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花挺著大肚子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見著顧傾之下來,喜的淚眼汪汪,“可算是回來,都擔心死我們了。”
“夫人,您都快生了,說這話不吉利。”旁邊服侍的丫頭趕緊說道。
“對啊,姨娘,趕緊重說一遍。”顧傾之笑道。
“你這孩子,還迷信這個。”王英花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出去一趟,你這是又瘦了。明天讓廚房給你多燉燉燕窩。”
別說,這一整套真情實意,的確夠打動人心。
若是以前的顧傾之,沒準信以為真,真以為眼前的女人是在關心她。
可現在的顧傾之眼中瞧的清楚,眼前的女人是巴不得她不回來。
“姨娘才應該多補補,可別餓著我的小妹妹。”她回握著王英花的手,純良的說道。
王英花明顯麵上一僵,別人都說她懷的是兒子,將來是要繼承顧家財產的,怎麼可能會是一個丫頭?
身後,默默站在一邊的徐有圖,稍微抬頭看了一眼顧傾之,又低下頭。
“你這丫頭,什麼妹妹不妹妹的,哼,你爹想要個兒子。”喬老爺子敲了一下她的頭,幸災樂禍的說道,“以後再不見,沒準你爹都不打算再尋你。”
顧雷霆聽著這話,哭笑不得,這是在離間他們父女倆的感情嗎?
“不會的,看我爹這麼疼我,即使生個弟弟,我肯定在他心裏排第一位,對吧,爹。”顧傾之笑嘻嘻的問道。
“對對,你們還要在外麵站多久,趕緊進去。”顧雷霆無奈道。
說雖如此,心裏卻很高興,果然女兒回來就是不一樣,偌大的屋子都仿佛熱鬧不少。
一桌子的飯菜,炒的,蒸的、煮的,溜的……全是顧傾之愛吃的。
顧傾之把白晨軒拉到自己旁邊坐好,這才開吃。
大戶人家都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她家是個例外,一桌子都熱熱鬧鬧,光聽見顧傾之在那說。
“爹,我跟你說,就這豬肉,可沒我在布布村吃的肉好吃。”接著,劈裏啪啦講著冬天大雪封山後,火炭上麵鐵鍋裏熱滾滾的野豬肉燉竹筍,濃厚的肉湯配著竹筍,真是一絕。
眾人聽著聽著,都來了胃口。
平日一碗飯的量,結果眾人愣是在顧傾之說話瞬間,又吃一碗。
喬神醫瞧著說的眉飛色舞的某人,“敢情我們在家擔驚受怕,你在外麵是吃香喝辣。”
“哈哈,兒行千裏母擔憂嘛,知道老爺子關心我。”顧傾之打著哈哈,趕緊略過此話題。
可惜,喬神醫不打算放過她,“既然活的好好的,為什麼不帶個信給我們?”顧傾之要是不好好回答他的話,或者回答的話不滿意,他這雞毛撣子還沒丟。
顧雷霆也瞧著她,這正是他想說的。
“說來話長,不如改日詳聊。”她講給眾人的都是好的一麵,並不想把這不好的一麵講出來,出門在外,她一女子,身上又沒錢,又身在異鄉,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尋德賢商鋪,她一路帶著顧三走來,其中的甘難幸苦隻有自己知道。
有好幾次,若不是機靈躲過,沒準被人抓去當小妾。
喬神醫跟顧雷霆哪個不是老狐狸,早就看出她的小伎倆,也不戳破,反正人回來,路上發生的事,總有一天會知道。
吃過飯,顧雷霆把顧傾之叫去書房。
“你打算讓他住這?”顧雷霆問道。
他說的這人,正是白晨軒,白家人對顧傾之的態度,顧雷霆老早都有意見,雖說當初是嫁的不地道,但是他閨女哪差了,模樣俊俏,畫藝出眾,性子也不錯,他眼裏,香陵城沒幾家千金抵得上自己閨女。
白家人要是不喜歡,大可讓白修然與傾之和離,兩方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
未想白家在顧傾之被人冤枉之事還未查清楚,就火急火燎的把休書送來。
是唯恐玷汙他白府名聲吧。
顧府與白府早已鬧掰,平日偶然見到,他都甚少過去搭話。
現在白家最寵愛的小孫子住顧府,隻怕白府人知曉後,又來鬧一番。
“那我讓人把他送回去。”留他住一晚,倒也沒什麼問題,隻是顧雷霆發話,顧傾之也不強留,總歸她爹比她想的透徹。
“你與白修然怎麼回事?”剛還在說著白晨軒,顧雷霆話鋒一轉,又問著白修然。
自從有了顧傾之消息後,他倒是得到不少關於傾之與白修然的消息,內容很是讓人玩味。
“啊,就是他失憶了。”顧傾之撇嘴說道。
“我不關心他失憶,我是問你與他怎麼回事?”顧雷霆不許她顧左言他,直接點明要害。
“爹,你說一個人失憶後,性情會大變嗎?”顧傾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與白修然的關係,皺眉不解的問道。
她實在想不透,以前對她愛理不理的人,會突然對她深情不已。
想想,她都覺得很不真實。
“這個問題,你可以問問喬老爺子,他是大夫,應該接觸過這類人。”
顧雷霆剛說完,就見顧傾之兩手一拍,“我怎麼沒想到,對對,趕緊問問老爺子去。”
說完,立馬溜走,也不管顧雷霆後麵還有什麼話。
顧雷霆瞧著好氣,在他麵前耍花樣,以為這樣就能躲的過去嗎?
