣。大發一夥人圍桌而坐。未蒙饞蟲已在嗓眼兒,抄起筷子就要嚐嚐,一旁的大發“叭”地打落他手中的筷子:“猴急,你倒不客氣!”說著又喊:“欒姐拿兩盤子來!”
欒英拿來盤子,大發動筷子每樣都往盤子裏夾了些,說:“給門衛吳大叔端去。”
大發對麵一直不語的秦立娟,內心被觸動一下,想:這個廖大發倒有點兒人情味兒。
開始就餐,菜一入口,眾人都馬上體味到一種清香別致的口感。未蒙吧嗒著嘴說:“真香,味兒美極了!很特別……”
程誌民說:“絕了!我常陪當官兒的去大飯店吃飯,這特殊風味的菜我還沒吃過。”
秦立娟嚐一口桌上的燉菜,慢慢品著說:“老板真是可以的,那兒挖這個人來?這菜特一級廚師也做不出來!”
大發感覺她話裏有話。這時未蒙低頭吃著說:“不管哪兒挖來的,咱這回有口福了。”
大發說:“你還別美,除了這頓,往後要掏錢的,每餐象征性收費1元。要不掏你就帶飯盒或者滾家吃去。”
“摳門兒,人家私營企業午間都白供一頓飯。你這老板要錢說得還硬氣!”未蒙抹著嘴攻擊。
“摳門兒就摳門兒,我是讓你這號人記住,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下午,程誌民帶辦公室的同誌緊張地忙碌,大發趁廠裏有人上街去。他兜兒裏沒錢了,開資的日子還早,想來想去他要賣掉手上的戒指。
大發出外打了輛三輪車,讓司機拉他去首飾店。車開進市區,車窗外一處建築工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咦?這建築工地咋這麼熟悉?好象要有新記憶蹦出來。他連忙叫司機停車,下車付了零錢就走向建築工地。
這建築工地正歇冬,那高高的待建樓宇外麵圍著深綠色的防護網,他感覺太熟悉了。他不由從兩幢待建的樓宇之間走進去,見到院兒裏高聳的塔吊,混凝土攪拌設備,水泥垛和沙石堆……這一切全是熟悉的!
“同誌,你找誰?”一邊兒工棚出來個工頭模樣兒的中年男人。
大發說:“沒事兒,我隨便瞧瞧。”
“呀!你是廖大發吧?”中年男人打量著他問。
大發一愣問:“是,你咋知道?”
“你買北企不上過電視嗎?”中年男人說,“你來看樓可來著了,我們的樓盤質量好,價格便宜。請您隨便參觀。”
“謝謝。”大發說著慢慢地往裏走,眼睛注意看。在這熟悉的環境中,他開始有了模糊的記憶,自己曾經搞過建築,開了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他在院兒裏轉著,這些印象漸漸清晰起來。他心想,我在淩川一年多接觸還不少,這下又有建築經驗了!肯定又是記憶錯亂把接觸的行當安給了自己。想著他高興起來,呀!北企臨路不是一塊房地產開發的好位置嗎?如果在創業救生中再加上個房地產開發那就更快捷了!
出院兒時,他正和那負責的中年男人話別,這時看見樓口附近站著七八個人,都手拿短棍。前麵一個粗壯的正是鞏二立!他怎麼出來了?大發心一緊,明白是他找自己報仇來了。原來大發出北企時,鞏等人坐車正好到北企門口,看大發打車走了,他們就從後跟蹤而來。關鍵時刻大發腦子是快的,往院兒裏幾步就抓到一根一米多長的鬆木杆,和守院兒的中年人說:“地賴找我報複,打起來你報110。”說完,大發背手藏棍,向外走來。
到了樓口,鞏二立獰笑:“廖大發!你他媽的給我跪下叫聲爺,要不你今天可活不成了!”
大發此時也豁出去了,冷笑說:“鞏二你這個人渣,我叫你孫子你都不配!來吧,咱拚個痛快。”
鞏二立就要擺棍和大發動手,這時邊上一個白臉上有疤的人上前拽住他,衝大發說:“廖老板,沒想到是你。你斯斯文文的在平陽也是個人物!兄弟給你們說和如何?”
原來這個白臉疤來時不知打的是誰,現在見要打的人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又聽鞏二立喊他廖大發,不由嚇了一跳。自覺打這樣的人物是要出亂子的,就連忙上前說話。大發也不想在這兒吃虧,就問:“怎樣說和?”
