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葉錚的鷹眸許久，韓莫突然放聲一笑，“命令？葉將軍莫非覺得我韓莫也是這般會認命之人？”
“你不是不樂意去嗎？”眼裏閃過一縷精光，葉錚可沒有忘了這個小子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的臉色。
愣了一下，韓莫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葉將軍，當真以為日日陪著你耍劍，你便真曉得我在想什麼？”
“我並非是不樂意去，我隻是，不樂意被你拿來當作同我大哥的賭注。”哼了一聲，那雙大眼睛裏瞬間蹦出幾絲冷厲。
葉錚微微一愣，歎了口氣，“可若是慕容清風拒絕了，我也拿不出法子來不是？”
再度一哼，韓莫不冷不淡道:“我大哥那是敬重你才應下的。”
到了這個時候，都不忘維護慕容清風，慕容清風啊慕容清風，你到底是給這個孩子灌了什麼迷魂湯。
葉錚嗬嗬一笑，“哦？”
“我大哥，不需要我來維護。”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韓莫冷冷的抱著胳膊，“我已經說了這個事兒了，你且看看可是還願意讓我隨你去西北罷？”
“要啊，如何不要？”點了點頭，葉錚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臉意味闌珊。
便是不樂意去，他也會讓他到了那兒心甘情願的。
大漠孤煙，這個孩子，該會喜歡上的罷。
他的眼裏，不止是有冷厲，更有一種膽氣。
“好，事兒說完了，我便走了，此事，多謝葉將軍成全。”淡淡一笑，韓莫齜了齜牙，再也不多看葉錚一眼，轉頭便離開。
葉錚看著那道身影，心裏莫名的暢快了許多。
能夠把這個小子帶過去，倒也不錯。
隻是想起另一件事兒，葉錚的眉頭再度擰了起來。
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韓小爺冷著一張臉出去後，不出所料的看到外頭立著的欲言又止的葉二哥。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韓莫並不多言，徑直朝那小道上離去，事情了了，他便要去將此事同大哥說道一下。
想想葉錚方才說的話兒，他心裏就躥起一陣無名怒火。
這葉家的人，就是沒有一個能夠讓他看得順眼的。
“進來罷，想要問什麼就問！”門口傳來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葉青鬆身子一怔，再度看了看那遠去的身影幾眼，一掀袍子，轉身進了書房。
“祖父。”恭恭敬敬，老老實實的模樣，哪裏有方才那股子打斷葉錚話裏的衝動勁兒。
哼了一聲，葉錚丟了一個眼刀子過去，“莫要磨磨唧唧像個娘們，有什麼話，直接問罷。”
若是不想曉得方才發生了事兒，這個混蛋小子早就滾回自個兒的院裏去了。
葉青鬆被自家祖父今日接二連三的火爆話兒給驚了一下，這可不是他要磨磨唧唧，天曉得自個兒一問，上頭會不會飛來一個茶杯？
屆時，如何說來，得不償失的還是自個兒不是？
“是。”垂頭斂目，葉二哥躬身應下，“敢問祖父，方才韓莫同祖父說的賭約所謂何事？”
葉錚眼皮子一跳，意味深長的看了葉青鬆一眼，嘴角動了動，最終歎了口氣，“我還是同你說說，他今日來同我說了什麼罷。”
終究還是不想讓他曉得那個所謂的賭注的什麼事兒麼？
葉二哥眸子深邃許多，卻也曉得祖父當真不想讓他曉得的事兒，終究是不會讓他如意的。
當下溫了聲音，“還請祖父告知。”
那恭恭敬敬的乖順姿態，便是葉錚想要發怒，都無從挑起。
隻是，葉青鬆越是如此，葉錚心裏反而越不是一番滋味，一陣惱怒湧上來，原本該好好說的話兒，也頓時變了味。
“你不是不樂意去西北麼？自然是有人樂意去。”哼了一聲，葉錚沒有好氣道。
葉青鬆嘴角一抽，心裏頓時晃過一個不可置信卻隱隱有九分把握的念頭，“祖父的話，孫兒不懂。”
咬了咬牙，葉青鬆目光一點一點抬了起來。
“不懂？”葉錚反問了一句，嗤笑一聲，當真是不懂麼？
伸手指向韓莫站的地方，葉錚嘴角勾了勾，“就方才，韓莫那小子，同我說，他要去西北。”
這話裏的語氣，一聽便是十分的愉悅。
“我且告訴你，就那個小子，雖說歲數不如你大，行事作風，卻是比你靠譜多了。”嗬嗬一笑，葉錚一邊說，一邊沒有忘記用眸子去瞥葉青鬆的臉色。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個混賬小子聽了這句話，是否還是如此的無動於衷。
