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離別再苦,也終有離別時;
縱使相思再痛,相思賦了琴簫悄。
“公子,馬車備好了。”蕭項目光閃了閃,話裏不禁多了幾分複雜的意味。
五角飛亭,夜色裏兩道身影讓人舍不得打攪,月光打在她們的身上,便是雋永的一瞬。
然而蕭項卻不得不在此刻出聲。
莫名的,蕭項突然有些明白民間裏那句“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句話的由來了。
“蕭前輩,可否再等我一刻鍾。”葉嫋嫋桃花眸子眯起,緩緩起身,詢問著外麵的身影道。
蕭項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慕容清風的身上。
公子安排的時辰,差不多了……
而這句話,她不是問公子更加好些麼?問自己,若是自己不答應她又能夠如何呢?
這個丫頭,這個做法倒是讓自己有些猜不透了。
蕭項沒有回答時,葉嫋嫋也就這般看著他,不催促,不出聲,嘴角帶笑。
“蕭叔,你去安排吧,再過一刻鍾,我送嫋嫋上馬車。”突然,在葉嫋嫋身後的慕容清風緩緩上前,將手裏的白玉笛背在身後道。
既然丫頭還需要一刻鍾,他怎麼會舍不得給呢?
一刻鍾罷了,他有什麼給不起?
若是耽誤了這麼一刻鍾,他慕容清風就無法按照原來的走勢走下去,這才是讓人笑話了。
待得蕭項離開後,亭子裏便再度隻剩下葉嫋嫋與慕容清風二人。
“清風,我有一曲送與你。”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葉嫋嫋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聲音甚是溫和道。
眼前的女子,轉身回眸的瞬間,都是如此地讓自己心動不已,讓自己恨不得擁入懷中。
“好。”慕容清風淡淡一笑,期待道:“我洗耳恭聽。”
說著,將背在身後的簫遞到葉嫋嫋的麵前。
“不必這個。”眸子閃了閃,葉嫋嫋搖頭推開可這管簫,緩緩地坐了下來,指了指麵前的琴,“我有這個就好了。”
即便是不如眼前這個男人,她葉嫋嫋也不是不能彈不出。
“好!”重重地點頭,慕容清風揚唇一笑,丫頭的選擇,他自然是支持。
看了往亭子的欄杆上去的慕容清風,葉嫋嫋默默地垂下了眸子,借著月色,手指開始動作。
熟悉得不能夠再熟悉的曲子,讓慕容清風的鳳眸裏閃過一絲笑意,繼而整個身子都隨之放鬆下來。
一曲《鳳求凰》,他和這個丫頭在音律上的緣起,如今可是這個丫頭對自己的心意?
是了。
他的心意,也是她的心意,身無彩鳳雙飛翼,心心相印她知意。
沒有吟詠,沒有吟唱,隻有葉嫋嫋獨自撫出來的琴聲,慕容清風手裏的簫捏著,拿起來後又放了下去,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深。
四皇子府裏,完顏傲麵色如沉水的聽著這隻曲,月光長長入夢裏,似乎又驚動了那一片秋池。
麵前是兩隻被自己硬生生捏碎的酒杯。
第一隻,是在那曲陽關三疊響起時,心裏被猛地一驚。
第二隻,就在此刻。
如此熟悉的曲子,熟悉得往日裏發生的一幕幕瞬間在他的腦海裏翻騰。
鳳求凰,他聽了不止一次兩次,每每聽了心裏都會有不同的感覺。
而剛剛的那曲陽關三疊,琴聲,簫聲,明明都不是自己記憶裏的那道簫聲,卻莫名的讓他心悸得厲害。
然而……
就在他等待著鳳求凰的簫聲再起時,卻遲遲沒有等來。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捏碎了第二隻剛剛沏滿的酒杯。
鳳求凰,他聽了兩次。
第一次是在葉府,第二次是在匈奴國朝覲之時。
僅僅兩次,他便能夠肯定,當年那個在葉府取簫和曲的人定然是葉嫋嫋那個女人無疑。
如今,他在期待什麼?
都已經塵埃落定了,他卻還要期待那鳳求凰也能夠響起同樣的簫聲。
此刻的心思,矛盾得讓他都覺得心驚。
“殿下,夜深了。”小遊子站在完顏傲的身後,擔憂地看著他身邊的幾壺酒。
這個樣子,殿下的身子怎麼能夠好得了?
而如今,府裏更是沒有哪個女主子能夠管得了殿下了。
便是溫側妃娘娘小產了,殿下也隻是讓他們閉嘴,不許將此事傳出去。
便是如此,殿下也依舊不放心……
想起那日的血色,小遊子便忍不住內心的恐懼,身子直打顫。
殿下雖然讓下人對此事都三緘其口,而溫側妃娘娘身邊的丫頭卻一個個已經身首異處。
如今溫側妃娘娘身邊,都是一些殿下親自派過去的新人。
不知道為什麼,小遊子覺得殿下的舉動,並不是真的如這一次所看到的,她們沒有照顧好側妃娘娘,讓她小產了。
似乎……有更深的讓他不明白的地方。
“藏,打探到了是哪兒了嗎?”看都沒有看小遊子一眼,完顏傲手裏再度捏了一個小巧玲瓏的酒杯把玩著。
小遊子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完顏傲,殿下所言的藏是何人?
