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二公子在外頭求見。”葉府的大管家在書房外頭靜靜地等著裏頭的人開口。
在葉府裏,老管家算是一個特殊之人了。
原本老管家也是一個馳騁疆場的將士,追隨葉錚多年,可謂是出生入死。
更是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原本也該青雲直上,奈何卻是在出征西涼時出了岔子,身子骨也不再適合縱橫沙場。
葉錚體恤他,原本欲要給他安宅子,讓他能夠好好過下半輩子。
甚至連請功的奏章都已經準備好,卻不想,這人竟是主動過來跪下,同葉錚說,寧可不要功名利祿,也要一世追隨將軍。
葉錚這才沒有法子,將人給安置在了葉府,這人倒是沒有一絲別的想法,安安穩穩的做了葉府的管家,還一做就是十幾個年頭。
這一點,便是讓他的地位在葉府除了葉家主子,沒有人能夠比擬,甚至就是公子小姐,看了老管家,也會道一聲“張伯”。
慢慢的放下了手裏的書卷,葉錚幽幽地抬起頭若有若無的朝外頭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後,又拿起書看了起來。
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學無止境,葉錚倒是把這個理兒給弄得很是明白,平日裏處理完公務的閑暇時日便看看兵書,琢磨一些陣型。
“讓他在外頭侯著,待我看完這個再去。”沉默了一陣,看到張盛還未離開,葉錚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開了口。
點了點頭,沒有半點兒猶豫,張盛轉頭走出去。
“張伯,怎麼樣?祖父在裏頭罷?”說著,還踮起腳朝裏頭看了幾眼。
明知故問的事兒,這二公子所也真是做得出來。
張盛在心裏一笑,這孩子,哪裏是問他,這是在讓將軍再次明白,他在外頭等著呢。
張盛平日裏是葉府的管家,但隻要是葉錚回來後,就是葉錚的幫手,一些該做的事,該處理打點的,做的算是盡心盡力。
“二公子,莫要看了,將軍在裏頭,讓你侯著。”在心裏笑了一下,張盛不動聲色的擋住葉青鬆就想要往裏頭去的身子,默默搖了搖頭。
眼裏的意思,你若是就這般進去,將軍指不得就真的不見你了。
葉青鬆一愣,也不動了,眼裏閃過一絲無奈,雖說料到了會是這個答複,但誰讓自個兒有求於祖父呢,還能夠有啥法子,侯著唄!
就這樣,張盛嘴角帶笑的擋在書房前頭,葉青鬆一臉無奈,卻偏生要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靜靜地侯著。
好罷,就當祖父考驗他的耐性了,有求於人,葉二公子,忍!
兩個人這般僵著,裏頭的人也有些頭疼,原本以為張盛會好生說一句什麼話來搪塞這小子,卻不想他說得竟是這般直白。
若是如此,可就不是顯得他小心眼兒了嘛。
哼了一聲,朝外頭看了一眼,張盛這心思,明顯是想幫那個小子了,以為他看不出來呢?
