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韓莫說話，慕容清風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阿莫，便是你不說，我也曉得你為何不樂意。”
嘴角撇了撇，韓莫瞅了自家大哥一眼，卻不說話。
你才不曉得我心裏頭想什麼呢。
“阿莫，你是曉得我心裏是如何想的罷？西北軍營，若是說起來，著實是個不錯的去處。沙場練兵，實是男兒所為，阿莫以為呢？”鳳眸流轉，慕容清風平靜的將目光落在韓莫的臉上。
即便是如此不情不願，還是得去啊，因為阿莫，那裏才是能夠讓你大放光彩的地兒啊……
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韓莫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去，嘀咕了一句:“大哥我隻想陪在你的身邊。”
聲音不大，足以讓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慕容清風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歎了一口氣，“阿莫，十二個年頭了，怎的就隻想著待在大哥的身邊呢？你可曉得，這種想法是萬萬不可的。”
到了後來，你該是要去闖自己一片天地，方才對的起韓家的列祖列宗，才能夠讓自己無愧於韓家。
“大哥……”這一下，韓莫終於不再逃避了，目光直直的望向慕容清風，裏頭滿是無奈。
這種目光，就如同在一個淒風苦雨的夜裏，被主人丟棄在外頭的貓兒。
伸了伸手，慕容清風一把拉過韓莫，拍了拍他的頭，“阿莫，若是我說這樣能夠幫到我，你可願意去？真心實意的去。”
最後一句話，慕容清風的聲音明顯拉高了三個度。
心裏猛地一陣疙瘩，韓莫咬了咬牙，忍住內心噴湧而出的感受，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輕聲一笑，慕容清風勾了勾唇，揉了揉韓莫的頭，“我就曉得阿莫是個乖的，你還是懂得大哥的。”
“可是，大哥你說過最後你贏了……我覺得你不會輸的，對吧？”最後兩個字，是從牙縫裏摳出來一般，問得無比艱難。
心裏掙紮，韓莫苦澀的閉上了眸子，大哥他還是要他走麼？
“阿莫，不論我這個賭注輸贏與否，你都要隨著葉將軍去西北軍營的，你可曉得？這個賭注本身就是定局，我開這個賭局的目的，本身就是為了你，你可曉得？”歎了口氣，慕容清風搖了搖頭，聲音平靜。
但裏頭的內容，卻足夠讓韓莫的大眼睛瞬間瞪大了三分，裏頭滿是驚訝。
“大哥，你的意思是……”喏了喏嘴唇，最後的那幾個字，卻如同深入喉嚨的魚刺一般，如何都弄不出來。
“坐下，聽我慢慢同你說。”拍了拍身邊的椅子，慕容清風溫溫一笑，看著身邊這個孩子的眼神滿是柔和。
韓莫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緩緩地坐了下來，坐下來後，又稍稍向慕容清風一側移了過去，但立馬又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一僵，又彈了過去。
察覺到身邊的動靜，慕容清風嘴角的笑容始終不變，任由這個孩子去折騰。
本來這件事兒自個兒就做的不怎麼對，畢竟不曾同他提前說道，他心裏頭有了一點點疙我瘩也是對的。
然而，既然是疙瘩，還是要解開的，慕容清風鳳眸裏閃過一縷深邃，有的事兒，他還是不允許的。
待得韓莫完全坐定後，慕容清風朝這個仍舊心裏頭有些坐立不安的孩子眨了眨眼，“阿莫，你曉得麼？若是這個事兒是我贏了，我也是有條件的。”
他慕容清風，哪裏會有這般的胸襟，去做那隻賠不賺的買賣？
隻是沒有想到，葉錚提出的條件恰恰是他心裏的一塊懸著的石頭。
掛上去的是他慕容清風，解下來的人，卻是他葉錚。
事情便是如此的湊巧，卻恰恰是得到了最好的解決方式。
“什麼，什麼條件？”韓莫眼睛一垂，心裏頓時明了了三分，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
將桌上的茶倒了一杯，慕容清風喝了一口後放下，茶杯的水汽一點一點氤氳開頭，如同蘊開了一副如畫江山的藍圖。
“若是他輸了，我便答應他提的條件，若是我贏了，他便必須答應我帶你去西北軍營走上一遭。”慕容清風看著前頭，目光中閃爍著讓人看不分明的光。
身體猛地一怔，許久，韓莫才問道:“大哥，你，因為我願意答應他提出的任何條件麼？”
少年的話問的小心翼翼，仔細聽來，卻是帶著明顯的希冀。
眸子裏幽色一晃而過，慕容清風偏過頭來，露出一個溫風和煦的笑容，“怎麼了？怪我不曾提前同你說道麼？其實，我也不曾想到葉將軍會今日提出來。”
說道這兒，慕容清風不由感慨了幾分，“說起來，這事兒，還真是不該如此做到的，阿莫，終究是還得同你說一句抱歉。”
“不不不。”擺了擺手，聽了這句話後，韓莫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明顯多了幾分惶恐與局促。
