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姐!”看了四下一眼,柳嬤嬤低喝一聲,話裏滿是無奈。
“柳嬤嬤……我,我沒有的。”再度搖了搖頭,目光卻是不敢去瞧那明顯恨鐵不成鋼的人。
這個模樣,還用說甚有沒有?柳嬤嬤這般精明之人,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即掰正了苗氏的身子,“娘娘,你可還記得當初老奴走之時同你所說的,這男人皆是信不得的,皇子殿下,更是……”
“嬤嬤,殿下他不是的……”手指捂上耳朵,苗氏猛的搖頭,隻是這句話怎的聽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不是?”柳嬤嬤冷冷一笑,“娘娘,你如今還不曾看明白嗎?你忘了當初夫人是如何說道的嗎?你忘了老爺當初是如何待夫人待你的嗎?這天下男子若是有情……娘娘!夫人何至於至死都不瞑目?”
即便是捂住雙耳,這一句句殘忍的話也依舊落入苗氏的耳裏,如同刀子一般淩遲著她的心。
她是不曾忘記,她不敢忘,可她再如何不敢忘,也抵不過她心裏頭的愛意。
她是真的喜歡,真的喜歡殿下啊……
這個是表哥的男子。
兒時遠遠的一目,驕傲的他,孱弱的她,注定了這一輩子逃不開的劫難。
故而,皇後讓她入四皇子府之時她才會如此欣然。
即便隻是一個側妃。
一開始,她隻是想全了兒時的那個夢,到了如今,便是夢被驚醒了,她也不願出來。
多想一覺便不醒過來了……
若是他一直如此待她,讓她早早的死了心也就罷了。
可他不時的溫柔,不時的纏綿,卻如同水中的藻,將她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纏繞,她想逃離,卻隻是無勞,更是越發的收緊。
直到,所有的藻攀上雙腿,繞過雙臂,纏上脖頸,伸入喉嚨,在她的心裏生根再長,將她的心整個包裹。
她並非不曾想過是她的一廂情願,可有的時兒,便是一廂情願,那也是甘之如飴的。
一廂情願,故而她輸得一塌糊塗。
隻為讓他多笑一次,多看頷一次首,多回一次眸。
隻要在他的眼裏,她能夠看到自己的身影,她便是能夠告知自己:他的心裏會有她的。
如此一來,還有什麼坎兒過不去?
“娘娘,你若是再如此執迷不悟下去,隻怕到頭來隻剩一場空啊!便是連這個夢都做不了了!”一把拽下苗氏捂住雙耳的手,柳嬤嬤一雙眉頭瞪得老高。
呆呆地望著柳嬤嬤,苗氏眼裏不由多了幾絲恍然,“嬤嬤,嬤嬤,我不要,殿下他不能夠就這樣子把我丟了的,嬤嬤,我該如何?我該如何?”
“你聽我說,娘娘,娘娘!”猛地將發愣怔如同入了魔障一般的人搖晃了兩下,柳嬤嬤聲音都有了幾分歇斯底裏。
“娘娘若是想要讓殿下記得你,愛護你,你首先得有氣力養好身子不是?”冷笑了一分,柳嬤嬤朝旁邊望去,“想必娘娘自個兒都好幾日子不曾看過自己的容貌了罷?”
“若是再如此下來,娘娘當真是不打算同那些人來拚上一拚了麼?”
“不打算……讓殿下再疼愛你嗎?”
柳嬤嬤的話如同有蠱惑一般,苗氏的眸子一點一點由迷離轉向清明。
隻是,仍有些恍惚的她,不曾注意到柳嬤嬤說最後那句話時裏頭的絲絲諷刺。
抽回了手,苗氏看了眼那被一層薄紗遮住的銅鏡,低低的嗤笑了一聲。
是了,是她太傻,是她掩耳盜鈴了,以為遮住讓自個兒看不著就能夠心安,殊不知落在那些人的眸子,隻會是更糟糕。
“嬤嬤,幫我將粥端來罷。”不把身子養好,怕是真的就無法翻身了……
愣了一下,柳嬤嬤點了點頭,終於鬆了神情,眼裏也多了幾分深意,“娘娘能夠想通,便是再好不過了。”
說罷,將粥端將過來。
“嬤嬤,我自個兒來。”推開柳嬤嬤的手,苗氏掙紮的要伸手去接。
“娘娘,你這是作甚?”眸子一閃,柳嬤嬤問道。
再度伸了手去,苗氏定定地望著柳嬤嬤,“嬤嬤,我自個兒來,你同我說說,我該用什麼去爭,用什麼去搶。”
一字一句,苗氏說的緩慢,但卻無比的堅定。
身子一怔,柳嬤嬤靜靜地看了苗氏幾眼,終於放下了一直懸在心頭上的石頭,笑了笑,點了點頭。
“娘娘,慢著些。”拿了一方帕子捏在手裏,看著一勺接著一勺的人,柳嬤嬤的眉頭皺了皺,不讚同道。
“無妨。”淡淡一笑,又是一口清粥送入嘴裏,一開始的嘔吐之感,隨著自個兒方才忍著已然好了許多,“嬤嬤還是直接同我說道罷,這樣,我才有法子把這用完呢。”
晃了晃手裏的東西,苗氏那纖細的胳膊上,隱隱冒出幾分青色,指節處隱約可見泛著白色的光。
“娘娘,如今後院裏頭的那幾個可還安生?”垂了垂眸子,柳嬤嬤將手裏的帕子疊好,嘴角扯了一絲冷笑道。