白臉疤說:“簡單,你給鞏二立道個歉,再擺一桌就算完事兒!”
大發氣樂了:“得了,你躲一邊去,讓我給鞏二立人渣子道歉還不如打死我!好了,有膽量的就上來!”
氣急中大發又有輕生之念,什麼也不怕了。鞏二立先衝上前揮棍打來,大發不動不躲,也揮起鬆木杆也向他頭上砸去。鞏連忙撤棍擋杆,豈不知鬆木杆重,大發又力大,他擋不住,這一杆打在了他頭上。他晃晃腦袋,瘋了似的向大發撲來,不防大發下麵又飛起一腳,實實地踢到了他的小腹。隻見他向後退了幾步後仰摔倒。這下炸營了,地賴們哪容哥們兒吃虧?一擁而上,大發不撤反衝,鬆木杆飛舞,讓他們近不了身。大發左衝右突,東擋西打,群賴子棍子打不著他。他的鬆木杆長,卻傷了幾個賴子。眼見有的賴子頭上流血。
大發堅持著,他昐著警車能及時出現。分神功夫,他頭被棍擦了一下。那裏正是在欒英哥哥的工棚裏磕傷的。他覺得很疼,濕漉漉的血也流下來。這激怒了他,揮棍下狠手。這回他有招兒了,往往衝向一個人打,那人一退,圍的空間就大了,就好施展。鞏二立爬起來又上,大發瘋了般衝上去,又將他一杆打倒。這回是砸在了他的腿上。
大發拚命抵抗,英勇非常。地賴本和他無仇怨,但此時卻不好收場。這時圍觀者已有好幾百人,不敢上前觀看,圍個大圈子。鞏二立和兩個地賴受傷下場,另有六個地賴和大發相持。白臉疤在場上,見大發滿頭是血依然死拚,不由毛骨聳然,靠近那一瞬間低聲對大發說:“我閃條路,大哥你跑吧。”
大發紅了眼睛揮杆就打,嘴裏還罵:“滾你媽的!”他挺著血葫蘆一般的頭,瘋了一樣揮舞著鬆木杆。不時也被地賴棍打一下,他也不在意,他隻關心杆子要打在別人頭上。這時警笛聲終於響起。
拚鬥場上的地賴馬上撤下去,要扶幾個受傷的一起跑,又覺得太礙事,就扔下他們各自跑了。傷輕的也跑了,剩下鞏二立和一個哥們兒傷重跑得慢,讓大發追上一頓杆子又打回場子。
警車到,警員們迅速下車來到場中,還是上次抓鞏二立那個王警官帶隊,他看場上血跡般般,三個人頭上都流血,尤其大發臉上血跡遮蓋認不出麵貌。不由大怒:“都扣起來!”
一個警察要扣大發,他急了:“滾一邊去!你們是那路警察?憑啥扣我受害者?”
這說話聲讓王警官聽了熟悉。過來看著大發問:“你是……”
大發滿肚子氣:“我是殺不死的廖大發!你們私放殺人犯鞏二立,又讓他報複殺人!”
“哎呀!是廖老板呀?快上警車去醫院。”王警官不好指責大發,他們真有短處。
這時建築工地那中年人出麵說:“警察同誌,是廖老板讓我報的案。八個地賴用棍圍打他,有六個已經跑了。”
鞏二立和另一個受傷的地賴被押上車。王警官叫大發:“你也去,包紮一下,再說一下情況。”
大發沒好氣:“我不去!前因後果你們都門兒清,隨你們處理。”說完,對工地的中年人說:“幫個忙,去你那兒洗洗。”
大發不理王警官,和那中年人進樓巷了。王沒辦法,隻好押上鞏二立二人上車走了。
大發再從巷口出來時又恢複如初了。頭上是舊傷破皮流血,新傷不重。身上西服濺的血跡,已用信那水擦去了,痕跡不明顯。他這才去找賣戒指的金店。他的戒指賣了整一千元。他一點兒也不記得買戒指時的情況,當然也不知戒指值多少錢。反正缺錢花,不管賠賺。
路過一家商場樣品窗,他看見一雙紅色女式皮鞋挺美。覺得穿在秀麗的腳上會更美。後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該買一雙送給她。想著,大發就進去買了。好家夥!這鞋花去大發八百八十元。他舍得,如果能挽回自己的婚姻,這點兒錢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