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仙閣出來,好巧不巧,居然就碰上了簡瑤師姐,跟她打了個招呼便是把師傅方才說的事情告訴了她。簡瑤頗有深意地看著我,順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師妹前途無量啊。”
我將額前的發撩到耳後,開始拍馬屁:“還是師姐教導得好。不然師妹我怎麼能得到如此厚愛?”
“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你知道我什麼都沒教過你!”
簡瑤敲了一下我的腦袋瓜,就像是最初帶我溜達織歲山一樣,指引著我去向他們的修習之地——尋仙殿。
要我說這織歲山的人都想成仙想瘋了,除了彎刀湖之外,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帶一個“仙”字,好像把仙寫在台麵上就能夠夢想成真似的。
邁入尋仙殿的一刻,我登時驚呆了——這地方比將離講課的那個房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雕刻著龍紋的木柱支撐著房頂,除此之外每個人都有單獨的隔間,上好的黃花梨木門上掛著一個銘牌,上寫著使用者的名字。
“現在還有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隔間沒有人,你選一個吧。”
此時的簡瑤特別像是一個客棧老板娘,感覺是在跟我講他們客棧的房子如何如何,然後隨便選一個吧。
我挑了一個最角落裏的,畢竟是和陸臨一起,避免讓別人發現還是很重要的。
簡瑤應聲,去找了一個銘牌,指尖在上麵輕輕劃出“寧小欒”三個字,隨後那銘牌便交付到我手上。
“去把它掛在你的門上吧。”
我還沒邁開腿,陸臨那廝已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奔了過去。哦,看起來他對那隔間還是很滿意的。
隨著陸臨的腳步大步走過去,驀然間有什麼在我肩上輕輕敲了一下。
“師妹搬到這裏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登時我就無法合攏嘴巴了——居然是紀乾樓!轉念一想也是對的,畢竟他排行第三,應該在修行上也有不小的造詣,肯定是和簡瑤在一起修習的啊!
我好不容易收起了自己一臉的尷尬,裝作驚愕的樣子說:“啊,原來三師兄你也在這裏!”
這個意思就是,之前我不知道你在這尋仙殿,我來這裏也不是因為你,你起碼要有一點點自知之明!
很顯然他已經明白了我的話外之意,一打折扇說道:“我們來這裏都是修習的,能夠奉師傅之命來到這尋仙殿自然是榮幸之至,更要互相扶持才是。”
我連連點頭稱是。
正準備拔腿離開,簡瑤忽然間探過頭來問了句:“你們……之前認識?”
“不……”
不認識!
可我還沒說完,紀乾樓已經迅速地跟簡瑤說了起來:“不過是在一起吃過一頓飯而已。”
“對,就是師兄詢問了一些有關楓都的事情,請我一起用餐。”
簡瑤的雙眼亮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瞅著我,最終說了句:“你這師兄可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能讓他請客可真是不容易!”
不對吧,那時候在膳廳他還請了一屋子的人呢,明明是個富豪!
還在發愣的時候,胳膊已經被陸臨勾住了,他連拖帶拽地把我往隔間拉過去,我隻得尷尬地說:“呐,師兄我先去隔間了……”
隱隱地,我聽見紀乾樓說了句:“師妹,我們來日方長。”
登時脊梁骨發涼,於是加快了腳步,迅速進入隔間。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別有洞天”,本以為這裏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隔間,可那漂亮的藤蘿架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藤蘿架下麵的秋千?
“陸臨你確定這不是你弄得?”
我揪著一片藤蘿葉,隨意地坐在了秋千上搖了兩下,雖說現在我完全沒有少女心了,但這著實能夠勾起我對於小時候的一丁點回憶。
陸臨一張嘴就彌漫著一股子醋味:“你都快被師兄拐走了,我有這心情?”
嗯,陸臨的確不像是那種有情調的人。
“陸臨,你能不能別帶著那種語氣跟我說話?”
他挑起了眉梢:“我什麼語氣?”
還說什麼語氣!誰家的醋壇子都打翻了!我簡直無法忍受一個男人對於這種事情斤斤計較,而且我對紀乾樓分明沒什麼意思!
小火苗蹭的一下就竄了起來,我指著門外對陸臨憤憤道:“你要是覺得他有什麼問題,就出去和他打一頓!去告訴所有人寧小欒已經有主了,不要再招惹她了!你看你現在在做什麼,對著我撒氣?好像我背叛了你似的!”
他立刻瞪了我一眼,拿出了他那具有殺傷力的眼神:“你以為我不想啊!但是以我現在的仙力,根本沒有辦法出現在他們跟前!”