愣了一下,苗氏眼裏晃過一絲惆悵,“嬤嬤出府之時,那幾個還算是安生的,如今……”
說罷,搖了搖頭。
這些日子,她之所以這般緣故,也有殿下突然又回了後院的緣故。
那些個狐媚子不曉得用了何種手段,竟是讓殿下又去了她們那兒。
“如今又不安分了?”瞅了苗氏一眼,柳嬤嬤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苗氏點了點頭,“嗯。”
“如此,也好。”冷笑了一聲,柳嬤嬤諷刺道。
省得她再一個個去將她們“請”出來蹦噠了。
“嬤嬤這是何意?”手裏的勺子頓了一下,苗氏不由問道。
“娘娘還不明白嗎?”搖了搖頭,柳嬤嬤在苗氏耳邊低語了一番。
“啪”的一聲,苗氏手裏的勺子掉回了碗裏,眼裏多了幾絲不可置信,“嬤嬤如何能夠肯定,她們會……”
搖了搖頭,柳嬤嬤一時不曉得該如何說道,隻消片刻,卻還是耐著性子道:“娘娘,女人之間,本就是如此,你且看著罷。”
“可是,嬤嬤,那個人,她的身份……當真會如此做嗎?”咬了咬牙,苗氏有幾分猶豫地道。
哼了一聲,柳嬤嬤眼裏閃過一絲嘲諷,“娘娘,如何不會去做?她自然會做的。她一個正妃娘娘,入了這四皇子府,第一個事兒要做的,可不就是要端了這正妃的架子?屆時,娘娘隻要隔山觀虎鬥便可了。”
為何會鬥?女子的本性使然罷了。
至於那些個女人,也不會是個省油的燈,隻要她們處理得好,不怕事兒不按照她想的走。
“可,嬤嬤,若是她一來便尋了我們的麻煩可如何是好?”攪了手裏的粥幾下,苗氏又覺得有些食不下咽了。
嗤笑一聲,柳嬤嬤突然曉得為何苗氏在她走後不曾再有過半分進展了。
她的這個小姐,還是不該陷入這般家宅鬥爭之中啊……
罷了,既然是自個兒回來了,便不會再讓她吃了虧去。
“娘娘怎可如此糊塗?”雖說心裏頭像著如此,但柳嬤嬤的眉頭卻是瞬間豎了起來,瞪著苗氏。
“嬤嬤,我……”垂了垂眸子,苗氏眼裏不由多了幾分頹然,“嬤嬤可是也覺得我很是無用?”
靜默了許,柳嬤嬤搖頭歎了口氣,“娘娘不可妄自菲薄,無事的。”
有的事兒,慢慢看,慢慢學也不遲。
“屆時娘娘初始便莫要去管便是,橫豎娘娘身子骨不適,少去那個人跟前晃悠不就是了,便是不得不應對,隻消她尋不出娘娘您的刺兒,她又能夠耐你何?便是她是正妃娘娘,卻還是比之你後進府不是?”柳嬤嬤一點一點為苗氏解釋道。
看著苗氏那慢慢明了起來的眼神,暗暗鬆了一口氣。
橫豎能夠想清楚便是了。
“嬤嬤能夠做到讓她們兩敗俱傷?”眨了眨眼,苗氏擱下手裏的碗希冀道。
“娘娘!”柳嬤嬤乜了她,“有的事兒,娘娘也該想想不是?”
被噎了一下,苗氏卻是不敢多說什麼,訕訕地點了點頭,“嬤嬤說的是。”
“娘娘,府裏後院的丫頭婆子們,可還都聽話?”眸子一閃,柳嬤嬤放低了聲音問道。
搖了搖頭,苗氏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她哪裏還有心思,還有功夫去對著那這個丫頭。
便是先前那些明麵上看起來唯唯諾諾,聽她話兒的,如今怕也是忙不迭的去了那幾個人那頭了罷?
風水輪流轉,卻不若說是樹倒猢猻散。
看到苗氏這幅神色,柳嬤嬤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了,冷哼了一聲道:“她們倒是曉得見風使陀,大樹底下好乘涼,沾沾自喜卻是不曉得自個兒抱著的本就是朽木一根了。”
“如此也好,忠心與否也就一目了然,免得咱們再一一去尋了,屆時一並扔給那個人處置了罷。”接過苗氏手裏的碗,放在一側,柳嬤嬤拭了拭苗氏的嘴角。
觸到她枯瘦凹陷的雙頰時,還是忍不住黯了神色。
娘娘,且放心罷,你要的,老奴一樣一樣替你討回來。
“娘娘可明白還有一樣事兒是你必須得去做的?”輕聲一笑,柳嬤嬤的情緒不由平和了許多。
“何事?”眉頭一顫,苗氏有些不甚肯定的問道。
“殿下,殿下那兒,娘娘且多多走動體諒,莫要忘了娘娘同殿下的情分,娘娘要曉得,便是一個側妃,也是要講究先來後到的。”眯了眸子,柳嬤嬤眼角的皺紋如同刀子一般鋒利。
苗氏身子一怔,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
“屆時,定然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冷笑了一聲,無情的話回蕩在偌大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