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這麼讓他死了，可是便宜他了。”鳳儀宮的殿外，韓莫靜靜地站在慕容清風身後，看著那燃起熊熊大火的宮殿，一臉陰沉的道。
扭頭看了憤憤不平的韓莫一眼，慕容清風有些感慨，卻還是笑了一聲道，“不算便宜他了，至少他到底都不算舒服了。”
他慕容清風說的話，可不算是無緣無故說的，他既然要說，總要起到一定的效果不是？
而不管怎麼樣，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走的話，肯定會在完顏傲的心裏留下揮之不去的疙瘩陰影。
哪怕……是死。
嘴角蕩漾出一抹驚世絕豔的弧度，如同這夜裏吞噬了黑暗的火苗，光彩奪目，卻又不敢輕易靠近。
韓莫定定地看著自家大哥，嘴角動了動，居然不敢再多說什麼。
若是按照他所說的那樣，自然是得要讓那個人受盡折磨而死，否則難以解了他的心頭之恨。
當初自家大哥尚且還不曾有那樣的心思之時，這個完顏傲便因為害怕大哥的權勢過大而以栽贓陷害的罪名，讓他們如同喪家之犬那般回到蜀地。
而大哥也差點兒命喪黃泉！
雖然後來慕容清風安然無恙的回到了蜀地，帶著他們東山再起，但是那口氣，他卻是怎麼都咽不下去！
可是，今日既然他已經死了，那麼此事就此作罷！
“大哥，咱們走吧。”眸子閃了閃，少年緊了緊手裏的佩劍道，“他們都在那兒等著了。”
“嗯。”點了點頭，慕容清風眯了眯鳳眸，再度朝那紅透了半邊天的一處看了一眼，悠然轉身袖袍輕搖，步態蹁躚，仿若隻是於那水秀山清亦或是水窮雲起處看了半天的晚霞。
隨著他們走了之後，第一根雕刻著繁雜花紋的橫木落了下來，接著便是一根接著一根，落在地上砸出悶響，帶起火花四射。
殿裏，一道身影從容地看著那蔓延到自己身邊的火苗，嘴角勾了一絲不了琢磨的弧度。
他就是死……那也是他完顏傲自己要死，而不是被慕容清風殺了了事。
至少他生前也是個君王，死也要死得有尊嚴，至少不能夠在前朝皇室麵前丟了屬於他們完顏氏的尊嚴。
就如同慕容清風所言，成王敗寇，他們慕容氏也曾經有過這樣一刻，故而這一切隻不過是天道循環，他完顏傲也不算全然不能夠接受。
他不能夠接受的是，他的死，他的覆滅，是因為殺了葉家……
想起慕容清風走之前所說的那句話，完顏氏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覺已經有了三分苦澀。
葉家當真不曾有反叛之心嗎？那又如何？作為一個君王，臣子權勢滔天，他還是得該壓的時候壓，該殺的時候殺，哪怕會出現一係列的影響。
哪怕如今讓他再來一次，他依舊會這麼做，甚至更加義無反顧。
葉家沒了，給朝堂上帶來的動蕩，他怎麼可能沒有預料到？他自然是采取了一定的舉措來應對。
然而，所有的舉措，都來不及甚至抵不上一個慕容清風聯合匈奴國一起謀反，還是在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的情況下。
而若非是葉嫋嫋當初放了慕容清風，如今的事情也不會變成如此的模樣……
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完顏傲看了一眼離自己越發近的火苗，心裏念了一個名字……葉嫋嫋。
還真的是，如今要讓他念念不忘的女人啊。
手裏提著劍，完顏傲無視身邊的躥過來的火苗，一步一步朝著那窗子走去，外頭的天，黑色夾雜著火光，這樣絢麗的夜，卻不是上元的火樹銀花，而是他們大金朝，完顏氏的覆滅之日。
窗子被打開著，大風從那一小處打開的地方灌進來，大火就在他的身後蔓延出來了一條長蛇，大風所及之處，更是張牙舞爪。
完顏氏看著那扇窗子，那是他進來之時打開的，裏頭著實太悶，除了陰沉粉灰的味道，隱隱約約的還有一股血味……讓他頗有些不好受。
而順著那打開的窗子朝外頭看去，正好看到慕容清風帶著韓莫，兩道頎長的背影一前一後消失在了鳳儀宮的大電門口。
眸子一眯，完顏傲抬起了手裏的劍，身子靠在窗柩旁，朝自己的脖子一揮而過……
鮮血噴灑而出之時，完顏傲甚至有一種暢快的感覺，那種鮮血從脖子湧出來，讓他感覺到了自己許久不曾感覺過的那種淋漓盡致的快感。
嘴角勾了一絲淺笑，完顏傲身子靠著窗柩，窗外是一片火光，屋內是漸漸蔓延過來的火蛇，而他在其中，就如同那滄海中的一粟，讓他覺得如此的渺小不堪。
