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事
齊潤拿著茶壺去了裏屋，齊泱就來到月台，今年中秋節的月亮不好，時現時隱，齊泱想了想，下半夜得有雨，前世八月十六齊爸齊媽帶著齊泱去學校報到，臨走之前家裏收的花生還用塑料布蓋著，齊泱臨走之前看了自家的後門一眼，還跟齊媽說要是出太陽捂了怎麼辦，齊媽說鄰居會幫忙掀開塑料布，齊泱辦好入學手續之後齊爸齊媽分頭走的，齊爸坐車去單位，齊媽自己坐車回家，齊媽臨走之前還說今天的太陽很好，得把花生攤薄點好晾曬。
齊泱把飄遠的思緒收回來，又想著齊潤，齊潤性格靦腆，有事都是埋在心裏，前世齊潤中考沒考好，不聲不響的自己去縣裏的冷藏廠打工，落下了風濕，後麵幾年到處求醫問藥，受了不少的罪，但願自己這隻蝴蝶能把齊潤前世的厄運扇走，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幸福的路來。
齊灩齊潤脾氣相投，兩個人相差五歲，話卻投機，頭挨著頭說的很高興，齊澐坐在一邊想插話插了幾次都沒有去，氣的鼓著腮幫子生悶氣，想想又不甘心，看看別人也沒有搭理自己的，臉黑了好幾次，看的齊泱好笑不已。
已經八點多了，大家說說笑笑的，齊泱隱約的聽見有哭聲，不是很真切，就到院子裏仔細聽了聽，是奶奶家南邊傳過來的，齊泱走到小叔屋裏，跟齊爸說：“爸，你到院子裏聽聽，我怎麼聽見有人在哭啊。”
齊爸馬上起身走到院子裏，屋裏的大人也跟著一起出來，齊爸說：“咱們去看看吧，我聽著好像是德明家傳過來的。”
德明家跟奶奶家就隔著一條胡同，齊爸帶著幾個叔叔一起出門，齊泱跟齊媽還有幾個嬸嬸在院子裏站了站，就見小叔一下子衝進來，對小嬸說：“趕緊把家裏的錢都拿上，我去找個車，德明從平屋上掉下來了。”說完急匆匆的有跑了出去。
齊泱一聽德明，想起那張跟齊灩有些像的嬌美麵孔，剛剛懷了孩子，孩子的父親就這樣從平屋上掉下來，看小叔的樣子摔得應該是很厲害吧。
小叔去喊了村裏開麵包車的，跟三叔一起陪著德明媳婦往縣城醫院趕，附近幾家聽到動靜也跟著到街上看出什麼事了。奶奶聽小嬸說了趕緊到德明家去看看，齊泱跟著奶奶一起過去。
德明家就在奶奶家的南邊，靠大街，一間西廂房房頂是平的，周圍圍著一圈低矮的花牆，平房上可以曬點花生之類的東西，西廂房跟北屋之間有一塊空地，在這塊空地上建了一個簡單的樓梯，奶奶家的樓梯有扶手，上來下去的還能有些安全保障，有的人家就隻是弄了一塊樓板搭著，再在上麵弄了幾個台階，窄窄的上來下去的也挺嚇人的，德明家的西廂房還開了一道朝大街的門，奶奶這一溜挨著大街的人家的房子基本上都是這麼建造的。
進了大門，院子裏的大燈開著，德明他娘坐在院子裏的地上大哭，一邊哭一邊說：“這就是個來討債的啊，我說了黑天瞎火的別上去別上去，不聽我的啊，非得去把那兩麻袋的花生背下來，就是下雨淋了能怎麼著啊，德明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我們娘們怎麼辦啊。”
德明的妹妹婷婷站在德明她娘身邊，一邊嚶嚶的哭著一邊拉著德明她娘衣袖，說：“娘，你起來啊，你起來啊。”
幾家鄰居的大娘嬸子也在一旁勸著，齊泱注意到西廂房跟北屋之間的空地上散著一地的花生，還有一灘深紅色的血，觸目驚心。
奶奶上前拉起德明的娘，對她說：“他嫂子，你快別哭了，孩子出意外你就得保重身體好好幫著料理，現在送去醫院，但凡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我們都使全勁的幫著。”
一個嫂子說：“遠親不如近鄰啊，德明他娘，有事我們一定幫你的，德明摔著了，他媳婦懷著孩子得照顧他，你要是再倒下讓德明媳婦咋辦？不為別的就為你那還沒有出生的孫子，你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啊。”
奶奶跟幾個大娘嬸子邊勸著邊扶著德明的娘到屋裏，婷婷抽抽嗒嗒的跟在後麵，齊泱跟著進屋，看堂屋裏的桌子還沒有收拾，桌子上擺了一桌子的菜，看樣子吃到一半德明看天不好想著把平屋上的花生搬下來，沒想到摔了。