然而，事實就是……又讓葉錚失望了。
隻見葉二哥呆呆若木雞的立在那兒，整個人看著葉錚，眸子裏卻仿若沒有了焦距。
“祖父，他，他要去西北？你可有逼他？”瞬間回過神來，葉青鬆想到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此事是否是自個兒祖父逼迫韓莫的。
“混賬！”一聽這話，葉錚整個人都怒了起來，一巴掌拍在案幾上，“有你這般同長輩說話的？！”
眸子垂了垂，葉青鬆深深呼了一口氣，“孫兒不敢。”
“不敢？”葉錚不怒反笑，“我看你是膽子上天了！自個兒沒有擔待就罷了，還將事事推到老夫身上，我看你這十幾年腦子裏究竟是想了些什麼東西？！”
“祖父！”葉青鬆目光一閃，抿了抿唇，“孫兒知錯，孫兒願領罰。”
自個兒方才，也著實是有些出言不遜了。
便是再如何，他也不該這般同祖父說話。
定定地看了葉青鬆兩眼，葉錚鷹眸裏閃過一縷詭譎的神色，“罷了，我老了，管不著你，你也莫要用罰不罰來要挾我。”
“祖父，孫兒……”葉青鬆臉色一變。
“出去。”緩緩的坐了下來，葉錚一手撫額，另一隻手指向門口處，似乎再也不願多看葉青鬆一眼。
葉二哥心裏頓時五味雜陳，今日，著實是他過於冒失了，咬了咬牙，道:“孫兒知錯，還請祖父莫要氣才是。”
說罷，再度看了眼葉錚，目光帶著三分希冀，隻是等了片刻，卻還是暗淡了下來。
躬身行禮，一步一步，轉身離開了書房。
“你尋我？”飛鶴亭裏，韓莫看著那坐在石桌旁，一手執著酒壺，一手不曉得在比劃什麼的人，嘴角莫名的抽了抽。
迷迷糊糊聽著這麼一個沙啞的聲音，葉二哥似乎是稍稍清醒了些，將嘴從酒壺上移了開來，眨了眨眼，“你怎麼來啦？”
也不曉得葉青鬆在這兒究竟喝了多少，竟是一雙眼睛的眼角周遭都變得通紅通紅。
原本一臉無奈的站在自家公子身後的東顧，看到韓莫一來，臉色不由變得有些訕訕。
猶豫了一會兒，看到韓莫還是沒有什麼動作，便大著膽子朝前踏了一步。
“韓小公子。”東顧躬身示禮道。
“嗯。”目光從那又開始喝上的人轉到東顧身上，裏頭的寒芒如同兩把夜色裏月光下出鞘的長劍。
“韓小公子，我我……不是。”一看到韓莫這個樣子，原本就惶恐的臉色更加兢懼了。
咬了咬牙，東顧猛地在地上跺了兩腳，“韓小公子，你，你幫我勸勸我家公子罷，我……”
他若是有法子能夠勸自家公子，怎麼可能會想把這尊煞神給請來啊。
“為何要讓我來？”看著那明顯已經有了三分醉意的人，韓莫臉色不變，但那周身越來越冰冷的感覺卻讓東顧莫名的打了一個寒戰。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辰，夜裏寒風一點一點灌進衣袍，侵入骨髓。
“我……”東顧眼睛一垂，差點兒就沒把眼淚給掉了出來，他總不能夠去把將軍給叫來罷？
要是將將軍給叫來了，不說他們這幾個做下人會如何，便是二公子被將軍看到了這幅模樣，也是逃不了罰的。
若是能喚小姐過來，也是行得通的，但如今小姐他是萬萬不能夠去打攪的。
好在二公子也曉得尋了這麼一處僻靜的地兒，不至於弄得府裏人盡皆知。
“我聽到，二公子喝醉了喚了您的名兒，指不得二公子會有什麼話兒要同你說道。”目光一瞅，看到那站著的人轉身欲走，東顧腦瓜子立馬一轉，不假思索的將話說出口。
步子一頓，韓莫轉頭先是看了眼東顧，又將目光落在那一盞微黃的燭火下的人。
一陣夜風刮來，穿著淺色錦服的男子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酒壺裏的酒也隨著這個動作抖落了兩滴。
東顧瞅了一眼自家公子，又看了一眼看不透神色的韓莫，捏了捏拳頭，“韓小公子，我沒有騙你的。”
方才，二公子的的確確是恍恍惚惚之間喚了韓小公子的名號，他這也算是說了實話罷？
“你回去。”韓莫上前一步，在葉青鬆身旁坐了下來。
明明是喝得半醉之人，卻不曉得怎的就能夠注意到身邊有人來了，隻見葉二哥將惺忪迷離的雙眸一睜，一巴掌拍在韓莫的肩膀上，“來，莫弟，陪我喝酒，喝！”
“韓，韓小公子……呀！”眼前那微弱的光突然暗了下來，在這個沒有月的夜裏，東顧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閉嘴！”冷冽的聲音從前頭傳來，“若是不想明日讓你家將軍曉得這兒發生了什麼，便莫要多言。”
真以為尋了這麼一處地兒，那個人就不曉得他葉青鬆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