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噗通一聲,一道瘦小的身子跪了下來,目光帶著明顯的惶恐,“秀嬤嬤,陳小姐在練舞之時,正是奴婢在身邊。”
“好,那你將事兒說將清楚。”緊緊的盯了下頭的宮女幾眼,秀嬤嬤聲音都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淩厲。
“是,嬤嬤。”似乎是還有些後怕,小宮女跪在地麵上的身子不時的瑟瑟發抖。
“今日,奴婢原本在一旁看著陳小姐練舞,等候其差遣,可突然……突然聽到陳家小姐一聲驚呼,奴婢抬眼去瞧時,陳家小姐已經身子歪在了地上,左腳處有鮮血流出,奴婢將陳小姐扶將起來後,才發現地麵上居然有這個……”
說著,隻見那丫頭緩緩攤開手,裏頭赫然是一片破碎了的瓷片,上麵還留著幾滴殷紅的鮮血,仿若能夠讓人察覺到那股鑽心的疼痛。
隻道是十指連心,殊不知,腳上的疼痛,比之手指頭更甚。
眾人倒吸了一口氣,更有幾位小姐連連後退了好些步子,用帕子輕輕的掩住了口鼻。
“這個是……”秀嬤嬤眸子一眯,眼裏閃過一絲厲色,道:“笑菊園的宮女何在?”
“回嬤嬤的話,奴婢便是。”隻見那跪在地上的宮女再度磕了一個頭,眼裏滿是驚恐,連聲音都不禁出現了幾分顫抖。
“是你?”秀嬤嬤眉頭一皺,眸子深處閃過一絲詫異,“你叫什麼名字?”
“回嬤嬤的話,奴婢婷香。”婷香身子一抖,卻還是立馬回答。
“婷香是罷?”秀嬤嬤冷冷一哼,“你好大膽子!”
婷香一驚,身子都顫了一下,麵色惶恐而恍然的望著秀嬤嬤,“嬤嬤,奴婢……”
眾位圍在一處看著的女子,也不由麵麵相覷,不曉得為何原本是有功勞的宮女突然被這般訓斥。
畢竟,若非是她在一側,還不曉得那陳家小姐是否會受到更重的傷勢。
看到婷香這樣一副茫然的模樣,秀嬤嬤冷冷一笑,眼裏滿是冷厲,“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好好好,不曉得是罷,那我問你,作為這個笑菊園的宮女,你為何不把屋裏掃打幹淨,不仔細查看?若非是你的疏忽,這個地兒豈會有這個物什兒所在?!”秀嬤嬤手指著此刻被放置在一側的瓷片,話語裏有些怒不可遏。
被秀嬤嬤如此說道,婷香整個人似乎都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立馬再地上磕起頭來,“嬤嬤,不是,不是奴婢的,不是……”
“還說不是!”秀嬤嬤一哼,話裏帶著壓迫,“你這丫頭好不仔細,留你在宮裏早晚會誤了主子們的事,留你不得,來人!”
婷香一看到衝過來的幾個太監,眸子裏的惶恐更深了,咬了咬牙,頭在地上磕得“咚咚”做響,“嬤嬤饒命,嬤嬤饒命,奴婢,奴婢有話說……”
“帶走!”秀嬤嬤也曉得這個事兒許並非是這個宮女所為,隻是如此若是尋不到那主謀,這個宮女便隻能夠抵了此事過去,當下打斷了婷香的呼救聲,擺了擺手道。
眼看著兩個太監的手就要壓上婷香的肩,婷香身子一顫,趕忙上前跪了兩步,“嬤嬤,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秀嬤嬤仍舊無動於衷,目光望著一眾貴女,眸子深處閃過一絲晦澀。
“嬤嬤,奴婢,奴婢曉得這個事兒是何人做的!”咬了咬牙,婷香眼裏流下一串淚水,閉上眼將這句話喊了出來。
其聲頗為歇斯底裏,讓聞之者皆心神不安。
這句話一出,圍在周遭的人中,一道眸子閃了閃,片刻後,再度恢複平靜,隻是臉色卻仍舊有些微變。
“你這婢子,好大的膽子,死到臨頭還敢誣陷她人,既然如此,更留你不得,給我堵了她的嘴,快些拖將出去!”聽到這句話,秀嬤嬤的怒火似乎更大了。
婷香一聽到這句話,目光露出絕望,身子不斷扭動,嘴裏不斷發出嗚嗚聲,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夠用眼睛狠狠的望向其中一人,眸子裏是滔天的恨意。
“嬤嬤,既然她已經說了曉得是何人所為,不若咱們聽上一番再行判定?”眼看著婷香的身子就要被拖出院子,一道不大的聲音從站在旁邊的女子中傳來。
其聲清澈,如涓涓細流,讓人不覺賞心悅目。
秀嬤嬤尋聲望去,恰恰對上一雙帶笑的眸子。
溫柔看著秀嬤嬤,微微福了福身,點了點頭道:“嬤嬤,還是讓她說道一下罷,免得真讓罪魁禍首逍遙法外,若是如此,當真是怕寒了人心。”
這句話,說得頗為有理有據,可謂是擲地有聲,讓不少人聽了頻頻點頭,隨聲附和。
“柔兒妹妹,這個事兒,你又摻和什麼?”溫柔身邊,薛玉兒咬了咬牙,用僅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問道,眼裏的晦澀與惱怒一閃而過。