“趕緊滾進來,還在外頭篤著作甚?”咬牙切齒的將手裏的書合起來,葉錚朝外頭聲如洪鍾的吼了一嗓子。
聽到這句話,張盛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朝葉青鬆眨了眨眼,瞬間移開了擋住他的身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葉青鬆看了這人,心裏多了幾分感激,他聰明著,不會不曉得眼前這個看著他長大的老人是在幫他。
“多謝張伯。”帶著感激的朝張盛抱了一拳,這是屬於戰場男兒才有的禮儀。
張盛身子猛地一怔,看著那道年輕的身影,眼裏不由多了幾絲恍惚。
抬頭望了望白淨沒有幾朵雲彩遮掩的天,好久都沒有去過戰場了啊……
“祖父。”進去後,葉青鬆恭恭敬敬的行禮,恭恭敬敬的說話,老老實實地立在一旁,等著坐在太師椅裏頭的人說話。
“今日個可去給你祖母請了安?”許久,葉錚才從手邊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目光乜向葉青鬆。
不急不緩,靜待敵軍的動靜,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這才是上上之策,葉錚在心裏頭緩緩道。
當然,葉錚也不是一個迂腐之人,否則也不能在疆場上縱橫那麼多年,依舊處於不敗之地。
這裏頭的,還是需要審時度勢,妥善應用才是。
該突然出擊的,便絕對不能夠含糊。
然而,對於自個兒這個二孫,葉錚卻明白,以靜製動才是上上之選。
若是葉老爺子心裏所想的被站在不遠處的葉青鬆給明白了,估摸著臉上的表情便精彩了。
得,您老還在心裏把我同那些敵軍交戰一般給操練了,我都不曉得是該榮幸了,還是該悲哀了。
“回祖父的話,今早一起來就去看了祖母了。”老老實實地應下,葉青鬆臉上沒有半分的不自在。
祖母那兒請安,他自然是每日裏都要去的,雖說祖母經常讓他同小妹不要這般注重這些虛禮,說是隻要把她老人家給記掛在心裏便好,但葉家的這兩個小輩,卻是在這件事上做的恭敬有禮。
葉錚不在府裏之時尚能夠如此,葉錚即是回來了,葉青鬆自然不會讓本身就看不慣自個兒的祖父在規矩上說事兒。
“嗯。”眼裏閃過一絲驚詫,繼而是一道隱藏起來的笑意,葉錚眯了眯眼睛,緩緩地將茶杯放了下來。
一時間,書房裏的氣氛不由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葉錚等著自個兒的孫兒先開口,葉青鬆等著自家祖父問他到底有什麼事兒找他。
兩個人心裏頭都如同明鏡兒一般,卻誰也不願先開口。
這一點,倒是真真隨了葉家人的脾性。
然而,葉青鬆也不是個傻的,他知道這是祖父在吊著自個兒呢,若是在平日裏,也不過一陣事兒,沒甚了不得的,過了一日再來便是,總能夠有法子的。
實在不行,還有祖母不是?
然而,今日這事,葉青鬆還真的不想去勞煩祖母,一是他有自個兒的思量,畢竟這也是件鬧心之事。
除此之外,他更怕祖母不會答應啊……
躊躇了一陣,葉錚還有些詫異,這小子今日個耐性竟是變得好了許多?
隻是這句話還沒有在心裏頭過完,便聽到那小子出聲了,葉錚嘴角幾不可聞的向上揚了揚。
臭小子,同我鬥,同我拚耐性,你還嫩了點兒。
“祖父,孫兒有事想要與你商量。”葉青鬆在心裏好生琢磨了一番措辭,緩緩開口。
聞言,葉錚有些灰白的眉頭微微一跳,挑了他一眼,“何事?”
這小子,竟是同他來商量事兒的,而非是來求事兒的?這倒是有意思了,就讓他看看這小子能夠說出什麼事兒來。
“祖父,就上次那個慕容清風,他不是救了小……”
“閉嘴!”葉青鬆話還沒有說完,葉錚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打斷道。
這事兒,這小子還敢拿出來說,不曉得若是傳了出去,會讓嫋嫋那孩子名聲全無,閨譽全失嘛?
葉青鬆撇了撇嘴,自然明白這是為了什麼,但還是沒有退縮,隻是也不再將事情說出來了。
“祖父,孫兒以為,即是慕容公子幫了我葉府大忙,我們就該投桃報李,方才不失禮節。”平日裏隨性慣了,突然這般咬文嚼字,不止葉青鬆自個兒心裏別扭,就是葉錚聽了也是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有些好笑,又有些想聽他說下去,當即接聲道:“即是如此,你倒是同我說說,怎麼樣一個投桃報李的法子?”
聽到祖父沒有立即反對,葉青鬆眸子閃過一絲晶亮,有戲!
當即接著道:“孫兒以為,慕容公子才能無雙,為人秉性正直,又是有大智慧之人,希望祖父能夠在明日的舉薦上,推舉一下。”
說出這句話後,葉青鬆心裏也有些忐忑,他曉得,這事兒,指不得就碰到了祖父的底線了。
但這也不是沒有法子嘛,慕容兄如今連幕僚的身份都沒有了,若是沒有人去幫襯,可要如何是好?
