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青跪在門前,頭發滲透水珠,冰涼的雨水打濕在臉上,摻合著眼淚淋漓不盡。
她哭著說道:“求求兩位大人讓我見見侯爺。”
兩名侍衛推開她:“侯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滾!”
於青青哭的更加大聲,這哭聲把裏麵的方梳引了出來,她看了眼階梯上跪著的女人。
她的身邊還陪著一個跟她寶貝女兒年歲相仿的女孩。
那日方梳穿的是錦緞衣裳,頭上插滿珠花,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流蘇項鏈,珠光閃爍,美麗極了。
於仙仙眼巴巴的望著她,非常羨慕這高貴的婦人,她臉上的妝容很是精致,再看自己的母親,蒼白,憔悴,憂傷……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兩位侍衛向她躬身行禮:“夫人好。”
婦人兩眼斜視著於青青母女:“這是怎麼回事兒?”
“回夫人,這個女人嚷著要見侯爺。”
方梳這時來了興趣,她走上前一步,看著於青青那奄奄一息的模樣,她問:“為什麼要見侯爺?”
於青青沒有說話,這個女人可是奪走她一生幸福的人,她真後悔當初沒有跟隨範衝離開,如果當時勇敢一點,自私一點,或許他們會很幸福。
方梳見她不說話便轉身就走,跨過門檻時她停了下來,回過頭望著於青青:“今天侯爺不在府上,有什麼事就跟我說,不然我可要走了。”
於青青聽到這個消息又吐了一口的血,她已經等不到範衝了,現在隻能賭一把方梳的良知,她爬到方梳腳下:“夫人,我是個快要死的人,你對我可以放下任何戒備,我不求別的,但求你能收留我的女兒仙仙。”
方梳漠視著這個髒兮兮的小女孩,一副乞丐模樣,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譏笑道:“憑什麼叫我留下她?”
“用我的命換她今生的依附,這…夠了嗎?”
方梳微微一怔,她走到仙仙麵前,一隻手拉起她:“你叫什麼名字?”
“於仙仙?”
“好,從現在開始,於仙仙就是我女兒的貼身丫環。”說完便拉著仙仙往府裏走去。
那一刻,決定的事情,便是一生的事情。
仙仙哭喊著,一隻手朝於青青伸招著,沒有人明白,那時候的她有多麼絕望,也沒有誰明白,生離死別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她絕望的喊著娘親,可她的娘親卻跪在那裏,看著她,淚如雨下。
母女倆就在侯府的大門分散,今生永遠無法相見。
十年後。
於仙仙已經出落的婷婷玉立,她是一個非常懂事的姑娘,也是一個稱職的丫環。
大小姐從生下來就患有一種心病,隻要緊張,或是運動過量就是會昏厥,甚至死亡。
就因為有這樣的身體,小姐的生活起居比皇上還難侍候,好在仙仙是個細心的丫頭,從小到大把她照顧的服服帖帖。
外麵的光陽暖暖的,仙仙給她端來一碗湯藥:“小姐,該喝藥了。”
坐在床榻上的範香玉,有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小小的臉蛋,整齊的劉海,臉上沒有上妝,皮膚依舊嫩白,這種白是沒有任何血色的通白。
範香玉從床上走了下來,手裏端著一碗藥,眉頭一皺:“都喝了十七年,我的病還是不見起色,這麼苦不喝也罷。”
說完她拿著碗走到盆栽前,將整碗藥倒入花盆。
於仙仙連忙跑過來,她奪過香玉手中的碗,可是藥已經被她倒掉了。
仙仙眨眨眼說:“小姐,這……你,你怎麼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夫人要是知道你不肯喝藥,她一定會罵我的。”
香玉倒是輕鬆的伸了個懶腰,她知道每次自己叛逆時就會說一堆道理,所以故意裝著不聽,她看著門外的陽光,暖暖的照在院子裏,因為自己體弱總是被仙仙管著,所以一直不能和它親密接觸。
她輕輕的提起裙擺走了出去,很開心的說:“哇!真好,今天的太陽真好。”
仙仙追了出來:“小姐,你快點進屋吧,要是夫人知道你跑出來玩,一定會怪我的。”
“仙仙,你就讓我玩會兒嘛,你說我都十七歲了,沒上過街就算了,就連自己家的院子都不能出來走走,這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兒。”
香玉確實很可憐,她說的每一句話也在理,仙仙這才沒有阻止她。
香玉從袖中拿出一個毽子,她瞟了眼於仙仙,手中的毽子此時拋向空中,她說:“仙仙,我們來比試下。”
