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章 紅衣女人

大發說:“國有和集體單位要求財務公開透明,可在私營企業財務是核心機密!領導層在資金等問題上采取暗箱操作,那是很平常的事兒。這也是市場經濟競爭中必要的手段之一。”

秦立娟聽得雲山霧罩,隻好不爭辯了。沉思一下問“可這賬咋下?”

大發笑了:“變通一下,隨你了。”

“行吧,我保留意見。賬我就明下後備金科目。”秦立娟說。

大發不由細看看秦立娟,重眉之下雙眸幽深黑亮,透著逼人的光芒。嘴角兒習慣地抿著,那該是謹慎性格的體現吧。她是個業務能力強、敢於堅持原則的好會計。大發不由又心中喜悅。總的分析,北企在待轉製期間院落和設備保存這麼完好,已至全市聞名,該皆出於程誌民、未蒙和秦立娟的努力!他們三個人品該是好的,對工作是極敬業的!

秀麗曾介紹說,程誌民這個人不錯,他搭的班子中未蒙和秦立娟也不錯。他們打兩年多前執掌北企,就是貸不著款了,否則人家自己也會把廠子搞起來。看來自己創業不必另尋幫手了!

想了想大發說:“把外麵欠北企款的清單給我。”

“清單?哦,有。我拿給你”秦立娟拉開桌抽屜翻,很快拽出三張紙來遞給大發:“這你還指望呢?就認扔了吧!”

大發接過看,一共四十多家欠賬戶,多的四百多萬,少的幾十萬元。總共三千四百多萬元。他看完布置:“離咱開工還有幾天,秦姐趁這幾天業務少,你帶小喻下去討債去。說明他們這回是欠我廖大發的錢,讓他們重視起來,能要來最好。”

“行,我和小喻去。”秦立娟笑:“怕是要白忙活,我們都要好幾年了,能給個麵見是好的。”

“去煩他們一煩吧!,現在法律也向著欠賬的,你時間長不去,連訴訟資格都沒有了!”大發說。

“廠長,你要打官司嗎?”喻傑一直聽著,這時她問。

“不想,打官司太麻煩!”大發說著就吹了牛,“這些欠債戶,除了黃攤兒的,我要讓他們一年內乖乖還賬!”

這大話讓秦立娟和喻傑發笑。大發也笑。實際上他現在光有決心,還沒有辦法。

大發回廠長室,心情是好的。他很自然地在記憶裏的做企業老板的習慣裏走,又加進很精辟的現實的思考。對於還在不斷開啟的與身份矛盾的記憶,他已見怪不怪。反正有明白的一天,反正對自己的創業無害而是有益。

大發進屋見一個漂亮的紅衣女人地間站。女人上中等個兒,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的紅色羽絨服顯得很長大,上邊帽子沒扣頭。烏黑的秀發垂落兩肩前,瓷白透微紅的臉上五官秀美。“廖老板您好!還認識我嗎?”那女人問。

“哦、哦,您請坐。”大發最怕這樣的問題,隻好敷衍。

那女人坐進身後沙發,說:“廖哥,我是來找未蒙的,可他老躲我。我倆的事兒你大概知道,是我老對不起他,斷斷續續有十多年了,老這樣咋辦呢?求你給解決一下。你和未蒙是朋友還是他的老板,說話管用。”

大發去辦公桌後轉椅上坐,心想來者是張美麗,可她和未蒙之間到底是咋回事?想想說:“好吧,我試試看。”

“別試呀?你有名的廖鬼子這樣說掉鏈子!拿出辦法。”張美麗一笑說。“我小時後對小未的傷害多是誤會,也怨我媽。長大之後我辦的錯事,是我自以為是和剛愎自用造成的,還有怨我那糊塗的哥哥。……廖哥我的毛病已經改了,你就放心給管好吧。”

大發聽得發懵,弄不清自己是根本就不知道未蒙和張美麗的事,還是因為自己失憶想不起來。沉吟一下說:“好吧,你和未蒙的事我管好。”

“對了廖哥,你知道未蒙去哪了?”

大發腦子一轉說:“你去廠西南水塔,進去把塔門插死,你倆敞開嘮吧。”

“謝謝廖哥!謝謝廖哥!”張美麗說著,站起身騰地跑了出去。

大發笑,自語:“這回夠未秀才喝一壺了。”

大發開始審看程誌民的聯機生產方案。細致看完之後就用筆圈圈點點。在不足之處寫下評語。接著他看未蒙的廠規章製度草案,也是細看,之後分析評點。總的感覺這兩份材料寫的不錯。足以看出兩人不是庸庸之輩!

之後他又拿起《機械技術手冊》閱讀和背誦。從第三章開始,閱讀和背誦開來。朗朗上口,興致頗高,聲音很大。隔壁都聽見了。一會兒,喻傑推門探進頭來驚奇地問:“老板幹啥呢?”