葉青鬆低著頭,沒有看到自家祖父在聽到自個兒說完這句話後猛地抖動了一下的眼神。
有什麼東西仿若在這一瞬間給凝固了一般,葉青鬆能夠感覺到自個兒的頭上突然壓抑了許多。
不用抬頭,葉二公子都曉得這是自家祖父在探視著自個兒,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隻要這種感覺一出現,要麼就是葉青鬆犯了什麼事兒,要麼就是葉錚心裏含著怒火。
然而,這一次,卻兩種皆不是。
葉青鬆心裏忐忑,葉錚心裏同樣五味雜陳。
這個慕容清風,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竟然敢讓這個小子過來同他開這個口!
早曉得,這件事兒,可不是什麼小事。
他葉錚是有舉薦名額不假,但一旦舉薦了這個人,便是同他綁在了一起。
舉薦之名,向來就是為自身的勢力培養黨羽。這話雖說說的直白了些,但也確確實實在理。
雖說他葉錚現在還不屑於去做這種事兒。
他若是自個兒心裏頭對人賞識,這是一回事,但若是由自個兒的孫兒來求他,卻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交友慎之。
雖說曉得這個小子不是同表麵上看起來這般沒用,但若是遇到了心思沉重之人的利用,蠱惑,那就真的是家門不幸了。
哼了一聲,葉錚緩緩道:“青鬆,你可曉得你方才說了什麼話?”語氣不急,但無端的帶著三分壓迫。
“明白。”垂了垂眸子,最終還是抬了起來。
心中無鬼,他才不怕祖父問呢。
“那你可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對於自個兒孫兒的態度,多多少少葉錚還是有些懷疑的,當即再次出聲道。
且看他能夠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見地,竟是敢來同他開這個口。
“回祖父的話,我曉得的,孫兒利弊了一下,慕容清風此人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公子哥差,若是能夠得到祖父的舉薦,定然會出人頭地。”堅定地將心裏的話說出來,沒有一點兒猶豫。
望著桌上的茶杯幾眼,葉錚許久沒有說話,裏頭的茶葉起起伏伏,原本隻是一個軟弱在一起的小葉兒,遇到了滾水,便化開了啊。
這人哪,就同這茶葉一樣,平時裏不顯山不露水,老老實實蜷縮在一圈,但隻要給他三分機會,就不曉得能夠翻騰出怎麼樣的浪花。
說實在的,對於這個慕容清風,葉錚也在心裏有了幾分想要看下去的興趣。
這個後生,很是有眼力,也是個有能力的,隻是這出將入相,若是自個兒給他這般一個機會,他當真能夠辦到?
心裏有了別的思量,葉老爺子眼裏卻沒有顯露出來半分,反而更加嚴肅了起來,看了葉青鬆不由瑟縮了幾分。
“青鬆,你怎知他有能力?便是有能力又如何?他的品行,秉性,你能夠保證?”幽幽的開口,一點一點抽絲剝繭。
這一下,葉青鬆倒是沒有猶豫,反而哼了一聲道:“祖父,我就不信你沒有派人去查過慕容兄,想必他的事兒,你比孫兒曉得的更加多吧。”
這句話說得可謂是毫不客氣,讓葉錚端著茶杯的手都隨著頓了一下。
原本以為葉錚就要發怒,葉青鬆後知後覺的曉得是自個兒說錯話了。
有些事兒,心裏明白是一回事,但能否說將出來,該如何說,這裏頭又有另一番門道了。
嗬嗬笑了兩聲,葉錚也不隱瞞,“那又如何呢?”
這一句沒有反駁方才葉青鬆的那句話,也不曾直接承認,卻已經算是交了底了。
“那祖父您該曉得……”葉青鬆一急,準備說什麼,卻被葉青鬆一下子給止住了。
“是何人要你來說這個事兒?是你自個兒,還是嫋嫋,還是他慕容清風?!”一個一個人說出,到了最後一個名字之時,明顯帶了幾分殺機。
“祖父,不曾有任何人說,是我自個兒的想法。”嘀咕了一聲,葉青鬆不由多了幾分鬱悶,怎的還扯到了小妹的身上去了。
想起自個兒前兩日答應了那個人的話,將那個人蠱惑葉家人的想法排除,葉錚也把心稍稍放了回去,盯著葉青鬆,“你說要同我商量這個事兒,是何事?現下告訴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