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小廝聽到招仕的聲音,直接推開大門走進來,笑道:“招仕爺爺,多日不見了?”
招仕見來人,驚訝說道:“喲,是你?!可是你少爺回來了?不行,我得去通知姑娘去。”說完他便顫巍巍地拄著拐杖欲進去稟報。
那守門小廝忙道:“你老與這位小哥聊,我去給姑娘報信。”
招仕年紀大了,木家兩兄妹本不是苛刻之人,現下就是把招仕敬養著,隻叫他帶了幾個小廝當學徒,學著如何打理果園子。
那小廝到是個腿腳麻利的,很快,便在東廂後的荷花池邊尋到了木柔桑,她正帶了帷帽與春染等人劃著洗澡盆采蓮篷,聽得急匆匆地腳步聲,忙抬起頭來,發現是自家守門的小廝急步行來,便問道:“你這般子急,趕著去投胎不成?”
那小廝笑道:“姑娘莫怪,待奴才稟完事情再怪不遲!”
木柔桑反覺得奇怪了,笑說:“你且道來,若說不出個子醜丁卯,仔細你那身嫩皮。”
小廝站在岸邊拿起一旁的竹篙把她那隻洗澡盆勾住,輕輕往岸邊拖,說道:“姑娘,快些去前頭吧,未來姑爺回來了,現下馬車正停在門外呢?”
“真的?你若是哄我,可知後果?”木柔桑大喜過望,她掐著日子算,楊子軒也要到快秋收時才能回來。
守門小廝答道:“姑娘,奴才哪敢扯謊誆你,奴才原不識得,是招仕爺爺說的。”
這回木柔桑到是真信了,春染先從澡盆裏出來跳上岸,然後才扶了木柔桑慢慢踩上岸邊兒。
“姑娘,依奴婢看,還是先回屋去換些件衣裳吧!”
木柔桑低頭一看,原來白裙上染上了荷葉上的漿汁,苦笑道:“得,看來這身衣裳是白費了,不必了,左右又不是外人,我小時在泥地裏忙活時,他又不是沒瞧過,若他真是瞧了這衣裳便嫌我,我還不如現在就不要他,行了,甭說了,咱們快些去前頭吧!”
說完也不等春染再說什麼,便輕提裙擺歡笑著直奔前院。
“招仕爺爺,子軒呢?聽說他回來了?”
跟在後頭的春染忙趕上來一把拉住她,說道:“好姑娘,可是不能見麵呢,還是要蒙個紗吧!”
木柔桑腹誹,這麵又不是沒見過,一年不說見三百六十回,十幾二十回卻是要見的,偏這定了親反而不能見了,這與掩耳盜鈴有何異?
想歸想,她還是動作麻利的從懷裏扯出塊紗巾係上,隻因她眼角餘光已瞟到柳姑姑的身影。
“我先去瞧瞧,春染,姑姑可是在後頭來了哦!”
春染咬咬下唇,無奈地跺跺腳隻得留下來攔住柳姑姑,好為木柔桑爭取片刻。
木柔桑回頭朝她揮揮手,隔著麵紗輕吐香舌,俏皮地眨眨眼便往門口奔去,她傻了才會等柳姑姑來,可不想拎著耳朵聽柳姑姑的魔音穿耳,而且還是經久不息的那種。
“子軒,子軒!”木柔桑輕快地跑到馬車邊輕喚。
卻是在馬車邊愣住了,支起小耳朵細聽,一雙靈動的明眸閃爍調皮的光芒,聽得裏麵傳來陣陣抑揚頓挫地鼻鼾聲,踮起手腳輕輕往後退,回到大門來瞧到柳姑姑果然在訓春染,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她現在可不想送上前去挨訓。
見招仕往這邊瞧,忙向他輕輕招手示意,招仕與那小廝忙走過來,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木柔桑指指楊子軒的馬車,說道:“你們輕手輕腳,先把馬卸了,再把後麵那馬車裏的東西也搬進來,叫那兩人接著睡去。”眼裏閃過一絲捉弄。
“姑娘放心,老奴這才吩咐人去辦。”
木柔桑立在門口見得柳姑姑帶在訓春染,心中那個糾結啊,是進去呢還是不進去呢?
招仕見了樂嗬嗬地走過去說了幾句,柳姑姑抬頭看向這邊,視眼在木柔桑裙上的那幾處汙點掃過,這才轉身進了院子,木柔桑還是有些小怕柳姑姑,最頭痛她拿規矩說事。
“招仕爺爺,還是您老你家最疼我!”木柔桑十分無恥地拍馬屁。
招仕裂開缺牙的嘴,笑道:“姑娘,快莫要這樣子說,這本是人之常情,老奴知姑娘是想未來姑爺了,常言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姑娘都有老些日子不曾見到姑爺了。”
“招仕爺爺!”木柔桑頓時羞紅了粉臉,跺跺小腳拎起裙擺扭身進了垂花門。
招仕為老不尊,摸摸白花的胡須喃喃自語:“咱家姑娘長大了!”
