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兜兜轉轉,最後這眾人覬覦不已的馬踏飛燕玉雕竟是到了葉嫋嫋的手裏。
然而,對於這個決定,卻沒有任何人敢出聲有異議。
臨走之時,安懷長公主看了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投向葉嫋嫋地身上,頷了頷首。
莫名的,葉嫋嫋竟是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安懷長公主的這一眼,裏頭的情緒她似乎在哪兒看到過。
隻輕輕歎了一口氣,想要去想時,卻又怎麼都想不出來,且這種目光也是轉瞬即逝,如同過眼雲煙。
“嬤嬤,如今陛下在哪兒?”回到暖玉宮,劉貴妃便躺在了榻上,臉色略顯蒼白的問道。
“回娘娘的話,陛下現下估摸著還在禦書房批閱奏章呢。”嬤嬤朝外頭看了一眼,軟聲安慰道。
“嗯。”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無意識的回應,劉貴妃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喃喃道:“嬤嬤,今日本宮還不曾用玉顏湯呢,你幫本宮端過來罷。”
嬤嬤愣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臉上浮出一絲笑容,“哎,是,老奴這就去。”
這才是她記憶裏的那個娘娘嘛,她們暖玉宮的主子,可不該是外頭的那個模樣。
隻是,當嬤嬤端著玉顏湯自庖廚出來,卻因為手指不受控製的發抖而將湯灑了三次,打碎了兩個湯碗後,才發覺自己似乎身子有些不對了……
葉嫋嫋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手裏的玉雕,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弧度。
這個事兒,可真是諷刺。
上一輩子,這樣東西就送到了四皇子府,如今可好,還是得回去四皇子府,還得經過她的手。
眼眸流轉,如同春風拂過桃花瓣,葉嫋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將手裏的東西再度裝回了那雕刻著青描蓮花的檀木盒裏。
這個馬踏飛燕的玉雕既然是她葉嫋嫋用“性命”換回來的,那麼至於如何處理,便是隨她的心意了罷?
另一趟馬車裏,溫柔望著隨馬車的晃動而搖擺的車簾,眸子裏不時的閃過一縷幽色。
怎麼都沒有想到,如此精心籌劃的計謀,到了最後居然功虧一簣。
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如此?!
手指狠狠地攥在了一起,向來溫婉可人的麵容,竟是透出了絲絲猙獰之色。
她不能夠取代葉嫋嫋去芳庭宴便罷了,好在後來又有一個苗氏之事能夠讓葉嫋嫋再度被人說道。
可怎麼都沒有想到,安懷長公主居然會主動出來為葉嫋嫋解圍。
她是有多麼好的命,才能夠如此順風順水?
便是最後的一個落進水裏,溫柔終於按耐不住自己心裏的焦急,隱隱的還有一點兒惶恐。
安懷長公主不處置流香,就不代表這個事兒就這般過去了。
那個丫頭居然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逃過了生天,隻怕是過會兒才會是真的鬼門關啊!
歎了一口氣,溫柔隻覺得僅僅是這一段時日,便打破了她籌劃已久的局麵。
所有的都付諸東流,她要如何的甘心?!
葉嫋嫋!
此刻的溫柔,目露凶色,再也不見一絲絲溫婉,嘴角緊緊抿著,卻在片刻後一絲絲的揚起。
還有法子,她還沒有輸。
借刀殺人,可不僅僅隻有一把刀……
“殿下,殿下,娘娘們回來了。”小遊子一聽到府門口傳來的動靜,顧不上心裏的詫異,立馬回到書房同完顏傲稟告。
他可沒有忘記,自家殿下可是吩咐過,娘娘一回來,第一個時辰告知於他。
“回來了?”書房裏,完顏傲先是一愣,臉色微微一變,直接扔下手裏的書卷,一掀袍子便抬腿往外走去。
“都回來了?”完顏傲眸子裏閃過一縷神色,一邊走一邊問道。
“娘娘和側妃娘娘都回來了。”小遊子忙不迭的點頭道,他隻看到了兩趟馬車都回來了。
完顏傲的眉頭再度一皺,怎麼回事?
往日裏,安懷長公主府裏的芳庭宴可不是僅僅一日便能夠完了的,今日怎的歸得如此之早,莫不是……
心裏沒來由的一緊,完顏傲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身後跟著的小遊子暗暗叫苦,他也曉得自家兩位娘娘回來的時辰有點兒怪異,但殿下不至於如此大的反應罷……
這都讓他要跟不上了啊。
“姐姐……”下了馬車,溫柔被流香扶著下了馬車,遠遠地便喚上了。
葉嫋嫋眸子閃了閃,將手裏的檀木匣子交給瑞珠,耳語了幾句,似乎不曾聽到她的喊聲。
溫柔咬了咬牙,提了裙角就準備朝前頭跑去,卻被一道聲音給震在了當下,臉色都不禁白了三分。
“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完顏傲一路行至府門口的道上,急不可耐的問道。
往日裏要行上三刻鍾的路程,硬是讓他兩刻鍾便走到了。
便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心裏的那種驚慌到底是因為什麼。
葉嫋嫋步子一頓,輕輕地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看來是想要徑直回清揚苑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當下,福了福身,“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想要一把拉住葉嫋嫋,卻要想起了什麼,完顏傲的眉頭微微一皺,停在了一步開外,已經伸出的手將袖袍一拂,便背在了身後。
溫柔跟在葉嫋嫋的身後,看著完顏傲的身影,無聲的福了福身。
她們兩人都回來了,而他的眼裏……隻有她。
嘴角露出一絲無奈而悲涼的笑容,卻在片刻後又被掩飾開去,甜美可人。
“嫋嫋,你的衣裳?”眉頭一皺,看著葉嫋嫋一身白色衣裙,完顏傲聲音不禁沉了三分。
他記得她出去之時,穿戴的可都不是這一身,而現下……
不知想到了什麼,完顏傲的麵色瞬間冷冽了下來。
她就這般恨他嗎?