“大哥說的哪裏話，能夠幫到大哥是阿莫的福分。就是赴湯蹈火，阿莫也會去做的。”咬了咬牙，韓莫勁袖下的手偷偷的往身後藏去，一點一點捏緊成拳。
那拳頭裏，攥著的，是少年對眼前這個男子的信任，是對他命令的絕對遵從，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不辭性命的決心。
輕聲一笑，慕容清風的臉不由正色了幾分，聲音也嚴肅了許多，“我讓你西北軍營赴湯蹈火作甚？我隻想讓你去西北軍營跟著葉將軍好好學學本事。”
說道這兒，慕容清風頓了一下，“你不是想要打贏他麼？我保證你在西北軍營回來後，於他，你會隻勝不敗。”
這句話是說得如此的篤定，帶著幾分誘惑在裏頭，隻聽少年的呼吸聲一滯，“大哥，真的會如此麼？”
目光閃閃，帶著幾分希冀。
少年心裏頭好勝的想法，從來就不曾掩飾過，即便是在對上身份高如葉錚，本事強如葉錚時也從未掩飾過。
點了點頭，慕容清風眯了眯鳳眸，狹長的線條如同一道深邃的溝渠，“自然是真的，方才還說信我的不是？怎的，說話就不做數了？”
說著，慕容清風又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還如此信誓旦旦的在葉將軍麵前說我一定能夠贏？若是真的輸了，你讓我的臉麵往哪兒擱？”
韓莫一怔，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鼻子，眼裏閃過一道局促的光，“大哥，我……”
他當時未曾想到這個事兒啊，現下被大哥如此一說道，自個兒似乎卻是將大哥置於了為難的境地。
看到少年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慕容清風重新將他拉來坐下，“阿莫，覆水難收可懂得，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了，大哥也未曾怪過你，但是啊，咱們得為自個兒做的事兒負責任不是？”
說著，慕容清風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眨了眨眼，“若是真的是我贏了便罷，若是我輸了，你便真的去給我抵債罷。”
這句話出來，韓莫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好一會兒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裏的陰鬱也散了不少。
他曉得這是大哥同他說笑呢。
點了點頭，韓莫的情緒不由冷靜了下來，但想到了什麼，立馬又如同受驚的貓一般縮起了身子，豎起了渾身的毛發。
“大哥，若是我去了西北軍營，誰來照顧於你？！”少年的身子猛地從椅子上彈起，順起的衣袍在空中都發出了一道嗚咽的聲音。
聲音變得格外的粗噶，聽不出裏頭的情緒，但在那明顯變得沉重起來的呼吸中，卻是不難感受到少年不安而焦灼的情緒！
這個孩子，竟然還想到了這個？慕容清風眼裏閃過一縷異色，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
茶溫正好，茶色正濃，茶香正鬱。
入之如溫玉入喉，微苦過後便滿是甘甜。
一會兒，慕容清風才淡淡抬起頭，看著那臉色大變的少年眼裏滿是平靜，這副姿態，泰山崩於麵前不改色大抵便是如此。
“坐下來。”慕容清風淡淡道。
少年的身子一動不動。
“坐下。”三個字變成兩個字。
少年依舊直挺挺的站著，看著慕容清風的眼裏滿是倔強。
仿佛若是聽不到一個讓他滿意的答複，他便怎麼也不坐下一般。
歎了口氣，慕容清風的語氣不由無奈了許多，定定地看了少年一眼，裏頭摻雜了讓人看不分明的情緒。
“阿莫……”這一次，慕容清風沒有再多說別的話兒，隻是輕輕的喚了少年的名字，就如同平日裏的呢喃低語，和煦如初。
少年的眉頭皺了又皺，終究是在三息後坐了下來，隻是坐下來之時，卻再次將方才的話兒問出，“大哥，我走了之後，誰來照顧你。”
這一下，聲音平靜許多，清晰許多。
慕容清風將手裏的茶杯緩緩放下，意味深長的看了少年一眼，“你是我如何帶過來的，我自然有能力再帶一人過來；我若是想讓一人再次獨自前來，也遠比再同一人前來風險要小許多。”
這句話的意思……少年瞬間明白了，大哥這是要從家裏再派人過來麼？
隻是，若是如此，那他……
咬了咬牙，少年的眼裏閃過一絲不甘的光，他費盡心思跟了大哥出來，就要這麼走麼？
他不甘心……
那些人，個個都比他強，大哥說什麼他們都能夠曉得，不像自個兒那般愚笨，還要靠大哥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導。
“大哥，是不要阿莫了麽？”許久，少年的話再屋裏響起，帶著三分忐忑，三分不甘，四分悲戚。
嘴角的笑凝了凝，慕容清風默默的搖了搖頭，最終笑了起來，“怎麼會？我怎麼會不要你了呢，我在等一個更好的阿莫回來。”
說道這兒，慕容清風的目光猛地一眯，“阿莫，你可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