“打探到了,是在隔壁的慕容府。”一道聲音驟然從黑夜裏飄出來,嚇得小遊子一個激靈。
“慕容府?”完顏傲嘴角一抿,眸子裏閃過一絲詭譎之色。
猛然起身,將手裏的杯子“啪”地一聲擲在桌上。
小遊子目瞪口呆驚魂甫定地看著石桌上的杯子,果然,眨眼的功夫,又碎了。
咽了咽口水,小遊子轉頭去看完顏傲,當即快步跟了過去,“殿下,夜深了,將披風穿上吧……”
一看,自家殿下就不是去寢宮的方向,難不成還真的要去慕容大人,平寧王的府裏?
這個琴聲什麼的,當真就對殿下影響如此之大?
慕容府的門口,停了一趟馬車,藍色的帷幔,馬兒的蹄兒被碎布包裹了起來,便是它撒了歡兒的踏也不曾發出多大的動靜。
“小……”瑞珠鑽進馬車,看著不遠處的葉嫋嫋,張口時卻看到一道森森的目光朝自己投了過來,當即咽了口口水,“公子,上來罷。”
看著那道森森的目光別開了去,瑞珠不禁吐了吐舌頭。
慕容公子還真是想得周全,居然還讓小姐著了男裳。
隻是不得不說,自家小姐還真的是好看極了,這樣公子哥兒的打扮,在她看來可是比二公子還要好看些!
慕容府門口,慕容清風看著身邊的人,即便是給她穿上了最厚的披風,也依舊看起來如此的瘦削。
蜀地瘴氣重,好在此時是天寒,雖是冷些,但是馬車裏的東西都安置好了,也是比酷暑時分入蜀地要好得多。
“那我就去了。”葉嫋嫋轉身,朝慕容清風點了點頭。
喉嚨動了動,慕容清風手指落在葉嫋嫋的肩膀上,將那兜帽攏了起來,“嗯,在路上莫要耽擱,蜀地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去了那兒,莫要拘束了,看著不順心的,隻管處置了就是。”
說道蜀地,慕容清風的眸子陡然平靜了許多。
那是他長大的地兒,蜀地如今盡數屬於他慕容清風,但卻少有人知曉,更不知曉他因此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說的好像我去了就能夠在蜀地橫著走一般。”扯了扯遮住自己眼睛的兜帽,葉嫋嫋白了慕容清風一眼,輕笑道。
手指一頓,慕容清風眸子裏閃過一絲古怪之色,繼而低低的笑了,搖了搖頭。
蕭項看著慕容清風,又看看葉嫋嫋,不由輕輕咳嗽一聲,“葉公子去了蜀地,若真想橫著走,也無不可。”
葉嫋嫋狐疑地看了慕容清風一眼,又望向蕭項,眨了眨眼睛,“蕭前輩,為何我會覺得你在盼望我快些離開?”
說完,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蕭項。
蕭項身子一怔,不禁滿頭大汗。
果然這個丫頭也是隻小狐狸,平日裏不齜牙咧嘴,一齜牙咧嘴,必定是厲害得無人能及。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哪!
“怎麼,怎麼會。”蕭項咳嗽一聲,搖了搖頭,“隻是蜀地的確是值得公子去的。”
讓這個丫頭離開公子一陣子又不是壞事,他為什麼不高興?
否則,難不成他還真的要讓這個丫頭跟著公子去江南啊?
雖說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這個丫頭的心思,但是他更多的是相信自家的公子。
“蕭叔說得不錯。”聽到二人的話,慕容清風終於忍不住低低一笑,點了點頭,“若是你想要,隻管橫著走就是了,隻是記得身邊多帶點兒人給你開路。”
“我……”葉嫋嫋一愣,沒有想到慕容清風還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無奈的眨了眨眼睛,握住慕容清風的手道:“放心罷,到了蜀地那兒,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都依你。”慕容清風低低一笑,捏了捏葉嫋嫋的鼻子。
對於葉嫋嫋,他自然是放心的,更何況,就算是惹了麻煩,他難道還會怕了嗎?
他慕容清風的女人,想要做什麼,隻管去就是了,除了讓她受傷……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我走了。”看了眼拉住韁繩的馬車夫,葉嫋嫋垂了垂眸子,“此去江南,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自然會。”慕容清風頷首。
“聽聞吳娃鄉音軟儂,江南女子身子如水若柳……”葉嫋嫋再道。
“不及你。”慕容清風眸子縮了縮。
“聽聞江南的春日甚美,江南三月,草長鶯飛,雜花生樹……”葉嫋嫋的聲音小了許多。
“我今後帶你去看。”慕容清風聲音沉了沉。
猛地抬起頭,葉嫋嫋眨了眨眼睛,笑了,“一言為定!”
說罷,猛踮起腳尖,在慕容清風唇上落下一吻,不待他深入,便脫身而去,轉瞬間上了馬車。
馬車裏,葉嫋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笑容。
慕容清風,你說了一言為定,可是不能夠反悔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