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章 未蒙寫絕文,大發施詭辯

第二天上班,大發中途去了幾家中介所,打聽本市的用工情況。原來平陽經濟欠發達,當地人大都去外地打工,本地尤其技術工人不好招。他不樂觀了,覺出昨天發招工廣告過於草率,應招者肯定是很少的。這會造成廠子開工延遲。

到了廠裏,大發直接找未蒙。廠辦於慶春在打掃衛生,未蒙不在。他問:“未主任呢?”

於慶春說:“未主任替喻傑上塔了。也是躲纏他的張美麗。你要有事我替他下來。”

“不用。張美麗是誰?未蒙為啥躲她?”

“我才來幾天不知道。是剛才未主任囑咐:一個叫張美麗的女人來不許說他的去向。”

“好,你忙吧,我上塔。”

水塔上塑料棚裏放了張小桌,一把椅子,未蒙正在桌前凝神爬格子。大發有意悄悄進塔。蹬上塔頂也沒被未蒙發現。他進棚瞬間,未蒙一抬頭被嚇得“哎呀”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後仰,椅子好懸後翻。

“老兄你屬鬼的?嚇人玩兒……”未蒙坐穩椅子說。

“交給的正事兒你不幹,在這兒寫上了。拿來我看看。”大發笑笑說。秀麗介紹未蒙是半拉子文人。

大發手伸向稿紙,未蒙捂住不讓拿。說:“你布置那點兒屁事早幹完了。昨天下午我寫了處理設備廣告,還起草了拍賣方案。我是工作之餘搞創作。”

“看來是冤枉你了。”大發說著,趁未蒙不注意,一把拽走了桌上的稿子,“讓我先睹為快。”

未蒙上來槍,大發轉身護著。棚子太小,未蒙施展不開,束手無策,隻好任他看。大發一看稿子的題目,不由大吃一驚!那題目是:《如何把一個企業搞垮!》

再看未蒙,蝦著腰搓手,一臉羞臊和尷尬,大發板臉問:“你什麼意思?搞垮我?”

未蒙無奈地說:“我早知你看了要誤會。其實這是篇虛構的短篇,我用一種荒誕寫法寫貪官如何敗壞一個好端端的企業。提示世人企業改革的必要性……”

“你不要說,讓我自己看。”大發說完精神集中到稿子上。

大體內容是:說某市一家好端端的大國企僅兩年功夫就垮了,可這家企業老總婁得多還繼續坐著高檔轎車,整日的吃喝玩樂。有一天,婁得多在夜總會小姐身上突發心髒病死了。陽間吹吹打打,很排場奢侈地送葬不提。卻說他的陰魂一路被小鬼押至陰間,起始他被抽骨剝皮下油鍋挺慘的。可突然就有了轉機。原來他正趕上天宮改革,諸神都競聘上崗。而今正到冰消瓦解之神位的競聘。這神位顧名思義,就是專門負責世間搞破壞的。玉帝廣發昭書,天上地下選能人。鬼界也不例外。閻王令眾鬼攀比,選一鬼去天宮競聘。眾鬼雀躍,這回是不比在陽間好,而是比從陽間壞!比來比去,誰也沒比過新來的惡鬼婁得多!他的壞績力壓群鬼:僅用時十八個月,就將人間的一個有名、富有的大國企搞垮!

天宮競聘會上,頭幾位競聘者發言皆是論他如何做壞人壞事的。壞的水平不高也不新鮮。聽得玉帝等神快睡著了。忽有一鬼挺著大肚子蹬台,目中無神地撇著大嘴開講:“本鬼婁得多,我論文的題目是:《如何將一個大國企搞垮!》”,此語一出,震驚四座,連玉帝也沒了睡意。

婁得多借勢慨慨而談。他如何利用國企所有製含糊的缺陷,對上要花血本孝敬,對下要抽去塵民進取心的筋骨,打下企業自身就可癱瘓的基礎。他如何在這個基礎上瀟灑地胡亂決策,讓企業在屢敗屢戰中失其大部分財力。他如何把吃喝玩樂提高到極至;吃喝不厭其精,其罕、其貴!玩兒女人不厭其美、其絕、其多!行樂於歌舞廳、夜總會等人間燈紅酒綠之間,奇哉妙哉爽哉!他又如何讓自己婁得多變成“摟得多”!說現在他已是家財千萬貫的富翁鬼了……

最後婁得多總結:他各種手段並用,僅用時十八個月,就將一家富有的大國企搞垮!讓人間破財十億元之多!讓兩千多塵民打了飯碗!他禍害了人間美好一溜跟頭!他終於完成了曆史賦予他的裂解人間的偉大使命!於是,他就乘坐美人尤物的酥胸柔肚到陰世做鬼了。

婁得多講畢,場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台下的壞種們服了,台上玉帝等神交口稱讚。該神位再爭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玉帝與主考神們說了幾句什麼,就當廷宣旨:婁得多為冰消瓦解之神,主持人間破壞之大計!

大發看完稿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連塑料棚子都顫動了。好一會兒他才止住笑說:“妙妙!這麼新奇的構思,你是咋想出來的?”

