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什麼也看不到,我隻能夠憑著感覺去找吳策師傅,如此在風沙中跌跌撞撞的,一時心急也不知道和誰撞在了一起。
下意識地躲開,也在這時瞧見了閃著寒光的刀刃。我當即斂起了衣角,小心翼翼地後退了幾步。
“哎喲!”
是吳策師傅的聲音,方才那拿著刀刃的人不會就是為了……殺了他吧?
幸好方才沒有激怒他們,在搞不清情況的時候,天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我的某些行為而在一怒之下將吳策師傅一刀斃命。
我側耳聆聽,除了方才那一聲“哎喲”之外,隻有大家的廝殺聲,還有妖獸的怒吼,有關於吳策師傅的聲響全部都消失了。
摸索著一路前行,卻是聽到有人大喊了一聲:“師傅被綁走了!”
說來也怪,那些風沙在這一聲過後,漸漸變得稀薄,周圍的場景依稀可見。
陸臨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將跟前的妖獸撂倒,翕動的唇瓣似乎在念叨著什麼,我連忙踮腳過去,聽見他在喚我的名字:“小欒……你還在麼?”
明明那麼焦急了,可他還在拚命抑製,不讓自己表現出來。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撇撇嘴:“我還在這,可師傅不在了。”
手立刻被擒住,陸臨牽著我瀟灑地騰空而起,隻手將另外一隻妖獸打翻在地,忙不迭地說:“他們隻是需要一個籌碼,放心吧,師傅不會有事的。”
風沙徹底消失的時候,驀然間一聲尖利的女聲劃破了長空:“寧小欒——你這個挨千刀的!居然把師傅給擄走了!”
沈笑跪在地上,身旁滿是妖獸的屍首和掉落的毛皮,她的弟子服沾上了血跡,被妖獸的爪子撕扯成了一條一條的。
風一吹,那破爛的衣衫便飄了起來,加上那淒厲的呼喊,這使得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亡了家國的女將軍。
隻是可惜,這女將軍是個演技派的內應。
很快地,有人走過去用扇葉挑起了她的下巴頦,沈笑的左臉頰有一道傷口,從眼角到唇邊,已經血肉模糊了。
紀乾樓沒有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產生一絲一毫的同情,他的話多了幾分威脅的意味:“師傅緣何被擄走,這裏恐怕沒人比你更清楚吧?”
沈笑冷笑一聲,抓起一把土往紀乾樓跟前扔了過去,塵埃散落,她憤憤道:“你們都那麼相信寧小欒啊,隻有我不信她?”
她定定地盯著前方的一塊大石頭,此時紀乾樓單腳踩在上麵,另一隻腳穩穩地站在地麵,他以胳膊肘抵著膝蓋,全然是一副不把沈笑放在眼裏的樣子。
他四下望去,見周圍的妖獸都紛紛倒地,眾弟子也聚集過來,便是將那折扇一打,眉眼帶笑地說:“沈師妹,既然大家都在場,那我們不妨把這賬算上一算。”
此時我的“隱”狀態消失了,我便是跟隨陸臨站在外圍,抱起雙臂隨聲附和道:“對啊,沈師姐,你可是在這織歲山得瑟了太久了。”
“寧小欒!你終於是出來了,這段時間你根本不在織歲山,是去做了什麼?”
我揚手一指,挑起了眉梢:“紀師兄作證,我跟他一起去……”
“你把陸臨師弟給弄昏了,我們當然是去天宮請求簡瑤師姐的幫助,多虧了她你才能看到你的陸臨師弟呢!”
還是紀乾樓多長了幾個心眼,若是說我們去了織歲山地宮,那可是禁地,其他的弟子定然會上報師傅,還是這麼說保險。
沈笑緩慢地撣了撣身上的泥土,站起身來還是不依不饒:“你有本事把簡瑤師姐給叫出來啊?再者,當初我們可是都瞧見你被壓在了講堂裏麵的,誰知道現在呈現在我們麵前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紀乾樓?說不定是寧小欒聯合哪個妖怪扮成了紀師兄的樣子!”
“那隻是一個傀儡!當初在這裏的時候師傅都確定了他就是紀乾樓,你還想多說什麼!”
他們都還沒有發話,我已經受不住了。憑什麼說上一句話就往我身上扯,什麼事情都是我一手操縱的?我要是那麼有本事我還用在織歲山蟄伏著?
嗬,沒準兒我早就鬧上天宮去了!
沈笑又拿出了那一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堅韌性,小手一甩甚是理直氣壯地說:“有本事把師傅叫過來啊?或者把簡瑤師姐叫過來證明啊?”
