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之也覺得自己變迂腐了,笑道:“不過是要堵悠悠眾口,我自是放心你的,隻不過往後出門子,還是要帶多些丫鬟婆子,咱家也不缺那麼點銀子。”
與木槿之閑扯一下午,木柔桑的心情突然就這麼好了,到了晚上,左人佑從官衙回來後,便去了老夫人的房裏。
“娘,咱左家可是要興旺了。”
左老夫人最愛聽這個,今兒一天都是來道喜的,笑道:“兒啊,也是你自個兒努力坐實了三品大員的位置,不然,文兒與賢兒還要脫幾身皮才能考中貢生呢,現如今免考這一道,往後,咱家裏的三個小輩可是能平步青雲了,我即便是現在去地下見你爹,也無愧於心了,對得起他!”
左人佑想了一下道:“娘,咱明日便派人扶送外甥子、外甥女回鄉祭掃吧!這中舉了也得叫妹妹高興高興。”
左老夫人伸手摸了一把眼淚,說道:“可惜她也是個命苦的,若不是熬不過那苦,又或者咱們能早點找到,也不至於......”老夫人認定了木柔桑的娘是因為缺醫少藥而撒手去了。
木柔桑坐在一旁勸慰道:“外祖母,今兒可是兩位哥哥中舉的喜慶日子,我娘在地下定會安心的,明兒我與哥哥便去老家掃墓,再把墓地修葺一番。”
“修葺?”左老夫人停下哭聲問道。
木槿之忙站出來道:“外祖母,我爹娘的墳還是早幾年修整過一番,如今我已有功名在身,自可為爹娘立下石牌坊了。”
左老夫人不是蜀州人,並不懂這邊的風俗,但聽是牌坊心中也為自家早逝的女兒高興:“即如此,那得請了上好的石工匠好生雕刻,你娘生前喜蘭花,不喜那些開得富貴嬌豔的牡丹、芍藥之類。”
“外孫記下了,到時重整娘的墳時,便在她周邊種上些蘭花,再在去墳地的兩道及四周種上些玉蘭樹,另在墳前結廬請人每日裏上香伺候著。”
這幾年木柔桑操持家業又存了好幾萬兩家底,如今木槿之已是舉人身份,自然舍得花銀修葺祖墳,修完又要與往日的不同了,待到木槿之金榜提名時,更是能加寬加高牌坊,另雕了白玉石獅鎮守。
左人佑很是欣慰,他覺得這幾年對木槿之的教導沒有白費又思及他明年春也要來州學念書,便道:“夫人,還請你單獨收拾一個院落,供賢兒與槿兒讀書之用,最主要是安靜,旁地到無妨。”
左老夫人心中萬分不舍,左夫人勸道:“老夫人,還是先放這兩孩子歸家去,不然,若是老吊在兩人心中也不是個事兒反而不美呢!”
“我也知這個理兒,事兒終歸是要辦的,隻是不舍得兩孩子又要吃苦了。”
木柔桑笑嘻嘻地哄她:“外祖母,現在是秋天兒了,即便是再留些日子還是要回家忙冬天的收成的事,不若早去早回的好呢!今年過年,外祖母可是要多多給我紅包才行哦!”
左老夫人溺愛的笑看她,伸手在她腦門子前輕戳:“你這猴兒,使著法子來哄了我的月例銀子去,可是著急著出嫁了?”
木柔桑頓時囧了,心虛地偷看了木槿之一眼,見他瞪向自己,忙淡定的低頭默默數地上的螞蟻,大冷天的,也要地上有螞蟻才行啊!
果然,這話匣子不能碰啊,瞧瞧,一家子人,又開始商討起木槿之的婚事了,左人文已訂親,隻等明年對方及笄後便成親。
木槿之無奈地瞪了闖禍的妹妹一眼,隻得乖乖坐在下首拎著耳朵聽長輩們的教誨。
左老夫人最是熱衷此事,其次是左夫人,再其次次才是左人佑,然後剩下三個兄妹在一旁看戲......
“槿兒,眼看你已快滿十六了,你自已可有鍾意哪家姑娘,莫怕,同外祖母、舅母說說,到時說不得舍了臉皮子去求娶人家姑娘。”
左夫人見木槿之羞得臉都紅了,忙道:“老夫人,瞧瞧,咱外甥的臉皮子都燙熟了。”
一屋子的人見他的囧樣,都樂翻了,左人文見他的樣子對左夫人笑道:“這回可好了,今晚的下酒菜有了!”
左夫人橫了他一眼,明知他父親不能多喝,還提這一茬子,瞧著是皮癢癢了:“你也學你爹爹了?不過,也是該給外甥相看姑娘了,隻是蜀州地界不知可有哪家姑娘合適,這個得細細訪來,若沒有合意的,我便寫了信去京城,隻管托我嫂子也幫忙相看,好在外甥往後還要去國子監念書的。”
左人佑覺得這辦法不錯:“一切有勞夫人,今日難得家中喜事連連,晚上大家都喝上一樽吧!槿兒的婚事不急,他還要在州學念三年呢!”
左人佑是一家之主,一錘定音,木槿之的婚事,就長輩們三言兩語下定下方向來。
他一見如此,忙站起來道:“外祖母,舅舅,舅母,原本是該聽你們的,隻是......”他的目光落在挨著左老夫人坐著的木柔桑身上,歎氣道:“隻是我若大婚,那家中勢必是有長嫂了,對於我家妹妹......”