“在長公主府裏出了一點兒意外,換了一身衣裳。”葉嫋嫋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不急不緩道。
“有什麼事兒,需要將衣裳換了去?”完顏傲上前一步,目光中帶著逼視。
葉嫋嫋先是一愣,繼而挑了挑眉,這樣的完顏傲,倒是有幾分意思了……
“殿下,姐姐她……”溫柔的臉色白了白,上前一步道。
“閉嘴!”完顏傲袖袍一拂,看都不看溫柔,目光緊緊地盯著葉嫋嫋,一字一句地道:“為何?”
她便是如此不樂意穿那身衣裳?既然如此,又何必穿著過去。
完顏傲的情緒,在葉嫋嫋的眸子裏起伏,不知為何,這樣子的男子,讓葉嫋嫋的心裏徒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這個男人,到底想了什麼?
以為她是他嗎?能夠將別人的心意棄之如草芥,將感情玩弄於股掌之上?
“殿下以為是為何呢?”葉嫋嫋嗤嗤一笑,蕩漾開了眉眼,仿若如同一朵被春風拂開的梨花。
“你……”完顏傲一怔,想要再說什麼時,小遊子拿著一封信給了過來。
“殿下,長公主府裏讓人送來的消息。”小遊子不安的看著明顯是積蓄了幾分怒火的殿下,心裏微微詫異。
葉嫋嫋目光在信上一掃而過,不由暗自歎息,這可來得真快啊……
如今,也隻有正妃娘娘能夠讓殿下露出如此神情了。
接過小遊子遞過來的信,幾下拆開,完顏傲迅速掃了一遍,目光先是一凝,繼而再度醞釀了風雨。
山雨欲來。
葉嫋嫋心裏冷冷一笑,卻又歎了一口氣。
她倒是沒有想到安懷長公主府裏的信也能夠來得如此之快,否則……她定然能夠從完顏傲的眼裏看到更多讓她滿意的神色。
看完的信,在完顏傲的手裏瞬間被摧毀,溫柔看著那臉色怒火明顯卻又被生生忍下來的男人,心裏的情緒越發的複雜。
這個男人,便是因為曉得了真相都尚且能夠忍住自己的情緒,卻差點兒因為葉嫋嫋的幾句話而勃然大怒。
“流香,跪下!”看著完顏傲陰冷的眸子掃了過來,溫柔心裏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朝身邊愣住的流香喊了一句,自己也在瞬間噗通一聲的跪了下來。
溫柔的聲音,向來都是溫婉柔軟的,在陡然之間變大,倒是讓葉嫋嫋的眉頭都挑了挑,繼而嘴角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
安懷長公主的信上頭究竟寫了什麼,她不會去想要知曉,然而她曉得……今日溫柔身邊的這個流香怕是不得善終了。
安懷長公主倒是做了一次好人,卻又是徹徹底底當了一回惡人。
“你是如何管教身邊的丫頭的?”完顏傲朝溫柔看了一眼,轉而死死的盯著流香。
“殿下,妾身……”溫柔咬牙搖了搖頭,眼裏滿是痛楚與惶恐。
“來人!”不待溫柔再說下去,完顏傲直接大手一擺,目光陰沉得如同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無常:“給本殿下將她……沉水。”
沉水兩個字一出,所聽到之人紛紛目瞪口呆,便是葉嫋嫋都不禁愣了一下。
這個刑法,可是過於殘忍?
但片刻之後,又是一片平靜。
完顏傲能夠做出這種事兒,並不應該覺得詫異不是嗎?
小遊子結結巴巴的回了一句,指著一臉茫然卻已經被下慘白了臉色的流香,“殿,殿下,這……”
沉水之刑,將人以繩束之,沉於水塘之中,待得其忍受不住,再以繩提之水麵,如此反複,直到被束之人腹腔中灌滿水,其肺腔中氣一點一點耗盡,方才結束。
這種刑法,比之將人直接溺亡更是殘忍。
如此遊走於生與死之間,其結果最終是死亡,何不如讓人走個痛快?
然而,看著完顏傲的神色,小遊子卻是曉得,此事,絕對沒有再行商量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