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夾雜著男人的談論聲女人的讚歎聲,很是混亂,陸臨的聲音也不算很大,可我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然而紀乾樓不會聽見,他此刻依然禮貌性地笑著,白瓷也是,某一瞬間我甚至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在比賽誰笑得比較久。
事實證明還是紀乾樓比較堅持,不久之後白瓷就一屁股坐在紀乾樓身旁,也就是陸臨的對麵,輕啟朱唇:“既然如此,那三師兄不如也請我一次好了。”
紀乾樓臉上的笑僵了一下,片刻後他又恢複了平常的表情,提高了音調說:“五師妹,那邊有許多的空位置,為何非要坐在我身旁,難不成你是看上了本師兄?”
這麼眾目睽睽之下就問出如此直白的問題,織歲山的師兄難道都這麼開放嘛?而且他說話的時機非常巧妙,正好是別人的談論聲都漸漸停止了,他這麼一聲便是回蕩在了膳廳上空。
刷的一下,那些人頓時又望了過來,這一次的目標是白瓷。
我忍俊不禁,偷偷扯了一下陸臨的衣角,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小動作,在我觸碰到白瓷眼神的瞬間便停了下來。
她正在盯著陸臨。
我幹脆使勁把那隻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幹咳一聲,和所有人一樣,等著白瓷一個回答。
她不緊不慢,手捧一杯茶水緩緩地喝著,直到她喝的心滿意足了才說:“當然,我們織歲山的每一個姑娘都對三師兄多少有點意思,我自然也不例外。”
很是圓滑的回答。
不得不說紀乾樓是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那一類,身材高大勻稱,完全就是一個衣裳架子。一百個男人和他穿同樣的衣裳,一眼看到的也是他紀乾樓。而且臉龐無可挑剔,完全符合了女子對於夫君的幻象。再加上他還是個富豪,一下子又在眾多姑娘心中加了不少分。
我第一眼看見紀乾樓的時候,心跳也有些淩亂。
因為他的眼睛,那裏總有一種蠱惑,像是有什麼在吸引著你去望著他,望他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他此時正以這種眼神盯著白瓷,似乎想要從她的表情裏尋求到一種更多的東西。
“五師妹,你這是在向我告白嗎?”
看得出來,白瓷很喜歡他,但是對於紀乾樓來講,他所喜歡的女子,一定不是白瓷那樣的。
當著眾人的麵被逼到這個程度,白瓷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宛如秋日裏醉酒的楓葉,不過此時的她看起來比以往要好一些。
害羞的姑娘最有味道。
她死死握著那杯茶水,紅色一直蔓延到耳根,良久,她才從牙縫裏擠出來三個字:“算是吧。”
“哦……這樣。”紀乾樓不動聲色地垂下了濃密的睫毛,用那折扇敲了一下後腦勺,傲慢地揚起了下巴,“很可惜,你被拒絕了。”
“那謝謝。”
白瓷飛快地說出這句話,當即放下茶盞,像是被什麼野獸追趕一樣,以風一般的速度離開了膳廳。
眾人看完笑話之後,男子不置可否,女子倒是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少了一個對手。我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陸臨瞪了我一眼,隨後開始慢條斯理地享用他的糖醋魚。
眼看著糖醋魚在飛快地減少,紀乾樓非常貼心地把那個盤子推到我麵前,說:“看來師妹你很喜歡吃糖醋魚?”
這個……要我怎麼說呢?
“我有個朋友很喜歡吃糖醋魚,真沒想到這種事情也能傳染。”我尷尬地笑了笑,竹筷不自覺地伸向了一塊魚肉。
“哦?那為何不讓你的朋友過來一起吃呢?”
那傲嬌的上仙大人就坐在我旁邊,可惜你看不到啊!
我艱難地咽下那一塊魚肉,狠狠地喝了一口水,敷衍道:“他不在。他隻屬於我的世界。”
陸臨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恍然之間,我居然看到他牽了牽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淺淡淡的笑。
心跳有些錯位了。
紀乾樓笑了:“我們所看到的世界不都是一樣的麼,為何要說他隻屬於你的世界?難道他是你臆想出來的嗎?”
“不!他是真實存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間這麼激動,反正就是要反駁,“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你看到的是彩色的,有的人看到的就是灰色的!每個人都擁有一個世界!”