同時心裏頭還有陣陣擔憂……
“薛姐姐,話可不能夠這麼說。”皺了皺眉,溫柔側目看了薛玉兒一眼,目光帶著幾分堅定,“薛姐姐,還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這個婷香怪可憐見的,若真不是她,那真的是太冤了……”
“你可快要莫說了,就不怕惹禍上身?”乜了溫柔一眼,薛玉兒輕哼了一聲道。
溫柔莞爾一笑,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溫柔同薛玉兒的聲音不大,聽到方才溫柔一句話的各家千金們,此刻都將目光投向了秀嬤嬤,等著她的回答。
倒是沒有一個人看向溫柔這兒,也未發覺溫柔同薛玉兒之間的低語。
而已然被拖至院子門口處的婷香,此時也停了下來。
看著眾多眸子落在自個兒身上,秀嬤嬤的眼神閃了又閃,深深的看了眼溫柔,最終無奈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便過來罷,把你知道的事兒一五一十的給說道出來,不得編排。”
“是,是,奴婢曉得。”婷香一聽這句話,眼角雖還是掛淚珠,卻也泛起了一絲喜色,劫後餘生的鬆了一口氣。
看著溫柔的眼神也帶上了絲絲感激。
再度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婷香眸子赫然落在了眾位官家小姐裏頭,目光帶著巡視。
不少小姐被這道目光一盯,都泛起了一絲絲寒意,同時心裏也滿是震驚。
莫非,這個事兒當真是有人故意這般做?若是如此,那她們身邊……
隻見婷香的目光從眾人身邊一一掃過,時快時慢,在繞過溫柔幾人身邊時微微一頓,手指緩緩指出,眼裏的恨意立刻迸發出來,“嬤嬤,就是她,奴婢看到是她做的!”
順著婷香的手指看去,眾人眼裏皆是詭譎莫名。
薛玉兒心裏一顫,手指微微攥成拳,一點一點垂下了眼瞼。
“說清楚些,究竟是何人。”秀嬤嬤皺了皺眉頭,也望向了婷香手指所及之處。
“回嬤嬤的話,是李家小姐,李彩雲。”最後三個字說出來,婷香的話裏帶著三分猶豫,卻更有七分恨意。
自個兒的名字突然從婷香的嘴裏出來,李彩雲先是一愣,繼而身子晃了晃,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婷,婷香,你說什麼?”李彩雲嘴唇顫抖,看著婷香望著自個兒的眼神,心裏害怕,不由自主的便後退了一步。
然而,這麼一退,在眾人眼裏便看成了逃避。
秀嬤嬤眸子在兩人間凝了凝,閃過一絲晦澀,這個李彩雲,她是記得的,正是同陳藍所在同一個屋子,笑菊園。
而她明日所備的才藝,她也是記得的——彩雲舞。
如其名一般,彩雲。
“把你是如何知曉這個事情的,一五一十給大家說清楚。”秀嬤嬤眯了眯眸子,不再去瞧那李彩雲,轉而再度落到了婷香的身上。
李彩雲聽到這句話,身子再度一抖,臉色都變得慘白,想要說道什麼,卻被秀嬤嬤一個眼神給驚在那兒,一句話瞬間給卡在了喉嚨裏,半晌發不出聲。
“咚咚”磕了兩個頭,婷香微微轉了轉身子,似乎不敢對上李彩雲那兢懼憤怒的目光。
“嬤嬤,昨夜,在奴婢將屋裏都掃打了一遍後,關好了門,本想要回去歇息,隻是心裏煩悶,便在笑菊園的外頭站了許久。”
“過了約莫一刻鍾,就在奴婢準備回去之時,突然聽到了屋裏突然響起一陣動靜。”
“原本奴婢以為是屋裏哪個小姐渴了起來喝茶,卻發覺並沒有燈,如此,奴婢並也回去了。”
說道這兒,婷香再度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此事,奴婢有錯,若是奴婢能夠進去看一眼,或許今日之事便不會發生了。”
眾人目光一凝,眼裏若有所思。
“繼續說。”秀嬤嬤點了點頭,沉聲開口,目光裏頭看不出她的情緒。
“今日清早,奴婢去掃打屋子之時,卻發覺一個怪事兒,便是李家小姐屋裏的茶杯少了一隻。”
說道這兒,事情的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整理了思緒,瞬間便明白這裏頭的前因後果,當下,看著李彩雲的目光也帶上了怒火。
隻有秀嬤嬤眼裏仍舊是波瀾不驚,“為何你昨夜收拾之後不即刻歸去安睡,在外頭所謂何事?”
“嬤嬤。”聽到這句話,婷香的眼角再度垂下一串淚水,“嬤嬤,奴婢的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家裏卻又沒有銀錢醫治,奴婢無能為力,隻能夠在夜裏對月為母親祈求老天爺的保佑……”
婷香的聲音越來越小,整個人的神色都瞬間萎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