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闌哥哥,我什麼時候可以像五姐一樣,獨自下凡去呢?”
昂著小腦袋,仰望這個高高的雲闌聖君。
曾幾何時,這都是很多仙家無法達到的高度。
雲闌甚是溫柔,輕啟笑顏:“小公主,凡間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嗔癡怒惡,世態炎涼。如果你置身其中的話,你就明白了。”
順著麒瑤,坐在了台階她的身旁。
可這個丫頭一直搖頭,嘟嘴不高興了:“才不呢。
凡間就是好玩,不然為何,嫦娥姐姐總想著回凡間過日子呢?”
麒瑤不懂,也是無知。
嫦娥的盡望凡塵,一心如故,隻因故人已去,但癡心不改。
故而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不曾動情。
可在麒瑤的眼中,那是絕美的形象,一個全天下都無法比擬的女人。
那一種美,超脫了世俗,超凡了一切。
驚豔的,連她都為之欣喜若狂。
“你總是說,你很欣賞嫦娥的美,覺得你也想成為那樣驚豔四方的女子。
你若是知道,傾國傾城的美貌之下,需要背負和舍棄什麼,也許,你就一點都不羨慕了。”
雲闌鮮少和她說起這樣的箴言,但每一次都沒有被重視。
很多年後,當麒瑤再度溫習此話時,覺得深有體會。
尤其是,來了人間之後。
雲闌總是那個最溫柔的人:“如果,你累了、乏了、厭倦了,就回來,我永遠等著你。”
不想這句話,是如此的真實。
……
“五姐,他去哪了?”
兩行熱淚盈眶,抓住翎鳶問道。
雲闌走的太快,快到麒瑤隻遲疑了片刻,就已經消失不見。
兩百年的不曾謀麵,雖是日日相對,卻多少還是生疏了。
生疏到,不知如今的雲闌哥哥,住在哪裏,是否保留著從前一樣的愛好。
兩百年前,如此傷他,非但沒有責怪,沒有怨恨,還是一如既往待她。
不該,是自己不該……
翎鳶一喜,若不是雲闌的話,不至於令麒瑤暫時放下對仙界毀滅需要承受的痛苦。
“你可是要去找他?
你可知此舉是為何意?”翎鳶的話,是故意問的,也是問個玄武聽的。
麒瑤點頭,已經說不出什麼了。
挪步之際,被玄武拽住。
“我找了千年,也等了千年,就換來你的背棄諾言,看你再去和別人長相廝守,一次又一次踐踏我的尊嚴嗎?”
玄武的力氣越發的加重,心裏的苦痛也是越發的深刻。此生以來的第一次,仿佛這個女人如果此刻轉身離開,心就空了。
“你找的、等的,是眼前的我嗎?是我麒瑤麼?”
他一時無言,千年間找的是芳筱,等的是芳筱。可如今呢?
她一甩手,黯然轉身。
哪怕是謊言,都可以讓我千瘡百孔的心得到莫大的安慰!可你,就是如此,寧肯自欺欺人,也絕不留我一絲幻想!咬唇,不再留戀。
在翎鳶的安撫下,一瞬消失不見。
“是你……”再伸手抓去之際,眼前皆空。
茫茫一片,白雪皚皚。
遲疑的一步,錯過的一人。
也許,他早該明白,遇上這丫頭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情緣。
“五姐,兩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麒瑤是身心俱疲,連聲音都低沉了許多。
翎鳶將妹妹好生扶著,低眉瞧了瞧她的小腹:“說實在的,我也不知。
母後隻說,你還會有醒來的那一日,叫我好好守著你。”
麒瑤頓時停下,滿臉狐疑。
不等開口詢問,背後走來一人。
“麒瑤,好久不見。”聽聲音,極為耳熟。
一回首,竟是安辰宇。藏青的袍子下,掩飾不了那與生俱來的羸弱感。
“安辰宇?你怎麼會,會認識我?
果然又是因為謝芳筱麼?”麒瑤對此人是並不熟悉,可他對謝芳筱那也是癡情所往,不比玄武差分毫。
豈料安辰宇隻微微笑了笑,脫下袍子給她披上:“芳筱是故人,如今已成有名的大夫,身邊且有良緣。我為何是因為她才來找的你?”
聽聞安辰宇的話,麒瑤不禁蹙眉。
此言差矣,難道安辰宇會不知自己就是謝芳筱的轉世?
不過,既然如此,那宋頤蘅為何會與謝芳筱長得一模一樣?
又為何會讓麒麟劍從她身體裏取走最後一絲神力?
別人可以認錯,但麒麟劍是不會認錯主人的。
“我知你心裏尚有諸多疑問未解,如若不嫌棄,如若信我,可否移步,隨我去個地方?”安辰宇是謙遜有禮,如同千年前一模一樣。
翎鳶卻並不是十分了解這個人,也不想將妹妹交給任何人:“妹妹,你別忘了,我們還要去找雲闌。”
麒瑤忽而一陣頭痛,再看著安辰宇時,便記起了一事:“不,五姐。
我想,我得先弄清楚一些事。”
過了兩百年,雖是一覺睡了這麼久,到底是有些不同了。
安辰宇微微一愣,片刻恢複。周圍頓起一陣狂風呼嘯,眨眼間,麒瑤和安辰宇雙雙不知所蹤。
“妹妹!”翎鳶急忙找去,卻毫無方向。
被安辰宇帶走的麒瑤,眼裏仍舊是空洞的。
“和玄武隔了這麼久不見,莫非重逢的場麵不盡人意?”安辰宇猜的到,麒瑤會有如此神情,自然是拜玄武所賜。
麒瑤似是沒有聽見,並沒有任何的回答。
安辰宇抬手,輕輕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啊,他的心那麼複雜,你怎麼可能看的透徹?”