未蒙說:“我雖然入廠才七個年頭,但我親曆了它垮掉的全過程。你知道的,程誌民的前任屈世通,是個即貪心又花心的人物!他就是死在舞廳小姐身上。他在北企都做了什麼,是怎樣做的,從而使一個龐大而堅實富有的北企垮下來!這些我全清楚。現在看來,好象是冥冥之中有個主宰,讓他來做搞垮企業的事情。想起這些我很痛苦,於是我就想把它寫下來。為了不落俗套,我就采用了荒誕的擬神寫法。”

大發聽著,心中不由喜悅,自己的這位陌生朋友原來有如此心地和見識!無疑,他會成為自己創業的好幫手的。大發把話題轉向工作:“咱談正事吧。緊行無好步!原定的招工方案怕不行。咱這兒用工情況是:勞務輸出地反缺。估計用工難招。退一步地說,即便招來了,人員手生,也得經過培訓上崗。這會拖延開工時間。我考慮了,最好是把北企原來的工人和技術人員招回來。哪怕是一半兒也行。”

“這樣當然好。可北企員工大都沒在家閑著,大部分在本地打工,一些人去外地了。很難招回。”

“是啊,這有難度。你認真考慮一下,想想辦法。我也動動腦筋。先看看廣告招工的情況,如果不行,最遲後天就開會研究招回北企員工問題。”大發說著,探頭衝棚外看看又說:“大白天的,廠院兒不用看,咱下去吧。”

“不行!塔上沒人馬上就有人翻牆而入。”

“翻牆?誰翻牆?”

“你不知道?咱廠南落槡河上的公路橋是後建的,咱這些企業間沒留道,車輛和行人進出市區得繞三公裏多!你不看著,上下班的,尤其是學生都來咱廠翻牆抄近路,廠子就亂了。”

竟有這種事!這就難怪南廠牆傷痕累累了。這倒是個麻煩事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看得起嗎?大發說:“這也得想個長遠的辦法。這在你的職責內。好了,那你就先看院兒吧。有事兒我派人替你。”

大發回廠長室路過財務科,見門開著就拐進去。見屋裏對桌兩個女人,秦立娟他認識了,對桌是個小姑娘,長得小巧玲瓏,十分清秀漂亮。也就二十一二歲。她就是喻傑吧?秀麗說喻傑報到時自己又外出了。喻傑見大發進來,漂亮的大眼睛滴溜轉,站起來問:“你就是廖老板吧?”

“是,正宗原版的廖大發!”大發幽默地說。又問:“你是喻傑?坐。”

喻傑還盯著大發:“正是。你長得很象我同學的哥哥……”

“我還象張三的弟弟呢!象就象吧。”大發被逗笑了,“秦姐,你說說這段時間廠財務情況。”

秦立娟彙報:“這段時間財務也沒發生幾筆,一筆是工資。十月、十一月人少,工資二千八百六十七元。十二月人多,工資四千三百一十九元。共計七千一百八十六元。二筆是貸款利息,三個月合計三十七萬三千六百元。兩筆支出合計三十八萬七百八十六元。賬麵現存資金七百六十一萬九千二百一十四元。”

大發笑了:“你不看賬本,張嘴就來,準嗎?”

“錯一罰十,不信請廠長翻賬。”秦立娟不無驕傲地說。“還有地稅來過幾次,要收土地使用稅,你不在家拖著呢。”

大發想起來了,秀麗曾說秦立娟是經委係統出名的會計,外號“一口準”。果然名不虛傳!想打探一下廠裏有沒有另外存款,一時又不知怎樣問。正琢磨呢,聽秦說:“廠長,現在廠已建賬,生產也快開始了,你手裏的兩千五百萬元貸款也該歸賬了……”

呀嗬?她倒先催款了!說的直白硬氣,就和國營企業的實權會計一樣。這也說明廠裏沒有另外存款。如何遮掩失蹤巨款,大發早編好了說詞,說:“我就是因此事找二位。我考慮再三,決定建立企業後備金。那筆錢就先放在我手裏。”

“怎麼能這樣?這是賬外賬!是違反國家財務管理規定的!還有……”秦立娟還想說這是違法行為。可她給大發留情麵,把話咽了回去。

“站在原來國營、集體企業的角度上,你說得全對。”大發平靜地說,“可你不要忘了,我們是私營企業;私營企業財務管理是靈活的!我不會傻到把大筆資金放在賬戶上展覽招搖!那會引來別有用心的人涶涏以至分食;讓你捐款,拉你讚助,向你拆借等等。前些日子討債的提前堵門就是個例子!所以我們必須把主要資金隱蔽起來,什麼時候急需再拿出來。這樣才能使企業立於不敗之地!”

“可是、可是那畢竟是國有資金呀?我們必須按規定使用它……”秦立娟說。

“這話不確切!”大發說:“這款是我拆借國家的不假!可當我簽完借貸手續,在合同規定的時間內,那錢屬於我私人性質!”

秦立娟一時不好說大發沒理,憑她這麼多年的工作直覺說:“這麼大錢額,不納入廠財務管理,太沒透明度了,太……”後兩個字是“危險”,她又是顧慮傷老板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