冷風嗖嗖嗖刮過,我感覺自己要在他那零下好多度的眼神中被冰凍住了。整個人都僵硬了。我活動了一下關節,偏過臉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頓時在氣勢上就弱了下去。
“你什麼時候能夠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不知道,能力不夠。”
他一個上仙,淪落到借助海螺和我來聯係,仙力的確是耗損得厲害。若是他能夠真真正正地呈現在世人麵前,我就要向所有人宣布,他陸臨,是我所依賴的人。
然而現在,不可能。
回想這麼久以來,陸臨一直都是在纏著我,兩個人是很親近,我承認對他也有著一定的好感。
也就是關係太近了,有時候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他。
冷靜了下來,我總算是發現了一個問題:“陸臨,你不覺得這段時間以來,我們其實一直沒有把話徹底說清楚。”
“哦?你說說。”
“從來都是你說你是我夫君啊什麼的,我隻當你在開玩笑,沒有當真過。”一抹陰鷙從他眼中滑過,我的心裏咯噔一下,轉而開始安撫他的情緒,“我確實是有點喜歡你哈,不過並沒有把你當成是我夫君。換言之,我們走的太快了,讓步子慢一些吧。”
慢一些吧,我就能夠不是一直處於被動地位;慢一些吧,我就能夠有時間來問問自己的心;慢一些吧,我就能夠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而不是單純的依賴。
他的眉眼之間寫滿了憂鬱,藤蘿架之下,他取出來那根竹笛,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起來。白玉一般的手指在竹笛上輕舞,悠揚的曲調飄到房梁上。
繞梁三日,綿延不絕。
隱隱地,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像這一幕曾經在哪裏見過。
山水之間,莫忘橋上,楓都城中,卻又都不是這種感覺。我不知道,我已經找不到那種感覺了,就像是……丟失了什麼。
隻好鎖死了門,站定入神,進入我的意識空間。
那個影子還在,一如每一次進入意識空間一樣,不知為何,見到她的第一刻我就迫不及待地問:“我以前是不是見過陸臨?”
“問問你自己的心。”
她的聲音更加清晰了,像是就在耳畔,而我一伸手就能觸到似的。
我不知道,我已經捕捉不到任何有關於他的情境,也想不到任何和他有關的事物。十八年來,我的記憶僅限於烏陵城,寧家,還有那些人的嘲諷與不屑。
他在我記憶的哪裏?我找不到他。
有點點雪花落在指尖,感受到了那冰涼的溫度,我茫然四顧,發覺天空中都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地上一片銀白。
我踩在鬆軟的雪地上,看銀裝素裹,目光在一瞬間定格。
長長的石橋之上,皚皚白雪之中,竟有一公子寂寂而坐,他手執一支玉笛,微微揚起下巴,深邃的眼眸裏的濃得化不開的憂鬱。寒風肆意地揚起他的衣袂,也吹起了千年的離愁別緒。
我的心,像是玉笛上綴著的流蘇,飄飄搖搖。
這些……都是留存在我記憶裏的片段?
我一步一步朝著他走過去,碎裂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每走一步,心也就往下一沉一分。含著那些不知名的情愫,鬼使神差的,我想要伸出雙臂來抱住那個單薄的背影,以自己身體的溫度去溫暖他。
然而剛剛觸碰到他的衣帶,他就如同一個幻影,“啪”,如此輕微的聲響過後,我懷抱裏就隻剩下了一團空氣。
和茫茫的大雪。
滿心的悵然若失。
那個影子帶著一縷寒風飄過來,頗有深度地說:“看到了麼,這就是潛藏在你心裏的東西。”
漸漸地,我能夠看清她的五官,杏眼,細長的弦月眉,櫻桃一般的唇,和我幾乎一模一樣,難道她真的是另外一個我?
“我究竟……該叫你什麼?”
兩個人站在茫茫大雪之中,總是有著說不出的寂寥。
我打了個哆嗦,安安靜靜地等待她的一個回答。
半晌之後,她微微歎了口氣,弦月眉皺了皺,說:“如果你非要堅持於對我的稱呼,姑且叫我蘆笙吧。”
蘆笙……蘆笙……
蘆笙短笛。
驀然想起那吹著玉笛的翩翩公子,我呼吸著有著他氣息的空氣,不由得輕笑起來。
她說:“從楓都回來,你的實力又提升了不少啊,現在是靈道第二重——探靈下階了。”
“怎麼看我是不是提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