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剛進正院門,坐在廊下做女紅的小丫頭忙站起來:“表少爺來了!”

一時忙著打簾子,沏熱茶,進屋子去稟報。

“老夫人、夫人、表姑娘、少爺,表少爺來了!”

聽了小丫頭的稟報,老夫人大笑:“總算是睡飽了,可是累壞了呢。”

左人文笑道:“表弟都醒了,咱弟弟還沒有醒呢,莫不是還以為是在考場裏頭?”

左夫人最兒聽到左人賢暈倒,這心肝兒都快揪碎了,好在大夫說隻是暈睡過去了:“渾說,你弟弟也是累暈了,哪裏是怕考場,這幾年隨著槿之一道在府學,卻是長進了不少。”

左人文摸摸鼻子灰,忙道:“娘,我哪裏是怪弟弟了,我是羨慕他可以晚起床啊!”

左老夫人想起了另一事兒,木槿之他們入了州學,那自己的大孫子豈不要去國學了?!遂問道:“明年春咱文兒也該入國子監了,這樣也好,你是長兄,先去那邊探探路,也好叫你兩個弟弟將來去了國學,不至於瞎折騰。”

左夫人的心原還偏向小兒子,現下一提起左人文要千裏迢迢獨自去京城,心下越發不舍,說道:“老夫人放心,文兒的一應吃住行皆已打點好,老爺也準備修書一封給監學,監學與老爺原就是同門,文兒去了那裏也能得到照拂一二。”

左老夫人見木槿之走了進來,便不在繼續剛才的話題,木槿之給兩人請過安後,她招手示意木槿之上前,用一雙長滿老年斑地雙手摸摸木槿之的胳膊。

最後,方道:“唉,這參加秋闈,就是活生生的剮掉人一身血肉啊!媳婦兒,回頭給兩小的多燉些補品,趁著秋上好食補,這兩個月把我的月例也一並用了。”

左夫人心中驚訝,以前左人文都沒有這待遇:“老夫人?這如何舍得,萬萬不可,公中自有為兩人備下補品。”

左老夫人擺擺手,慈祥地笑道:“我的銀錢攢來也不過是留給孫子們,天天在這府裏吃住不愁,你就不要跟我計較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好生給兩人補補。”

左夫人見她如此說隻得做罷,心中暗想著從旁的地方給老夫人補上,若大個左府,還不至於短了老夫人的。

如此又過了十多日,木槿之與左人賢被左老夫人的湯水灌得人又胖了一圈,高興得左老夫人逢人就講兩個娃很有福氣。

到了公布榜單的那一日,左家早早打發了下人去府衙公布欄前,左家老夫人特意換了一身棗紅色的福字團花褙子,高高興興地坐在正廳裏,左夫人為了討老人開心,特意叫自己的貼身丫頭翠衫捧了個錢匣子過來。

“老夫人,您瞧這些銅子兒打賞可夠了?”

她一邊說一邊示意翠衫把匣子拉開,整整一匣子,沉甸甸的都是銅板子。

左老夫人摸了摸衣領,春杏忙笑道:“老夫人,您可是在找老花鏡?”

“我就說怎麼沒摸到,可是你收起來了?”

春杏搖搖頭,伸手指向夏荷:“可得問這小蹄子呢,今兒早上,夏荷瞧見老夫人的鏡片上蒙了不少油了,怕您老今天要用,便早早地拿去清洗了。”

夏荷放下手中正在沏的熱茶,看向這邊笑道:“老夫人,我這就給你取來。”

“冬雪,過去幫夏荷沏茶,你隻管給我把眼鏡去取來就是。”

左老夫人心兒急啊,怕錯過了好時辰,催夏荷快些去把她的老花眼鏡拿來,夏荷忙退下了。

很快眼鏡便拿了過來,左老夫人拿起老花鏡往眼前一放:“還是你們細心,前兒我還在想,這眼鏡怎麼不大好使了,看東西也不如以前明亮透淨,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她又看了翠花手上的錢匣子,很是滿意左夫人的安排,又道:“喜錢可是準備了雙份?”

左夫人從小丫頭手上接過熱茶,親自奉到左老夫人跟前:“老夫人隻管安心,一共準備了六道銀封子,皆是二兩的銀條。”但凡家中有人中了舉人便有三道喜報,而中了貢生便是六道喜報,中了進士出身便是九道喜報。

左夫人說六道,便是連同木槿之的那一份也備齊了,左老夫人這幾年看她順眼不少,自是與左夫人處事周到有關:“二兩銀條足已了,佑兒高中那會兒九道喜報也不過是三兩銀子的喜封。”

左人佑一大早就去了官衙辦差,屋裏除了他,共他人皆陸續到場,少不得又要請安一番,待大家落定又說笑了兩盞茶功夫,門子便送來了消息,早就候在垂花門邊的丫頭婆子得了喜訊忙往屋內趕。

“老夫人、夫人,大喜,大喜啊!”

屋內正在喝茶的眾人遠遠地聽到丫頭們奔走相告,左老夫人急道:“快叫人進來,莫不是我聽錯了?快去問問!”

左人文忙站起來說他去看看,他才走到門口便有小丫頭進來報喜了。

“恭喜老夫人、夫人、少爺、姑娘們,大喜,大喜,兩位少爺都高中了。”

木柔桑兩兄妹相視一眼,心頭大石終於落下來了,不管名次如何,木槿之入國子監是板上釘釘兒的事了,免去了會試一道一朝入得國子監,那便是屬於儲備官員了,但凡從那裏出來的,無一不是有官職在身。

左老夫人樂得嘴都合不攏,顫抖著手一揮:“賞!”