木槿之一咬牙說道:“我是舍不得妹妹受半點委屈,想等她出嫁後再大婚,所以,這事大可不必急。”他是眼見著木清溪在周家當家時的為手段,生怕自己被將來的媳婦蒙騙了。
“哥哥!”木柔桑沒想到他會如此想,原本她就做好了準備,若木槿之娶了媳婦,她就把家中的大權交出去,至於嫁妝她還是要自己打理的。左老夫人伸手拍拍她的小肩膀,見木柔桑好受些了,這才歎口氣道:“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這兩個外孫子,外孫女若不是吃足了苦,又怎會如此懂事,怕是還要賴在娘懷裏撒嬌兒。”
左人佑見老夫人又傷心了,忙勸慰道:“娘,莫要難過了,我瞧著外甥女這幾年很是了得,如今又跟著夫人學著規矩,越發是個大家閨秀了。”
左夫人自三年前認識了木柔桑,不管最開始是何目的,這三年下來,到真喜歡這個乖巧玲俐的外甥女,笑道:“不是旁的,就是那中饋主持卻是比我要有辦法,如今在她的提議下,我到是改了如多麻煩之處,現下她也把人情往來學了個全。”
當年劉師娘便教導過木柔桑這些,不過小山村條件有限,與在朝為官的那些夫人的人情往來,劉師娘那會兒也沒辦法教她,好在後來左夫人把她帶在身邊教導,卻是學了個十成十,有模有樣。
“虧得舅母有耐心,這才將外甥女教會了,外甥女往昔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當初一聽舅母講的那些姻親關係,外祖母你可是不知道啊,外孫女的頭都繞暈了,隻覺得滿腦子都是那扯不清的紅薯藤,鬧得我暈頭轉向。”
木柔桑挽著左老夫人俏聲抱怨。
“哈哈,你這小猴兒,那紅薯藤你花了三年可是理清了?”左老夫人高興的把她摟在懷裏。
木柔桑笑看左夫人:“這不還得多謝舅母呢,若不是她手把手細心教導,隻怕外孫女現如今的腦子裏更亂。”這世家宗親無不是互結秦晉之好,錯宗複雜,這送禮兒更是越發講究,哪有在小山村時那般省事,直接幾斤臘魚肉、米麵,再扯上幾匹布,最多就是添個文房四寶配幾個首飾。
“我就跟舅母說過,為何不像小山村那樣走禮,偏她說,這禮不能隨便送,先要弄明白那府裏有多少個主子,還得摸清了那些主子們喜好,得送到人家心坎上,還得居多講究,哪些禮兒能送,哪些物什不能送,明明那家不能送的物什,到了這家偏又能送,外祖母,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許多啊,這些肉肉都是叫那些彎彎繞繞給扯走了。”
左夫人見她在老夫人麵前替自已表功,心中越發歡喜,笑罵道:“你這小皮猴兒,現在正是抽條的時候,哪有那麼多的肉可尋。”
“你舅母說得有理兒,待你及笄後想再長高都要慢下來了,也就這兩年長得快,媳婦啊,得多找些好的給她養著,好長高些。”
左老夫人祖上同樣是北方的,最是喜姑娘家壯壯實實的,偏到了木柔桑這一代,身子卻是玲瓏了不少,看得她的心肝直揪痛,覺得木柔桑就是小時候沒吃好造成的。
左人佑見老夫人舍不得,便開口道:“左右離重陽節沒幾日了,不如過了重陽節再回老家。”
木槿之親人除了大伯一家,便隻有這外祖家了,想著自家妹妹時常得舅母照料,卻是比往年開心了不少,笑道:“也好,外孫子就陪外祖母、舅舅、舅母一起過重陽。”
“往年哥哥與二表哥都在官學過的,今年難得全家人都在一起,不如明日差了研墨回咱莊子上,聽說莊子上的河蟹現在最是肥美,前兩日旺財叔還捎信來,叫我打發人去取,現在莊子上忙著翻耕抽不出人手來。”木柔桑想起重陽正好做道菊花蟹。
木槿之還沒說什麼,左人佑樂了,撫著小黑須笑道:“蟹黃配美酒,哈哈,有福了!”
“老夫人,晚飯已備好,現在可擺飯?”一小丫頭進來稟報。
左老夫人笑道:“走吧,咱們吃晚飯去,飯後,我給你們講古,今兒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回頭給你們說說。”
左家因老夫人愛熱鬧又人丁稀少,吃飯都是一家子聚一起,飯後再聊會兒天,聽老夫人講講古,木柔桑總能發現左老夫人能講出許多旁人不能解釋的事情,如她以前隔壁鄰居死了,晚上家人就莫名其妙的發瘋跑見人就打,又或是講七月半時不能去河邊,她居住的村子裏每年在那時節都要死上幾個孩童,說是水鬼要找替身,好叫自己去投胎。
這一講便到了半夜,左人佑見大家都倦了,稟明了左老夫人這才令大家散去。
這一晚上木柔桑總是做惡夢,老是夢見自己掉水裏了,到得早上被春染叫醒時,全身都乏力:“春染,我不想起來!”
又覺得自己臀部有些濕濕的,難道她晚上尿床了?木柔桑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少。
春染伸手把她拉起來:“姑娘,老夫人要給家裏的三位姑娘訂製一套新裳過重陽,等會兒裁縫就要來量尺寸了。”
春意端了水進來,見木柔桑賴床,笑道:“春染,八成是姑娘昨晚上沒睡好,老夫人講的那些事可真是嚇人,昨晚上我可是真怕床底下鑽出個什麼女鬼來。”
“呸,沒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怕個什麼勁兒。”春染心裏其實也很發毛,卻不敢叫春意知道,不然她定要得意了。
木柔桑好不容易起來了,剛穿了鞋走出床榻板,正在為她鋪床的春染突然小聲驚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