玩這個,於仙仙最是喜歡,最拿手的也就是這項運動。
雖然夫人交待過不能陪小姐玩這種吃力的遊戲,可是她忍不住腳癢癢,她立馬上前將空中落下的毽子反身踢到香玉麵前,香玉輕輕的一抬腳,毽子又飛到仙仙麵前,她們就這樣飛過來飛過去的玩著。
範衝剛從外麵回來,路過花園時,正好望見於仙仙和自己的女兒在戲耍,他停了下來,在遠處靜靜的觀望,現在的他風度不減,三十六歲的他,留著性感的胡子,怎麼看怎麼好看,魅力指數相當高,比起十年前,成熟穩重了許多。
自從仙仙長大後,他就開始魂不守舍,因為她長的太像於青青,常常有一種錯覺在他的內心遊走,這個女孩跟他的年齡相差整整十八歲,可就算這樣,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就像現在一樣,躲在一個角落看看她的一舉一動。
仙仙正踢著來勁,香玉因為用力過猛,終於在太陽下昏了過去。
仙仙馬上跑了過來扶起她,旁邊的丫環聽到仙仙的哭聲也趕了過來,好幾個丫環一起把香玉扶進房中。
方梳聽說自己的女兒又一次昏倒,她急衝衝的來到香玉房間。
看到女兒昏迷,她走到仙仙麵前,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於仙仙,我是怎麼交代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是嗎?如果玉兒有什麼閃失,我會要你以命相抵。”
罵完了,她又坐到香玉的床邊,她望著外麵的一排丫環,又道:“請了專給小姐治病的柯大夫嗎?”
“請了。”於仙仙撫著紅腫的臉回答道。
範衝知道女兒昏過去,也在這時趕到,他走到於仙仙麵前停了下來,看著她那淚光閃閃的眼睛,滿臉的委屈很是令人同情,但又礙於禮數,他隻是憐憫的看了她一眼,最後走向他的女兒:“柯大夫請了嗎?”
說柯大夫,柯大夫就到,這個大夫與其他醫館的大夫不一樣,他的打扮有幾分像道士。
仙仙望著他,就像有朵烏雲蓋過一樣,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從小她就能看見別人不能看見的東西,柯大夫有一種怪異的邪氣,慢慢的將仙仙吞噬,她想盡辦法避開他的眼神,很努力的讓自己清醒,她雙手緊握拳頭,鋒利的指甲刺破手掌,鮮血慢慢流淌,這種痛終於把她刺醒。
柯大夫走過她麵前時,向她投來詭魅一笑,這一笑將是以後的惡夢。
柯大夫走到床前,他看了看香玉的眼睛,最後搖了搖頭說:“侯爺、夫人,小姐的病不能再等了,十七年前我就說過......”
柯大夫話說到一半就停下.
這時侯,方梳站了起來:“柯大夫,借一步說。”
方梳領著柯大夫走出了房間,一直穿過走廊,方梳才歎了一口氣說:“我當然記得,你說過隻要找一顆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之女的心,你就可以幫玉兒施換心之術,可是我們找了十七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找到的要麼就是陰月陰時所生,要麼就是陰日陰時所生,要想找到一個純陰女子,實在太難了。”
柯大夫把弄著下巴的長須,他笑道:“夫人,您府上不就正有一位純陰女子的心嗎?”
方梳不解,思前想後也想不出是誰。
柯大夫又道:“小姐身邊的那個乖巧丫環就是純陰女子。”
“於仙仙?”
“夫人什麼時候想好了,我柯某就什麼時候來幫小姐換心。”
說完,他就這樣開懷大笑而去。
方梳愣在原地還沒應該過來,這個純陰女子是誰不好;偏偏是於仙仙,她雖然嘴上說仙仙這個不是那個不好,可是在照顧香玉的事情上,她做的非常好,偶爾調皮的跟香玉叛逆,她也可以容忍,仙仙在府上十年,這感情已經紮的很深了。
再說她曾答應於青青,隻要她死,仙仙就可以安心留在府中,現在才過十年,仙仙竟然變成了一顆能救女兒的藥,而且是唯一一顆。
世上最巧的事情,莫過於此,方梳為此,處於難以決擇的處境。
於仙仙那時候天真無邪,哪裏知道,正有人惦記著她體內活生生的心髒。
這世上不缺乏手段和陰狠,方梳為了自己的女兒,遲早有一天,是會拿於仙仙的心來交換的。
香玉那病,徹底的激起藏在方梳心底的陰狠的欲望,哪怕是,十年前她向於青青承諾過的事情,也可以說決就決。
範衝,也知道這件事情,他自然是持有反對的,可是,如果香玉的命,真的懸在一線之上,他是否還會保護於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