我是認真的。每個人都擁有一個世界,而陸臨,就是我的世界裏所獨有的。
別人看不到他,可我能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觸碰到他的溫度,我知道他是存在的。這就夠了。
很明顯,紀乾樓對我激動的行為很是感興趣,他將雙臂支撐在桌案上麵,彬彬有禮地說:“什麼時候能引薦一下你的朋友?我對他很感興趣。”
“我對你可不感興趣。”陸臨當即接了一句,帶著些不悅的情緒,順便撇著嘴指著那糖醋魚說,“沒本仙弄的好吃。”
行了,我看這飯也不能再吃下去了,再說上幾句話我都怕自己忍不住就把陸臨給暴露出來。
於是擦了擦嘴角找借口開溜:“師兄,我還有事情,失陪了。”
紀乾樓也沒拒絕,轉過身的刹那,我似乎聽到他說了句:“這個師妹蠻有意思的。”
隻能說這頓飯吃的很是失敗,本來我是準備打扮得好好的,讓陸臨吃個醋說不定還能從他嘴裏聽到點別的。可最後弄得是白瓷倒插了一腳,還被紀乾樓給羞辱了,我呢,已經成功地引起了紀乾樓的注意,還差點暴露了陸臨。
我疾步而行,一直到了沒有人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蒼翠的樹木一片一片,小野花開得很是燦爛,甚是不遠處還有一個湖泊,形似彎刀,應該是織歲山唯一的湖泊——彎刀湖。
“我不能再跟那個人來往了。”
在心裏憋了許久的話,終於能夠釋放出來。
陸臨不以為然,跟我唱著反調:“那人不錯的,認識認識也無妨。”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跟我說著反話!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還沒落在他臉上,手卻是被他捉住了。無奈之下,我試圖抽出手來,然而他就是不肯放。
“別鬧了!跟他說話我就是覺得不自然,這麼久以來,我跟誰說話都沒有到這個程度。我居然差點暴露了你!”
“看不出來你還挺維護我的。”
那是自然,萬一把我的外掛暴露了,我可怎麼辦才好?
我嗬嗬幹笑了兩聲,朝著彎刀湖的方向望過去,視野之中出現了一隻青鳥。它撲閃著翅膀正費力地向我飛過來。
似乎是一隻剛剛學會飛行的小青鳥。
我踮腳淩空,乘著風過去托住了它那一雙小小的翅膀,順手取過來它爪子之間的紙條。上麵寫著:師傅找你,速去臨仙閣。
是簡瑤的字跡。
我不是才去了臨仙閣領了賞金麼,怎麼師傅他又想起我來了?難道說他覺得我是一個可造之材,想給我一點點福利?
淺淺地勾起嘴角,我將紙條收好,放飛了略有笨拙的小青鳥。它不斷地煽動翅膀,發出“撲棱棱”的聲響,兀自停在了一根樹枝上麵,悠然地梳理著羽毛。
小青鳥是完成了任務,而我,還在著急地去找師傅。
臨仙閣上,他的麵前放了一盤棋,一個人同時執黑子和白子,下得是悠然自得。然而看到這一幕我心裏就咯噔一下,他不會是要我和他下棋吧?
於是我非常誠實地說:“師傅,弟子不會下棋。”
“坐下就好。”
他對著我招了招手,麵容慈祥。
有了前麵的畢恭畢敬,也有不久前的出言不遜,這次單獨和師傅見麵,我還真是不知道該以一種怎樣的語氣跟他講話。
師傅倒是非常自然,他又落了一個黑子,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寧小欒,師傅之前是錯了,說你成不了氣候。如今師傅覺得你天資還不錯,決定悉心培養你,此後你跟著簡瑤,和他們一同修習。”
“承蒙師傅厚愛,弟子定然竭盡所能。”
他撈起一顆白子,開始了長久的思索,最終落子:“還有,每過一段時間仙界就會派人來挑選弟子,從而帶著被挑中的弟子進入到仙界修習,今年是崇望仙山的第一師尊段西河。每一個人都在等著這次機會,大家都非常努力,所以你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我點點頭:“弟子明白。”
一盤棋下完,他搓了搓手,很是滿意地看著他一手造成的棋局。
“其餘也沒有什麼了,你可以去找簡瑤了解一下。”
“是。”
我雙手抱拳,依舊像最初那般的態度,畢恭畢敬。
唉,果然吳策老兒還是顧及著織歲山的名聲,那仙尊定然是在不同的門派都要挑選弟子,若是織歲山選的多了,自然它會聲名遠播。
不過這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個機會,說不定我能夠借此得到更好的指導。等我有了實力,就可以回到烏陵城,那時候楊家不過是我的掌中之物。
一定會有那麼一天,讓寧家被滅的那件事情真相大白!
我相信,我也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