劍上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不一會兒，完顏傲手裏的劍也跟著啪嗒一聲落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身子順著窗柩緩緩地劃了下來，目光漸漸變得渙散，完顏傲看著一處地麵，上頭似乎有斑駁的痕跡，那兒……會不會葉嫋嫋倒下的地方？
葉嫋嫋，你究竟是想要如何？眯了眯眸子，完顏傲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原來自己從始至終都不曾看透過你嗎？
若是正的如同慕容清風所言的那般，你便不該有一絲一毫的背叛朕，然而……你這一次卻是背叛得如此徹底，讓朕直接落盡了深淵……
葉嫋嫋，你，始終欠朕一個解釋，所有的一切，都不該是由別的人告知你，你為何……不親自開口同朕說道一下？
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完顏傲搖了搖頭，卻是牽動了脖子上深入血管的劍口，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從嘴裏飛濺出絲絲血沫。
罷了，如今的一切，還去想又有什麼意義呢？事到如今，到頭來隻是兩處黃土墳罷了……
哈哈大笑兩聲，完顏傲緩緩地閉上眸子。
誰都不曾注意到，在窗外的一角，隨著完顏傲劍過脖子飛灑出去的血滴落出窗外，不知碰到了什麼東西，“滋”的一聲燃起一團火苗，又瞬間湮滅。
而那樣詭譎的一幕，與夜裏的大火顏色截然不同。
葉嫋嫋，若是有來生，你需要給朕一個解釋，朕要親口聽到你對朕所說，對朕的……心意。
十日後，大金覆滅，新帝慕容清風匡扶正義即位，所述之書言大金煊帝完顏傲幾大天下共憤之罪。
其中謀害三朝元老，屠殺忠臣滿門，不識忠奸，使皇後葉嫋嫋枉死三點赫然在首列。
新帝即位所做之事，改國號為後燕，為前朝忠臣平反，葉家葉錚忠烈被封為忠國公，其牌位入後燕皇家祠堂。
此事在朝野引起一片嘩然震動，群臣上書，先帝此舉頗為不妥，一來葉家效忠的是先朝皇帝，二來入皇家祠堂更是於倫理不符。
而新帝於此事力排眾議，終以一句，葉家滿門，當受萬世景仰，不受於當局，不拘於世俗而堵住了那些個反對之聲。
天下百姓聞此，紛紛奔走相告，稱讚新帝英明神武，頗有堯舜之風心胸闊染。
新帝得以民心，勵精圖治，興修水利，革政布新，朝野上下一片同心，後燕始現大金從未有之繁榮局麵。
此外，為解邊境百姓之苦，新帝與別國簽訂盟約，互通商市，後燕一派欣欣向榮之景象，百姓安居樂業。
然而，在所有的一切都步入正軌後，新帝一道舉措卻是讓世人疑惑不解。
新帝即位，本該充實後宮，廣開後世，然而在幾個月後，卻是頒布詔令，後位空置，所有妃嬪皆從貴妃之下，分賢良淑德四妃，再以此往後。
然而，這卻也隻是在民間所流傳，真正的情況如何……
禦書房裏，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的端坐在龍椅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展開道折子之後，嘴角揚了揚，便隨手拋在了一邊。
“蕭卿，你莫非也覺得朕的做法不對？”又展開幾道折子，無一例外都是同他說道此事的，慕容清風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將折子都扔至了一旁。
道是一個個都說陛下封後選妃事宜本是陛下的家事，但是那折子上寫的都是什麼？真的有心，不若想想法子，怎麼處理一些貪官汙吏，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在下麵之人，身著飛鶴褂，看了一眼慕容清風後又垂下了眸子，平靜地道:“陛下，依老臣所言……陛下若是想要堵住悠悠眾口，還是得開枝散葉。”
他並非不曾勸過眼前的人，隻是無動於衷罷了，他有何法子？
陛下有陛下的想法，一開始她也曾經說過得封後以正正統，然而陛下所言，卻是讓他啞口無言。
陛下說……鳳儀宮都被燒了，何必再去封後，若是封後，卻是要重建鳳儀宮，如此勞民傷財，著實不妥，若有母儀天下之女子，便該知其中利害，不會因此而計較。
更何況，如今卻是沒有女子能夠有母儀天下的風姿，此事暫時擱置不論。
此後每每提起，新帝便以此番言論告知大臣，大臣心裏感慨之餘，卻是終究無能為力。
然而……誰都不知道，在新帝的心裏，其實有一位當得起母儀天下的女子，隻是無奈早早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