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情
趁著齊灩去領新書，齊泱溜達著逛了逛這所學校，校園不大，都是平房，一排一排的紅磚瓦房，劃分成宿舍區，教學區，家屬區，最後一排是食堂，不過隻有打飯的窗口，學生打飯之後到宿舍去吃飯，高二高三剛開學，學習的氛圍還不是很濃。看到一些班級陸續的領完新書，齊泱回到齊灩的宿舍等著她，中午齊泱要帶著齊灩去學校附近的那家羊湯館吃飯。
還是很久遠的記憶中的那個門簾子，齊泱齊灩找了個靠裏的座位，點好之後等著上菜，齊泱問齊灩：“開學高興嗎？”齊灩說：“高興啊，同學們都快要兩個月沒有見麵了，見了都很親。”陸續的又有幾桌坐了人，看樣子是學校的學生。
有幾個還跟齊灩打了個招呼，看樣子是一個班的吧。齊泱問齊灩：“學校的夥食怎麼樣？”
齊灩說：“別提了，跟清水煮的似的。”
齊泱說：“能到學校外麵來吃飯嗎？”
齊灩說：“現在還好，剛開學沒有管的，等過幾天學校門口就有人檢查，除了附近的通校的，住校的不準在外麵吃飯。”
齊泱想了想說：“灩灩，要不咱找個家在附近的同學，到人家家裏吃住吧，最起碼飯裏還能見點油花。”
齊灩笑著說：“還是算了吧，在人家家裏住多不方便呀，還是住宿舍好，想怎麼著都行，不過每星期能出來一次，可以買點好吃的解解饞。”
一大盆的羊湯，裏麵有羊肉羊肝羊腸，齊泱要了幾個店裏自己打的火燒，軟軟的瓤子，就著羊肉吃一口，再喝一口羊湯，就是夏天肚裏也覺得熨帖。
一頓飯就在姐倆的談話中過去了，齊泱把齊灩送到學校門口說：“看樣子得等到八月十五才能回家了，咱們好歹還能在我開學之前見一次，你在學校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學習上也別有太大的壓力。”齊泱打開錢包拿出二百元錢塞到齊灩手裏，齊灩趕緊往回推，齊泱說：“快收起來別讓人看見了，每個星期你就到那家羊湯館吃一頓，再去買點能放得住的帶回去，方便麵火腿腸的就少吃，正在長身體呢，別缺著自己。”
齊灩說：“姐，你上大學還得花很多錢呢。”齊泱笑著：“你姐我發財了，這點錢不算錢的。”說完正色道：“我去爭取助學貸款就好，不管怎麼說這次交學費我一定不能花家裏的錢的。”
齊灩望著齊泱堅定的臉龐，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姐姐，我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我去上大學的時候也不花家裏的錢。”齊泱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最後也沒有說出來，推起自行車說：“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騎出很遠了齊泱回頭望了望，齊灩纖細的身體還是站在那裏望著自己的姐姐，齊泱迎著夏日不算涼爽的風在心裏暗暗下決心，我的好妹妹，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的守護你，一定要給你平安喜樂，這麼美好的妹妹值得最好的。
家裏就剩媽媽姥姥還有齊泱跟齊瀠齊源了，地裏的莊稼還收不著，這個時候的莊戶人家也就是上坡去除除草，種果園的除了除草就是每個隔幾天打一次農藥，齊泱家就是齊媽侍弄的那幾畝地，眼看著齊泱要開學了，齊媽盤算著去鎮上的幾家小工廠問問，要不要臨時工，孬好不計的能掙兩個錢，齊泱勸了好幾回，終於讓齊媽相信齊泱能申請到助學貸款，好幾千元的學費不用準備了，開學的時候帶著學雜費住宿費就好，所以這些天齊泱就幫著齊媽拆洗家裏的棉衣，窗簾，隻要是能打掃的能洗的齊泱都幫著打掃拆洗，以至於鄰居來串門都說齊泱家提前過年了。
通知書來了幾天之後親戚們都知道了，那個時候不像後世那麼隆重，親戚們都是晚上吃飯之後或者是找個什麼方便的時候來家裏坐一坐，走的時候留下一兩百塊錢，哪裏跟十幾年之後似的，家裏有孩子上大學搞得跟娶媳婦似的，齊泱拿本子記著，這都是人情債，等到人家有事情了得去還人情的。
二叔齊建設是縣實驗中學的老師，二嬸在縣政府辦工作，齊泱不是很喜歡二嬸，二嬸是土生土長的城裏人，以前也是實驗中學的老師，二嬸的父親跟齊爺爺是同事，就這樣結的親家，齊泱覺得二嬸大概是看不起莊戶人的緣故吧，過年在奶奶家最多待兩天，三十來初二走，平時也就是爺爺奶奶過生日才回來看看，都是齊媽三嬸四嬸還有兩個姑姑忙活，二嬸就坐一邊說話，因著不長在一起的緣故，二嬸跟家裏人不是很實誠，齊媽他們忙活的時候也不好意思指使著二嬸幹活，這樣時間長了二嬸不幹活就成了應該的了。