翠衫忙捧了錢匣子與翠珠兩人到了門外,大把大把的銅子往空中拋,喜得那些早在一旁圍觀的丫頭婆子一頓哄搶。

“哈哈,對了,那小丫頭,可知兩人中了第幾名,快快道來另外有賞。”左老夫人年歲大了最是愛熱鬧,見院子裏的婆子丫頭們個個都搶銅板子,一臉喜氣洋洋越發高興了。

那小丫頭也算是個機靈的,搶了這差事來稟報:“回老夫人的話,小廝們送來消息,這次鄉試木表少爺中了第二,咱二少爺中了三十九名。”

左夫人聽了心中有些不舒服,左老夫人端起老花鏡撅嘴看向她,左夫人被盯得心中發毛,賠笑道:“老夫人,這回可好了,咱家小一輩都有出息了。”

左老夫人伸手捏了顆甜酸的梅子放嘴裏,這才笑道:“賢兒有他老子在,隻要中了三年後便能去國子監了,到是咱們沒想到原來槿兒也可以直接入國子監了。”

左夫人心中一動,忙對木槿之道:“恭喜外甥子了,你家表弟向來是個坐不住的,這幾年要不是有你在上頭壓著,他怕是不會中得這麼好看。”

一個州的舉子才錄出一百來號人啊,前來參考的怕是有千多人,這都是削尖了腦袋一門心思往上鑽的學子,左人賢的性子不穩重,能老老實實地與木槿之比三上年已是難能可貴。

左夫人這樣一想,便明白左老夫人是在敲打她了。

木槿之忙恭敬地說道:“舅母言重了,表弟性子是野了些,可勝在機靈,隻不過平日裏大家都寵著他,後來去了府學也沒得個人寵他,自然就收了心。”

他完全不以費心教導了左人賢自居,無論說好還是不好,都是在打左夫人的臉,到不如推到官學管教上去。

“好啦,好啦,前頭怕是等下喜報要來了,媳婦,你帶人去前頭把封銀一並帶去,不可怠慢了報喜的,往後少不得背地裏要編排些不是。”

等左夫人下去後,左老夫人見自已的孫子們都在,便笑說道:“自小鬼難纏,閻王好過,你們男兒在外這些尚要注意,舍得了些碎銀錢多加打點換來平安比什麼都好,女兒們出了門子也是一樣,到底不如在家時自家,要想在後院裏立足,萬不可得罪了那些府裏的老人。”

木柔桑到是很認同自家外祖母的話,有些府裏的下人盤根錯結,往下數怕是好幾代,甚至十多代人了,這些人在府裏的關係就是一張看不見,透不了風的網。

她不由得想起了左人佑,能為他生下子女的兩位姨娘,後來了解到便是這左府的家生子,當年可是伺候著老太爺,老夫人,風裏來雨裏去上了京城,也難怪平日地位與傍的人不同。

大上午時,先是木槿之的喜報送來了,到了快正午時又有左人賢的喜報送來,左夫人見已到午時,便另備了飯食銀子打發來報喜的官差。

聽到報喜的人來了,木柔桑突然想到楊子軒來,下午得了空閑去客院找到了木槿之,他那會子正在書房裏練毛筆字,木柔桑一進書房門便聞到了濃濃的墨香氣,拾書正在一旁推墨。

“姑娘好!”

木柔桑示意他下去,自己給木槿之研墨,待得他寫完那幅字,誇道:“原來哥哥已經在學習行草了。”

木槿之放下手中的毛筆,又低頭吹了吹墨汁,笑道:“妹妹什麼時候來了。”

“就你寫大字的時候,我瞧著這字兒寫得好,不若表起來掛在這書房裏。”她偏頭看著木槿之剛寫的字。

“好啊,今天許是心情好,寫起大字來格外如行雲流水。”木槿之顯然對自己的字也同樣滿意。

木柔桑見他喜歡,便吩咐拾書待字畫幹後拿去裱了掛起來。

木槿之在研墨的伺候下洗幹淨手,又接過拾書奉上來的茶,指指半邊的兩張太師椅走過去坐下,木柔桑隨他一並過去落坐。

“妹妹這會兒不是該午睡嗎?怎麼來書房了?”這時候來書房,隻能說明木柔桑心中有事。

“也沒什麼,隻是今兒想到你中舉了,突然想起楊子軒來了,想來他明年也該進國子監了。”

木槿之突然伸手拍拍自己的額頭:“哎呀,我到是忘記這事兒了,楊大哥明年正好與大表哥一起進國子監呢!”

木柔桑歪著腦袋問:“不知道國子監的人好不好相與,哥哥你將來也要去那邊念書呢!”

等木槿之去國子監念書時,她便要及笄了。

“嗯,說來這日子過得挺快的,前兒小桐還來收果子那時也沒覺得怎樣,現下我一中舉了,便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許多,現下想來認識楊大哥也有八年之久了。”

“可不是麼,哥,家裏的產業你是不是該接手管管了?你妹子我可是累壞了!”她不知怎麼會事,突然性子就擰了。

木槿之詫異地看向她:“好好的提這事做甚,你如今也已是大姑娘了,往後田莊裏還是少跑去好些,出門也要記得戴帷帽。”

“知道了!”她坐在椅子上無奈地踢踢小腳,唉,就是這一點不好:“其實吧,我覺得哥哥完全不用擔心,這些不過是保護閨閣女子不受到意外傷害,誰若是敢惹到我,哼!”

她伸手拍拍自己腰間的小荷包:“哥,我告訴你哦,這些針啊,每次都拿來殺樹上的小毛毛蟲、秋蟬什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