她挑釁似的看著我,勾起了嘴角在等待我一個回答。與沈笑對峙,她本就比我高上一些,如此我隻能抬著頭看她,弄得自己在氣勢上就弱了下來。
但嘴皮子,定然不能讓她占了上風。
陸臨上前一步擋在我們之間,以他獨有的冷冽聲音道:“師傅方才已經證實了紀師兄回來了,你若是有什麼問題,唯我是……”
“住口!”
我將手臂橫過去,硬是把陸臨往後推了推,自己則是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瞪著沈笑的雙眸。
嘿,我還就不信了,沒有別人插手我還解決不了你?
“沈笑,我寧小欒就是一張白紙,我拿我寧家人的名譽擔保,若是我與妖界有一絲一毫的沾染,我這條命你立刻拿去!”
說完了我還把照月劍雙手奉上,就是到了這種程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本事一劍殺了我啊!
沈笑的嘴巴撅得可以吊瓶子了,她糾結了一陣子,那伸出來的半截手指還是弱弱地收了回去:“殺你都髒了我的手!”
就知道她會說這句話,但真真正正地聽到這話,血液還是迅速地湧上了腦門,一時間將我的意識全都衝垮。
“嗬。”我翹起了嘴角,反手在空中挽了個劍花,眯著眼睛道,“我可不嫌自己的手髒,不如讓我來解決掉你的性命?”
“小欒不可亂來!”
“師妹!”
他們的聲音已經融入了風裏,在我耳邊飄啊飄的,無論如何就是無法鑽進耳內。氣到這種程度,我能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劇烈地發抖,甚至照月劍也在我手中發出了不安的振動。臉部溫度急劇上升,渾身的血管仿佛要爆裂了……
一劍刺過去,正中了沈笑的左鎖骨下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隻手抓著劍刃,殷紅色的鮮血從手中流出,沿著劍身下滑,最終“嗒”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和那些妖獸的血液混雜在一起,融入了泥土。
她的唇邊居然還帶著一絲笑容:“寧小欒,你嗜殺師姐,這全部的織歲山弟子可都瞧見了,還要如何辯解?”
不知是這話還是那刺目的紅色提醒了我,登時渾渾噩噩地抽出了手中的照月劍,雙膝發軟地後退了數步。
人群一窩蜂湧上來,為沈笑止住了傷口的血跡。陸臨在沈笑身旁,一手扯過來什麼東西,放在陽光下細細查看。
血液,順著照月劍的劍尖落在了地上,那般觸目驚心的紅闖入腦海,一些模糊的記憶在漸漸蘇醒……
那時候有人說寧家是因為我,這兩代才沒有一些修仙出成績的人,我甚是憤怒要和那人比劍,造成的最終結果卻是那明晃晃的劍刺進了我的胸膛!
生與死的邊緣,多虧了父親及時將我帶到郎中那裏,我才得以存活至今。
那傷口不深,留下的疤痕也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消失了,那件事情也在記憶裏逐漸淡去、淡去……不知為何,今時見血,那慘痛的感覺再次變得那麼真實。
父親的幻影出現在眼前,半透明的形狀,他在看著我。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那熟悉的容顏,卻是在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啪”的一下,所有的幻影都不見了。
父親,您知道麼,我今天險些殺了一個人,還是用的照月劍。
我記得您曾經告訴我,照月劍是寧家的代表,它一定要用來斬妖除魔保世人平安,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妖孽,但這一次……是我沒有控製好自己。
我會好好利用照月劍的,我也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查清楚,我要還自己一個清白。
陸臨定定地站在我跟前,爾後擁我入懷,那低沉的聲音在我耳畔輕輕呢喃:“嚇壞了我……方才真怕沈笑出其不意對你使用什麼妖術。”
“她是妖?”
即使到了現在,已經將照月劍收入了浮沉戒之中,我的手還是在止不住地顫抖。感受著陸臨身體的溫度,我才發覺自己現在驀然間冷得像條蛇一般,緩緩地、緩緩地才被他暖了過來。
陸臨點點頭,下巴磕在了我的肩膀上:“她是妖,他們已經覬覦織歲山很久了。而紀乾樓,他似乎是知道了一些關於他們的事情,也或者是他們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東西,所以沈笑設計了他。”
“你怎麼知道的?”
“你看。”
隨著陸臨的目光看過去,沈笑已經把眾人遣散,她的手不停地往身後探過去,似乎是要收起什麼東西。
我的修為比這些織歲山弟子都要高上一些,此時便能夠看清,她想要隱藏的那東西,分明是一條尾巴。
狐狸尾巴。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覬覦織歲山很久了?”
陸臨沉吟一陣子,道:“方才我竊取了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