齊泱跟隔壁的一個嬸子幫著把桌子上的東西收到廚房裏，不大的廚房收拾的井井有條，灶台上的白色瓷磚擦得光可鑒人，齊泱心裏不由得嘖嘖稱讚，德明媳婦人人稱讚也不是浪得虛名啊，一個小小的廚房都收拾的這麼幹淨，更何況剛才擺著桌子的堂屋呢，家具雖然不是新的，可是擦得幹幹淨淨的，角角落落都收拾的清清爽爽。
德明的娘坐在炕上抹眼淚，齊泱一直在想前世德明怎麼樣了，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自己那時候一直糾結於沒有上個好學校，村裏這些事情沒有怎麼在意，萬一德明有個好歹，家裏這些老老小小的真夠德明媳婦受的。
看德明她娘情緒穩定了，時間也不早了，齊泱跟奶奶回了家。
家裏眾人還沒有散，看奶奶跟齊泱回來了齊媽妯娌幾個領著自己的孩子跟爺爺奶奶告辭回家，路上齊灩問起德明的事，齊泱說了之後幾個孩子一陣唏噓，結婚好幾年了，馬上就要有孩子了又出了這樣的意外，齊爸齊媽沒有做聲，等到了家齊爸問起德明她娘的情況，齊泱說了之後齊爸說：“我們到的時候德明就已經出氣多入氣少了，看樣子很夠嗆了。”
齊媽驚訝的說：“不是從平房上摔下來的嗎？平房不高啊。”
齊爸說：“背著一麻袋花生得有一百多斤，又是頭先著地，地上那灘血都是頭上淌的啊。”
齊泱心裏一陣難受，要是德明真有個萬一，德明媳婦怎麼辦？剛剛懷了孩子家裏的頂梁柱又塌了。幾個人一時無語，姥姥早就帶著齊灩跟齊瀠齊源到樓上睡覺了，齊泱走到院子裏，看著天上那輪灰蒙蒙的月亮，想到德明，這個粗魯卻真心愛護自己媳婦的漢子，如果就這樣撒手西歸，一家子老老小小還有肚子裏那個孩子以後該怎麼辦？
八月十六那天時陰時晴的，好歹沒有落雨點，爸爸趕早車去上班，齊灩一大早就往學校趕，兩個小的也去學校了，齊泱幫著媽媽把收的花生攤開晾著。收拾完了齊泱騎自行車去了奶奶家。
剛拐過接口，聽見一陣哭聲，德明家的院子西邊圍了很多人，齊泱心裏“咯噔”一下子，趕緊蹬了幾下自行車，往奶奶家跑去。
奶奶家院門緊鎖，齊泱把自行車停在奶奶家門口，往德明家跑去，朝南的大門口兩邊挑起白布條，隻有家裏有人去世才掛這個，齊泱心裏一陣難受，為了年輕，還沒有享受做父親的樂趣的德明，也為了美麗善良幹淨利索的德明媳婦。
幾家鄰居站在大門外指指點點，爺爺奶奶帶著三叔小叔兩家的大人在幫著料理後事，三叔臉色嚴肅的坐在大門口邊一張老式桌子後麵，麵前攤著一個賬本子，來吊唁的親朋鄰裏帶東西帶錢都得在上麵登記，等以後人家有紅白喜事了得給人家把這份人情還回去，院子裏來來回回的人或幫著支鍋架柴準備飯菜，或幫著扯白布做孝衣。
齊泱悄悄地擠過人群到德明娘睡房外的窗台下，往裏看去，窗台下是睡覺的大炕，德明娘閉著眼躺在炕上，沒有像昨晚上那樣呼天搶地的大哭，德明媳婦坐在婆婆身邊，低著頭，兩隻手拉著婆婆的一隻手，不停的摩挲著，奶奶跟鄰居一個老奶奶坐在德明娘另一邊，說著寬慰德明娘的話。
“德明娘啊，德明走得這麼突然咱們都不願意，你不看在婷婷的份上，你就看在德明媳婦肚子裏還沒有出生的孩子的份上你也得打起精神來啊。”
奶奶接著說：“德明娘，德明媳婦現在身子沉，裏裏外外還得你來拿主意啊，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德明走得不安心，你讓德明媳婦跟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辦？”
德明媳婦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德明妹妹婷婷站在炕前，抽抽嗒嗒的叫著“娘”，德明娘直挺挺的躺著，要不是胸膛還有些微的起伏，真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的生機。
奶奶歎了一口氣，轉頭看見齊泱站在窗外，下炕到屋外對齊泱招了招手，等齊泱到了跟前小聲對齊泱說：“泱泱，你去你家找你媽，跟她說說這裏的情況，德明他娘看樣子是起不來了，你讓讓她來幫著料理料理，德明沒有叔叔大爺的，咱們鄉親鄰裏的該幫忙就得幫忙。”
齊泱答應一聲，到奶奶家門口騎了自行車就往家飛奔，遠遠地看到媽媽在晾曬的花生粒挑選好的做種子，一路喊著“媽”的跑過去，跟媽媽說了德明家的情況，齊媽一聽趕緊到屋裏跟姥姥交代了一聲跟齊泱一起往德明家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