出了書房,顧傾之走在橫廊上,瞧著眼前熟悉的景色,有些感慨,若是顧三在,指不定跟個猴子似的,跳上竄下。
也不知道他回東悅後會怎樣?
皇家的人,個個都不是吃閑飯的,顧三如今又傻乎乎的,回去後,免不了要吃虧。
不過,依著他的性子,明虧肯定吃不了,暗虧就不一定。
她要不要派人打聽下他的情況?
雖然她說著管不了顧三的事,但是關心下近況也是可以的。
正想著出神,她竟然走岔道,所幸也不拐彎,隨心所欲的走著,總歸是她家,迷路也迷不到哪裏去。
僻靜的一處地方,有人小聲說著什麼。
“小姐。”一個丫環模樣的人喊了一聲,裏麵說話的人趕緊閉嘴,一人接著離開。
顧傾之看著對她行禮的人,“新來的?”
“奴婢是半年前進府的。”身著藍色布裙的丫環小心答道。
“是說瞧著眼生。”顧傾之嘀咕一句,又接著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是來給夫人送披風的。”
“傾之,你也過來看風景。”王英花突然從拱門前走出來,和顏悅色道。
“恩,剛剛吃多了,消消食。”顧傾之隨口答道。
“我也是,吃多一點都不舒服,可是肚子裏小家夥想吃,沒辦法。”她雖抱怨,但瞧著大起來的肚子,又含著母愛的光芒。
顧傾之思緒一下子被拉到很遠,她祖宗深陷牢獄時,眼前的女人抱著繈褓中的孩子耀武揚威的站在她祖宗麵前,滿眼的譏諷惡毒,哪還有曾經偽裝的賢良淑德。
嘖,一個女人能夠把自己偽裝十幾年,心思該有多深沉。
想想,都很可怕。
這樣的女人,莫說她祖宗,就是顧雷霆都看走眼,最終一敗塗地。
“傾之啊,你在聽我說話嗎?”王英花說了好幾句話,沒見顧傾之搭理,遂問道。
“啊,抱歉,走神了。”顧傾之歉意一笑,“姨娘如今也懷有身孕,算是得償所願,姨娘有想過給我妹妹取什麼名嗎?”
王英花今天是第二回聽見顧傾之說她肚子裏是個丫頭,心下思量,顧傾之到底什麼意思?
她剛剛見過徐有圖,兩人也合計顧傾之話裏話外的意思。
顧家如今的家業,誰不看著眼紅,顧傾之怕被人奪走,也是情有可原。
隻是,顧傾之的確比以前聰明許多,想套她的話,有些困難。
王英花也有她的考量,雖說她肚子裏是個帶把的,但是畢竟還未出生,等著長大,也要等些年,顧家還有一個顧喜年,哪怕不是親生的,但顧傾之卻把他當成親哥哥般對待。
如果顧喜年也想著顧家的這份家業,顧傾之肯定會幫他,到時候,她的兒子能得到多少就是一個未知數。
依著她的胃口,顧家的一切都必須是她兒子的。
但她又不能明說,隻能慢慢謀。
“取名這樣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能取,我讓老爺取,老爺說,這是喜得麟子,就叫顧麒麟。”王英花嬌羞的說道,摸摸自己的肚子,“兒子,你在肚子裏可要乖乖的,不要折騰娘。”
顧傾之心中冷笑,這是在跟她強調,這胎是兒子嗎?
可惜,不管是兒是女,都不是他們顧家的種。
隻是現在無憑無據,不能跟她爹攤牌,暫且讓這個女人在府裏呆著。
“是呀,可不能折騰姨娘。”顧傾之笑眯眯的也打量她的肚子,“姨娘,快生了吧?”
“恩,快了,這都七個月。”王英花答道。
“我那個表妹顧憐兒現在也六個月身孕,你們都趕一塊。”
“是嗎,有時間,讓她到顧府來坐坐。”王英花半真半假道。
季玄舒自從考中狀元,除了回去那次,成親後就一直留在香陵,並在此安置房產。
顧憐兒下船後,早早被季府的人接回去。
此時,白府中。
眾人是百感交集,日思夜想的人終於回來。
白老太君拄著拐杖,看著眼前的人,“瘦了,是受苦了。”說著,渾濁的眼睛淚光點點,旁邊的人也跟著抹淚,順便安慰道,好歹人回來,莫再傷心。
趙夫人是緊緊拉著自己的兒子不鬆手,又哭的稀裏嘩啦,“我兒回來就好。”
秦雁兒在一旁遞著錦帕,又安慰一番。
“晨軒呢?”白詩柔見著堂哥回來良久,竟然沒有看到白晨軒的身影,忍不住問一句。
不知情的人麵麵相覷,是沒看到孩子身影。
趙夫人跟著白離陽卻是一僵,他們知道原因。
“我讓晨軒跟著傾之回去了。”白修然清冷的說道。
大概沒有誰比他說的更理所當然,既然她不願意跟他回來,他就把兒子留下來,他也好找個借口登門拜訪,見見嶽父大人什麼的。
白家眾人聽著他的話,除了白老太君,麵上都有些不自然。
“修然,你失蹤大半年,有些事,你定是不知情,你剛出遠門,你那位夫人就背著你與人有染,讓人抓個現行……”白家某位親戚唯恐他不知道,不管是不是道聽途說,也不管話有多誇張,全說出來。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白修然的臉色,唯恐錯過他臉上的表情。
可惜,他依舊冷冷清清的模樣,一點漣漪都未起。
他說:“有件事我要告訴大家,我失憶了,我不知道她從前什麼模樣,但我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