眾小廝哪敢不聽木柔桑的吩咐,忙輕手輕腳把東西禦下來,唯留一輛沒馬的馬車停留在家門前,還有那催人困意的鼾聲......
楊子軒是在一片吵雜聲中醒來的,他伸手揉揉眼睛,懶懶地問道:“小桐,怎地還沒有到?”
回答他的是一片鼾聲,無奈之下自己散懶地坐起來,甩甩有些發暈的腦袋,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伸出腳踢踢歪在腳邊睡覺的小桐。
“起來,去外頭看看!”
用腳使勁推了他幾下,小桐才從夢中驚醒過來。
“啊,少爺!”小桐覺得嘴角有些濕濕的,伸手一摸,嘖!好大一片口水。
他嫌棄地說道:“車子停下來了,出去看看怎回事!”楊子軒聽得那聲音越發近了,好似是木槿之的聲音。
小桐忙掀起門簾,卻是被唬了一跳:“啊!馬不見了!”接著又往四周看看,喜笑道:“少爺,到家了!”
卻是不知何時馬車已停在木府門口,隻是馬與馬夫已不見了,唯大門敞開,守門的小廝聽到外頭有動靜了,忙奔出來笑道:“我家姑娘見姑爺睡得正香不欲吵醒,便先叫人把其他東西搬進去了。”
小桐忙道:“啊,怎地不叫醒呢!”又忙轉身回複了楊子軒。
他歪在軟枕上伸了個懶腰,笑道:“咱倆被你家少奶奶嫌棄了,所以扔在了門外頭,走啦,下車!”
他剛從車上跳下來,木槿之與左人賢正從山坡下走上來,瞧到馬車裏蹦出個人來,到是嚇了一跳,再定眼一瞧,頓時喜出望外,拉著左人賢急步走上前去,激動地問道:“楊大哥,你怎地如此早便回來了,算日子不是要到秋收時嗎?”
楊子軒走上前去,與他勾肩搭背,伸手朝他胸口捶了一下,笑道:“你小子又壯了,你倆怎也曬黑了?”
木槿之見到他回來十分開心,說道:“還不是忙那片地基的事,現下街市的青石已鋪完,地基也打好了,就隻等在上頭蓋房子了。”
木家因自身的原因占了大頭,是以街市上的石板卻是由他家掏錢鋪成的,隻是以後的維護交給村裏。
“太好了,正好我從西域回來帶了不少特產,到時在酒樓旁再開間鋪子,專賣西域特產。”楊子軒大笑,不能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楊子軒與木柔桑在這一點上是出奇的相似。
左人賢那心中可是千萬隻蟲子在鑽心窩窩,隻恨不得這鋪子、院子快些蓋起來,自己名下也能添上兩份產業。
“楊大哥,你怎地如此快便回來了?莫不是舍不得咱家小表妹吧!”
楊子軒偷偷看了木槿之一眼,見他正支耳聽著,便笑道:“賢弟啊,你可真是我肚裏的蛔蟲啊!我這次還真是匆忙趕回來的。”
幾個一邊說一邊往家中行去,木槿之問道:“你走時不是說,這次要多帶些東西去販賣嗎?”
“是呢!去歲時便與那些商人說好了,隻等開春便把新物都運過去,他們早已打發人在西域的邊界處等著,隻等我的商隊過去後驗收一下貨物。”
楊子軒是個有精明的生意人,他之所以要帶商隊去,一個從那些人手上大批進貨,卻是比外頭一般商人便宜上三層,二個,他自己在這邊直接派人收了貨更是便宜,如此一來,他便是兩頭賺。
“先不說這些了,我這次還從西域給兩位帶了些物什,想必你們定會喜歡,隻是有一件,我在回來的路上聽得如今京城風聲及緊,連我那老爹都打發人送信來,說是叫我先不要回京城。”
木槿之隻得把最近半年發生的事都告訴他,說道:“你一走好幾個月,如今,我們也是困在了此處不得動彈。”
楊子軒略一思索,看了一眼左人賢,又遞了個眼色給木槿之,隻道:“太子在位經年,哪有這般子容易下位,隻怕當今皇上真正動怒的是,有人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計當今太子。”
“這又是何說法?”左人賢聽了到覺得很新鮮。
楊子軒說道:“太子幼年失母,全有當今皇上親自撫養長大,而又在太子之位多年,這全仗皇上的教導,若是說太子有什麼不好,豈不是......”
木槿之與左人賢兩人驚駭的對視一眼,說道:“楊大哥說得對,太子在位多年,又不是第一次去泰山祭天,想必早已是熟門熟路,又豈會無故打翻燭台燒了祭台上的黃綾,隻是這事終歸得有個說法,否則難平天下百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