麒瑤吃痛了撫了過去:“什麼?他的心怎麼複雜了?”
安辰宇斂起笑意,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麒瑤,你似乎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你的活潑可愛、無憂無慮去哪了?”
麒瑤連忙從他懷中離開,猝不及防:“安辰宇,你覺得,經曆了這麼多,我還能一如既往的無憂無慮麼?”
是啊,經曆了這麼多,失去了這麼多呢。
“也罷,我們不聊這個了。”在安辰宇的心裏,比玄武看的更明白一些。
從謝芳筱到麒瑤,如果愛的深,就不會愛上第二個。
所以很簡單,安辰宇喜歡的,是麒瑤。
“這裏是?”走了不久,停在一個別苑外。
牌匾上刻著幾個字“霖湘堂”,恢宏有力,大氣成然。
不過乍一看,倒是有幾分溫馨的感覺,挺像一個家。
安辰宇輕輕將門打開:“進來看看便知,我相信,你一定喜歡。”
聽著安辰宇的話,就仿佛他很了解自己,了解到像是雲闌哥哥一樣的熟悉。
“罷了……”麒瑤並沒有跟著入內,隻是忽然間記起了斷心,曾經也是說會解自己的疑惑,結果卻並非如此。
“我隻想了解一些事情,不想參觀你的院子。”麒瑤很直白的拒絕了安辰宇的邀請。
安辰宇一沉氣,站在了那裏:“麒瑤,你如果不進來,不看看那華雪殿,我便不會告知你,你身上的靈之劫是怎麼回事。
不會告知你,你是怎麼沉睡了兩百年的。
不會替你腹中孩兒除了封印的。”
麒瑤一急,踏了進去:“你怎麼威脅我?”
“你答應了,走吧。”安辰宇不等她再作反抗,直接拉走。
麒瑤無言,安辰宇所說的,最後一個,她自己也是有所感應的。
穿過大堂,對麵的大殿,名為“華雪殿”。
可是看模樣,怎麼越發的眼熟?
雕欄玉砌,都透著一股素雅的氣息。
如果換個顏色……櫻桃紅,這不是,麒麟殿麼?
“你……怎麼把,它搬下來的?”指著華雪殿,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過搬這個字,叫安辰宇笑了半日:“你以為,我有那個能力?
這是華雪殿,你麒麟殿的前身。
你還記得麼,你搬進華雪殿時,便換了後來的名字。”
將麒瑤的思緒,帶著回到了當初。
麒瑤仔細回憶,仿佛是有這麼一回事:“是又如何,你怎麼會知道?”
安辰宇又是一笑,她果然是並不知情:“我,你既然記起了我,為何不會猜到更多的事情?”
麒瑤記得,是他將鳳凰的血融入自己體內,看見了那一番場景。
再深入的想想便知,那個一直引自己去尋古物的人,應該就是他。
這一切,恐怕是因為自己是謝芳筱的轉世才會存在的。
謝芳筱、謝芳筱、謝芳筱,為何永遠脫離不了這個女人留下的陰影?
“如果是為了謝芳筱這樣的大費周折,不必了。”一度對這個女人並沒有什麼好感,氣急敗壞的轉身就要離開。
安辰宇從背後擁住了她:“不,不是。
我曾喜歡過小鳳凰,喜歡過芳筱,卻隻愛過你一人。
不是隻有玄武一個人,等你千年的。
你遇見他之前,是我一直守護著你,看著你長大,為你精心設計那一切,隻為替你去除身上的靈之劫。
我雖不是雲闌,不是日日夜夜的守著你,可當我第二次見到你時,我才明白,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我告訴你,不是要你選擇我,不是要你回複我,更不是要你記住我。
隻是希望你明白,我為你做的一切,隻是為了你,不是因為芳筱。”
安辰宇的懷中,溫暖而又安定。
麒瑤一度不知如何回答,從掙紮到平心靜氣的聽著。
“這就是月老說的,所愛之人非愛己,愛己之人非所愛麼?”麒瑤仔細想來,安辰宇不光是癡情,更是可憐。
愛不得,恨別離。
麒瑤於他,就是前一種。
“你且安安心心的入殿中,聽我詳細道來。”安辰宇釋懷,將其放開。
麒瑤隻得遵從,隨著他進入了這個看似熟悉,而又陌生,可陌生中帶著一些親切感的,華雪殿中。
沉重的大門之下,掩去的是曾經,裏麵的所有擺設,和麒麟殿出奇的相似。
莫非是安辰宇為了安慰自己,才造了這樣一個殿堂?
還是千百年來,他都獨自住在裏麵?
抬眸一看,滿目神情所往,似水潺潺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