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一杯,熏香彌漫。
“關於我,你知道多少?”麒瑤並不留戀這裏的一切,隻是迫切的想要離開。
這裏畢竟是麒麟殿一般,傷心之地,不可逗留。
安辰宇有些不緊不慢,道:“你的事情,我基本上都是了解的。
且看,你想知道什麼,不想知道什麼。”
對於安辰宇這樣的態度,一下子雲裏霧裏,麒瑤猜不透,也不想猜了。“我想知道全部,從頭開始講起。”
安辰宇的臉上,明顯多了一絲的遲疑:“是全部麼?包括一些,可能你無法承受的真相?”
麒瑤聽到這裏,便極為不滿,都已經連番遭到打擊至此,還有何承受不住的?“隻不過求一真相,你不必替我擔心的。”
安辰宇一歎,起身道:“一直圍繞你,令你最苦惱的,莫過於那不明來由的靈之劫。
可我若是以此開頭,那麼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是打擊。
你確定,你還要問下去,聽下去?”
對於安辰宇的好意提醒,麒瑤是不打算接受了,事到如今,再大的打擊,還重要麼?
“安辰宇,你且說吧,我若是自知不可承受,便不會來了。”麒瑤明顯顯得不耐煩了,不過是個真相,為何如此吞吞吐吐?
“有些事情,是你從來沒有懷疑過的,所以你以為不會再有更大的打擊。
而事實上,我從你靈之劫來由講起,便是一大遺憾。
因為你從來都不是仙,不是玉帝王母的小女兒,你是麒麟神獸唯一的女兒。若千年年前,神界突逢大難,你爹娘拚死將剛出生不久的你護送離開,送到你娘的摯友手中。”
麒瑤低低笑了兩聲,隨即舉劍直指於他:“安辰宇,你造謠如此,可真是煞費苦心!”
安辰宇明白,這對於麒瑤而言,定是最無法接受的。就算是玄武親口說不愛她,都未必有此打擊來的重。
“我造謠與否,對我有何益處?
麒瑤,我說的這些,你不可能毫無感覺。
我現在不是在否認你的父皇母後,而是讓你對自己更了解一些,不想你活的不明不白。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帶著這些你最想知道的秘密死去……”
安辰宇最後的那句話,叫麒瑤無言以對,這是何意?
他雖是一副羸弱不堪的樣子,可到底是神,不至於無緣無故就丟了性命才是。
“你原本脖子上掛了一塊淚玉,那其實不是什麼玉,是上古麒麟之淚,通透性靈,非俗物可比,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安辰宇繼續說著,之間麒瑤的眼裏不斷的閃爍,不斷的質疑、排斥。
可是“上古麒麟之淚”,這句話,怎麼如此熟悉?
往事不斷飄飛入腦海之中,一幕一幕的回憶著。
……
那是在尋找前世記憶之時,謝芳筱死後隱隱約約聽見的一番對話。
“我們的孩兒怎麼,怎麼一生下來就如此羸弱?”
“都怪我,都怪我!”
“夫君,這可如何是好?”
“這是上古麒麟之淚,可保她一時的安穩,但不是根治之法。至於如何治愈,為夫尚且不知。
但夫人放心,我定要尋出方法,醫好我們的女兒。”
“如此甚好,我隻怕,我們等不了那麼久。”
“別怕,一日,一日足矣!”
……
“我是,麒麟之女?”麒瑤一怔,收回劍,跌坐楠木椅上,“我……”
麒瑤一時間,不知如何麵對,沉默了許久。
安辰宇也不知是該繼續說,還是就此住口,隻看著麒瑤的模樣,心疼不已。
“那……”麒瑤一時哭笑不得,一時蹙眉,一時苦笑,“那……”
連說了兩個字,便不知如何開口了。
“麒瑤,抱歉,我不該……”安辰宇滿是悔意,誠懇致歉道。
卻被麒瑤打斷:“按你所言,我便不可能是謝芳筱的轉世,是麼?”
對於麒瑤的反應,安辰宇也料到了,長舒了一口氣:“這話你可以反過來說。
謝芳筱是你的轉世,準確的說,是你一半靈魂的轉世投胎。
你出生前,神界便已動蕩,內部的矛盾,使得你娘意外被某神種下靈的神罰。
而那時你出生在即,不想又被有心人將神罰過給了你。
所以你生來羸弱,卻又不巧遇上神界滅頂之災的日子。
你體質特殊,無法醫治,一直靠麒麟淚維持,與靈之劫抗衡。
千年前,將你送到王母手中之前,你是一直被封印的,隻怕你有何閃失。
可就在封印期間,神罰過於肆意,將你一半的靈魂逼出體外,流落凡間,這才有了謝芳筱。”
麒瑤冷冷笑了,一直糾結於自己為何是謝芳筱的轉世,不想,這個女人竟然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芳筱死後,一半的靈魂回到已在天庭的你身上,即便如此,也沒有緩解你受劫的苦痛。
而我得知這來龍去脈之後,便立即為你布置了這一切,將那些神力注入你的體內,貫徹你的神力,糾正你的根骨。”
安辰宇一時激昂,不小心又多說了諸多。有些悔矣,但見麒瑤一臉的茫然,心裏不知所謂。
“那你之前為何說,芳筱是故人,如今已成有名的大夫,身邊且有良緣。這說的,明明是宋頤蘅不是麼?”麒瑤顯然已經思緒混亂,是悲傷是不能認可,是難過也是不解。
安辰宇頓了一頓,也不知是否該繼續說下去。
“安辰宇,你不必忌諱了,都說了這麼多,還差這一點麼?”麒瑤將劍放在桌上,心裏雖是澎湃洶湧,奈何不能不繼續聽下去。
活了一千年之久,竟然,對自己一無所知?