二嬸家就一個閨女，叫齊澐，跟三叔家的齊潤一般大，從小齊澐就瞧不起家裏的幾個孩子，齊泱記得好像是齊澐四五歲的時候，過年家裏幾個孩子跟著大人一起去二叔家玩，齊澐跟在幾個孩子身後不讓碰這個不讓拿那個，打那之後家裏幾個孩子在沒有去過二叔家裏。齊泱自己在縣裏上了三年的高中，二叔家沒有去過一次，倒是二叔有時候帶著點好吃的來看看齊泱，齊泱覺得二叔大概是因為二嬸在縣裏上班，不大敢跟二嬸掰腕子，這次齊泱上學隻有二叔自己回來給了齊媽二百元。
三叔家也是務農的，家裏兩個孩子，那閨女齊潤，二小子齊濤，齊潤跟齊澐一般大，齊濤才上小學二年級，三叔三嬸為人樸實，家裏種著幾畝果園，勤快的三叔三嬸侍弄的井井有條，是數得著的能幹人，三叔三嬸給了齊泱三百元，這在當時是很大的一筆錢，2000年的農村，娶媳婦村裏關係近的一般都是幾十元，有些不拿錢，帶著一個大箢子，裏麵割上一條豬肉，主家拿出來或者割下一塊來，三叔三嬸一下子給這麼多齊泱很感動，前世這些事情都是齊媽料理的，齊泱並不知道親戚們給多少錢。四叔四嬸都是工人，錢上來的快，也是三百，大姑嫁的不遠，聽到信也送了一百元，小姑給齊泱打了電話，說齊泱上學之前不回來了，等到開學的時候小姑跟小姑夫一起到學校陪著齊泱去報道，還有大姨大舅小舅也讓人捎來了錢，齊泱跟齊媽商量是不是抽時間請親戚們吃頓飯，齊媽說大家都是隻收錢不請客的，等到過年走親戚的時候再表示就好。
二十多天的時間就在親戚朋友的迎來送往裏過去了，齊爸單位的同事也有給的，齊爸自己記了一個帳，全部加起來能有兩千多，齊媽感歎人情債又漲價了，齊泱在心裏說媽呀，小舅家的孩子上學你給了兩千啊兩千，當然這是十年後的事情了。
齊媽帶著齊泱收了家裏的花生，好在大姑父有工具，開著手扶拖拉機來犁了一遍之後齊媽跟齊泱又收拾了兩天才把花生都拉回家，又摘又摔，趕著八月十五頭兩天花生就都攤在屋後的水泥地上曬著了。
中秋節家裏的孩子都回來了，齊爺爺整了一大桌子菜讓家裏的孩子去吃飯，不知為什麼齊二叔帶著齊澐也回來了，齊泱打招呼隨口問了一句二嬸怎麼沒來，二叔尷尬的笑了笑說你二嬸晚上加班，齊泱在肚裏撇了撇嘴，騙鬼。
齊泱齊灩齊瀠齊源齊澐齊潤齊濤齊泓，八個孩子加上齊爺爺齊奶奶還有姥姥坐了滿滿一桌了，四叔四嬸在他們屋裏也弄了一桌，齊爸三叔帶著酒菜在那屋喝酒，明天齊泱就要開學了，齊爺爺說這個飯也算是給齊泱的踐行酒，家裏的孩子除了齊泓還在上幼兒園，別的都在上學，希望大家好好學習，以後都能去大學裏麵深造。
齊奶奶拿出來一個紅包，齊爺爺遞給齊泱說：“這個是我跟奶奶的一點心意，錢不多，就六百元，六六大順，以後家裏的孩子都是這個標準。”齊泱鄭重的兩手接過，說：“謝謝爺爺奶奶，我一定好好學習，給弟弟妹妹們做個好表率。”
別的孩子都笑嘻嘻的望著齊泱，齊泱一扭頭發現齊澐最撇了撇，說了一句什麼，旁邊坐著的齊潤很生氣的看著她，齊澐朝著齊潤使勁一瞪眼，齊潤扭過頭去氣呼呼的不再看她。
嘻嘻哈哈的吃晚飯，齊泱帶著齊灩收拾桌子，院子裏有個水池子，水龍頭裏的水衝洗之後汙水直接就從水池子底下的下水道流到院外的排水溝，再從排水溝流到村南的小河，那個時候的汙水隻是洗菜洗碗洗衣服的水，而且洗碗用洗潔精的都不多，齊泱蹲在水池子邊洗完了碗碟收拾到碗櫃之後就到奶奶住的裏屋，幾個孩子跟爺爺奶奶姥姥邊看電視邊吃零食。來之前齊泱找到幾包開心果，又去村裏的商店買了些瓜子杏脯，幾個孩子吃的挺開心。
齊潤抓起一把開心果說：“這個開心果真好吃，比花生好吃多了。”齊澐撇了撇嘴陰陽怪氣的說：“當然好吃了，這個多少錢一斤，花生才幾個錢一斤。”齊潤低下頭，又把拿在手裏的開心果放回桌子上，齊泱也沒有說什麼，等了一會看齊澐跟齊瀠齊灩去說話了，抓了一大把開心果塞到齊潤手裏，悄聲說：“吃吧，別人說不好聽的咱不在乎就是了，幹嘛要缺著自己的嘴，姐姐買了來就是讓你們吃的。”
齊潤眨巴眨巴眼睛，抬頭看著齊泱，兩隻大眼睛仿佛浸在冰水裏的紫葡萄，晶瑩剔透，齊潤說：“姐姐我知道了。”說完欲言又止的看著齊泱。齊泱看桌上茶壺裏沒水了拿著水壺到外間衝開水，齊潤看齊泱出來也跟著出來。
齊泱笑著問：“潤潤，有什麼事嗎？”
齊潤諾諾的說：“姐姐，齊澐說你考了一個那麼爛的學校還給大家做表率，是個笑話。”
齊泱知道刻薄的齊澐肯定說的比齊潤說的難聽，笑著說：“潤潤，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嘴長在他們臉上又不是長在咱們臉上，隻要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認真的做把事情做好了就行了。”
看齊泱充好了開水，齊潤幫著端起來，說：“姐姐，我知道了，你說的一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