大發笑著說:“上課呢,有事嗎?”

喻傑說:“要不打擾,我把財務製度草稿交你。”

“好,拿來吧。”

————

張美麗去了廠西南水塔下,可開塔門拽不動。原來那陣兒大發一下塔,未蒙就跟下插死了塔門,他防著有人出賣呢。美麗在下麵大聲喊開門,可塔上的未蒙就是不理會。她無奈隻好轉到塔前,後退一段距離,仰臉兒衝上大聲喊要說的話:“秀才,我知道你憋著氣,難為我幾年就行了。之前都怨我,我給你道歉行不行?”

間隔幾秒種,上邊沒反應,美麗又喊:“秀才,我已經改好了,你下來咱談談吧,天大的事也能溝通。巴以都和談了,南北朝鮮也對話了,你我咋就不能嘮嘮……”

“秀才你說話好不好?你以為不搭理人我就走了?沒門兒!秀才,老憋著會病的……”

“臭秀才!你真窩囊,都不敢和一個弱女子說話?你下來我會吃了你呀……”

不論美麗從下邊怎麼說,未蒙在塔上就是不答腔,也不下來。美麗喊得嗓子啞,沒招兒,就撿石頭往塔上甩。大點兒的石頭她怕傷著未蒙,就撿小的石頭甩。其實大的她也甩不動。就是那小的她也多沒甩到塔上去。

這時美麗撿到一段鐵絲,她笑了。她跑去塔後,用鐵絲把門擰死了。她又跑回塔前衝上喊:“臭秀才!這回你別下來,我把塔門弄死了,你求我才放你……”

美麗去塔台邊坐一會兒,她就從水塔上視覺死角區出了廠。不一會兒她又回來,手裏拎個兜兒,裏麵是幾掛鞭炮和一捆二踢腳炮仗。他直接去塔後門前,先從一處缺玻璃的窗格衝塔裏喊話:臭秀才!姑奶奶讓你聽響,崩崩你的酸氣!接著,她就拿出鞭炮點著扔進塔裏,瞬間塔裏劈裏啪啦響。她哈哈笑,又把那捆二踢腳點著也扔進去。再後就點另幾掛鞭……水塔這兒響聲驚天動地,讓美麗鬧圓台了!這是廠子沒開工,要是有眾多工人圍觀,這風趣事兒怕全市都轟動了。

美麗又折騰累了,這回她退到能看見塔上的地方,屁股下墊兜子坐下了。又從衣兜掏出一小袋麵包吃。看來她要和塔上的未蒙耗下去。

快到中午,未蒙電話向大發求援:“老兄,快把塔下的妖怪弄走!我餓得快不行了。”

大發電話裏哈哈大笑說:“秀才,你舉旗投降不就行了嗎!張美麗很漂亮,又對你癡情……”

“廖鬼子少廢話!快派人把她弄走!”未蒙打斷大發的話說。

大發還要嘮,未蒙手機關了。大發電話交代秦麗娟帶於慶春去把張美麗拉走,解救未蒙。

到了中午吃飯時,程誌民等辦公室的同誌都在電暖器上熱飯盒。大發沒帶飯,就去附近小飯店買幾個菜包子吃。兜裏隻有幾十塊錢,舍不得花,連碗湯也不肯買。

回廠時,廠長室裏有個赤紅臉、中等個兒、身體粗壯的年輕人等著他。“廖老板久違久違,哥們兒今天專程看你!”見大發進屋年輕人站起來,紮著膀抱拳說。

大發一愣,他不認識這個人:“你是……?”

年輕人嘴撇起來:“哈哈,廖大發你做老板端臭架子!誰不認識我鞏二爺……”

大發想起來了,他曾是北企的棍兒,南河區有名的賴子鞏二立。大發去辦公桌後轉椅坐下,問:“你來何幹?”

鞏二立也坐下,撬起二郎腿:“兄弟來討碗粥喝。給記個名開資唄!”

“你是說來這裏打工嗎?你會什麼?”大發知道他是來白敲工資的,卻故意這樣問。

“哈哈,你還裝!哥們兒什麼也不幹,你就給我開工資!”鞏二立覺得眼前這位老板太不識時務了。

大發忍著火問:“憑啥你白拿工資?”

“就憑爺的威名!”鞏二立瞪著眼,一隻手握拳“咚咚”地敲著茶幾。“你廖大發耳朵塞雞毛了?不知鞏二爺從來就是在北企白拿工資的?”

“你要來邪的,我也鄭重告訴你這個人渣!北企現在是私營企業了,私營企業是不會讓你白拿錢的!你要非要拿,那就是搶劫!我會跟你拚個你死我活!”

鞏二立騰地站起身,膀又紮起來,雙拳緊握,瞪起眼睛罵:“你他媽說誰是人渣?老子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