“你經過一千年的修煉,以及我的幫助之下,顯然、顯然對那後來回歸的一半靈魂產生了排斥。
所以兩百年前,靈之劫到了極限之時,帶有芳筱那凡人氣息的一半靈魂再次逼出體外,去往地府,重新投胎轉世。
我一開始不知,也以為你故去了,實際上你隻是被自己被封印了,你腹中的胎兒也是,被你自己封印了。
所以你們依舊保持著兩百年前的狀態。
你的孩子仍舊是健康的,你可以嚐試著,解開封印。”
忽而間,一陣花香而來,沁人心脾。
麒瑤凝神力於指尖,雙手繞了一圈。整個人被籠罩在一層光暈中,久久方消了亮光。
輕輕的撫著小腹:“孩子……”
也許,最幸運的就是,保住了這孩子。失去的太多,唯一慶幸的就是得到了這孩子。
“如此說來,謝芳筱是我一半靈魂的轉世,但宋頤蘅實際上就算是謝芳筱的轉世,與我無關了?”麒瑤的臉色本是緩和了一些,但想到玄武,便又是暗暗的不悅。
“你可以如此理解。
總而言之,你現在並沒有靈之劫的困擾,安心養胎吧。”
安辰宇忽而咳嗽了一聲,臉色較之前有些蒼白。
麒瑤並沒有注意到,此刻滿心沉浸在那些悲傷之中。
“安心養胎?麒瑤,因為你,害死了多少人,整個神界、天庭還不夠麼?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去禍害玄武了?還有你那個災星一樣的孩子!”
突然闖進來的箬巫,連番冷嘲熱諷,甚至咒罵麒瑤,不堪入耳。
“你住口!”安辰宇並不能容許有人這樣的侮辱麒瑤,氣急的轉身就一掌擊去。
麒瑤在那裏深思了很久很久。
從神界的爹娘,到天庭的父皇母後和姐姐們,仙家們,待她都是極好的。
尤其是母後,如果沒有安辰宇的點醒,任憑誰,會相信自己不是王母的親生女兒?
那樣的無微不至,那樣的寵愛,就連五姐,都甚是羨慕自己的。
可是,他們,都因為拯救自己,犧牲了……
為何,不帶著她一起走?
這個念頭,很快又消失了,因為腹中還有自己的孩兒,不能如此任性了。
可是,箬巫說的,總是如同一根刺,刺在心間,無法拔出。
這麼多的人,的確因自己發生了不可挽救的後果。
可是玄武與自己何幹?
他甚至隻是愛著那個謝芳筱,愛著那個不是自己的女人啊!
雖然如今知曉了謝芳筱的身份,雖然不該如此善妒,可是,心裏就是如此的容不下,容不下這樣的存在。
占據了玄武的整顆心不說,還對自己的影響如此的大。
為何,為何半個靈魂要有如此的命運?
為何?不甘心,好生的不甘心!
“你以為你是誰?
玄武為何要等你這麼久,為何要對你千依百順?
那個叫雲闌的人,不是很在乎你麼?你為何不肯退而求其次,為何不去接受他?”箬巫並沒有被重創到不能開口,撫著傷口,依舊冷笑著。
越是見麒瑤掙紮的模樣,越是痛苦,越是可以拆散他們。
箬巫瘋了,徹底的瘋了,喪失的不隻是理智和正義。
“玄武麼?”麒瑤感到一股力量,由下而上,遊竄到心間之際,眼前一黑,暈厥了去。
“住口!”安辰宇最後一擊,下了狠手,致命的一掌,殺死了箬巫。
頓時間,鮮血四濺,箬巫無聲重重倒地不起。
連忙跑去麒瑤那裏扶起了她:“麒瑤!麒瑤!”
呼之不應,且箬巫能找到此地,說明玄武也快到了,隻得抱起麒瑤,連忙逃去。
還有些事情沒有完成,不能被玄武將人搶走。
要怪,就怪玄武自己醒悟的太遲了。
他們走後,玄武果然找來。
“麒瑤!麒瑤!”入了霖湘堂中,聞到了血腥味。
看見敞開的華雪殿,一腳踏入時,赫然躺著的是箬巫的屍首。
靜靜的躺在那裏,仿佛隻是被定住了,而不是死了。
玄武並沒有過多的悲傷,去往各處去找麒瑤的下落。
“妹妹……”隨後趕到的徹影,隻怒吼道。
最怕後知後覺,還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