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最後兩個字,在對上那雙帶著壓迫性的含笑的眸子時,瞬間噎了下去。
韓莫嘎嘎的笑了兩聲,將所有大哥吩咐給自個兒的事兒想了一遍,最後終於從旮旯角裏給翻了出來。
還是方才轉了一下頭,看到那葉家二公子突然想起來的。
誰曉得許久沒有問起這個事兒的大哥會再次提起啊,他還以為這事兒就這般突然揭過去了呢,畢竟過了這般久了不是?
更何況,在少年的眼裏心裏,這事兒,同他們要去的事兒來說,就是芝麻大點兒的事,放在心上做甚啊。
慕容清風讓韓莫去查何事,自然是那日葉家小姐會如此堅定的從閨房裏出來,即便是廢了自個兒的腿,也要去到前廳。
“大哥,那日的事兒,是這樣的……”一五一十的將打探來的事說與慕容清風,韓莫不由在心裏頭翻了一個白眼。
說起來,韓莫說的,也隻是那些下人在前堂看到的一星半點,但聽到之人,卻是好生的在心裏展開了一番。
為了救兄長,這才不惜自個兒致殘,不惜自個兒的名節,也要去前廳?
倒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
嘴角一勾,慕容清風眼裏閃過一絲琢磨不透的光。
隻是這時辰,未免掌控得太好了一些罷。
在葉二哥就要舉刀之時,那女人便出現了?真的有這般機緣巧合,還是說,兄妹兩心有靈犀?
這裏頭,著實還需得好生推敲一番,若是真的是無意而為之,卻能夠救下葉二哥於危機之下,那這個女子,怕是真的是個有福之人。
慕容清風不信命格,但有時候又願意去相信那一些事兒,隻要那些東西有利於他。
隻是,不曾想到自個兒唯一一次聽了韓莫之話做下的事兒,竟是讓葉家兄妹吃了這般大的苦。
罷了,屆時若是有法子,再好生補償他們罷。
若是此刻慕容清風心裏所想的那點兒事被身邊的這個盯著他一瞬不瞬的少年曉得了,定然會大吃一驚,之後發出驚天動地喊聲。
大哥,當初我說這個法子之時,你可是沒有一點兒反對的!更何況,你也說了,葉家小姐生死,同你有何幹係!
慕容清風那兒心底裏風起雲湧,葉家小姐的屋裏依舊是一片春風和煦,歡聲笑語。
拍了拍手,葉二哥仿若不想再多同自個兒小妹糾纏這個事兒,笑著轉開了話題。
開什麼饒子玩笑話,在小妹麵前誇慕容兄是一回事,但若是讓慕容兄在小妹心裏頭的名聲地位“聲名鵲起”,比之他的光輝形象還要偉岸,那可得不償失了。
在葉青鬆的心裏頭,自家小妹還是永遠覺得自個兒最好才是王道。
勾了勾唇,葉嫋嫋看著葉青鬆左左右右,七七八八的扯了一些有的沒的,也不加打斷,隨他去了。
隻是說著說著,這屋子裏的茶卻是被葉二哥給用完了,即是用完了,自然是要讓下人給他添上的。
若是在往日裏,葉嫋嫋親自給葉二哥泡壺茶,葉二哥心裏頭指不得就樂開兒花,自個兒小妹那是真心待他呢。
但若是這個時候的葉嫋嫋去做這種事兒,葉青鬆絕對會大發雷霆,當然,這種怒火不是對自家小妹,而是對屋裏頭的下人了。
這屋子裏頭的下人是做什麼事兒的,竟是這般不知體恤主子?
這個時候,葉嫋嫋自然也不會去自尋苦吃,腿傷沒有好,她還得好生將養著。
從鬼門關裏滾了一趟回來,她比誰都要愛惜自個兒的性命。
葉嫋嫋不做,葉青鬆不做,別的丫頭做不來,這事兒就落到了瑞珠的身上。
瑞珠一進來,便被葉家二哥給嫌棄了,看著她收拾好,又給送了一杯茶水過來,總覺得她耽擱了自個兒同小妹說話的時辰。
怎的這般不懂事兒,若是他,方才就該給弄個壺過來的。
葉二哥在心裏嘀咕,嘴上也沒有閑著,“小妹,二哥同你說,身邊的下人,可是要好生看著,賞罰得分明,莫要心軟,可不能讓她們懈怠了去,做出有辱咱們葉家名聲的事兒。”說完,還饒有介事的哼了一聲。
瑞珠倒茶的手頓時一頓,還在心裏終究是有底,手勢也控製得好,沒有讓茶水灑出來。
臉色有些微變,瑞珠怎麼也想不到,自個兒不就是因為那天笑了二公子一下嘛,怎的就被說成了這個樣子?
若是因為二公子之事,讓小姐對她有了嫌隙那可該如何是好?隻是心裏想著,卻不敢隨便的表現出來。
葉嫋嫋哪裏不曉得自家二哥這是在遷怒,瑞珠這簡直就是撞在了火頭上。
“瑞珠,二哥說笑的,你莫要當真。”說完,還朝著瑞珠溫溫一笑。
瑞珠,是唯一一個不是葉家之人,卻願意為她死的,她怎麼能夠不感激她,二哥這般說,確實有些過了。
“小姐,我……”瑞珠身子一怔,眼裏多了幾分莫名的神色。
小姐是相信她的。
“去吧,到屋裏將那西湖龍井給二公子弄一半,包好讓二公子帶回去。”打斷瑞珠的話,葉嫋嫋繼續道。
葉青鬆看著自家妹妹這般護著這個婢女,嘴唇張了張,終究沒有說出別的話來。
直到瑞珠進到了裏頭,葉嫋嫋才又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正色了不少,“二哥,瑞珠是我的人,你若是這般不信她,莫非也是不信我了?”
這……
葉青鬆顯然沒有想到這方麵,臉色都漲紅了幾分,“小妹,你曉得二哥不是這個意思。”
嗤笑了一聲,葉嫋嫋眯了眯眼,“二哥,我又沒有說要怪你,不然,可不給你送西湖龍井了。”
這西湖龍井,葉青鬆那兒有多少,葉嫋嫋也能夠猜到大概了。
才把祖父給惹怒了,說不得祖父就給二哥的“扣”下來了。
“哎!這可不行,送出去的禮,沒有收回去的理兒。”哼了一聲,葉青鬆毫不客氣道。
換來的,是兩個融洽的笑容,方才之事,於兄妹二人而言,還真的隻是一個玩笑話兒。
直到葉青鬆心滿意足的手裏提著一小盒瑞珠給他裝好的西湖龍井走出去,有些惴惴不安的人這才垂著頭再次走到了葉嫋嫋身邊。
“小姐,奴婢以後會仔細的,也不會再惹得二公子不悅。”一字一句,說得極為小心翼翼,讓葉嫋嫋心裏都隻能無端的歎了一口氣。
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身邊垂著眸子的人,葉嫋嫋眼裏閃過一絲不知名的神色,招了招手道:“瑞珠,我同你說過多少次了,在我麵前,不要稱自個兒為奴婢,在這個屋裏,也沒有誰能夠欺負了你去。”
今後,還有那麼多的事兒要去做,對付那麼多自己不願麵對的人。葉嫋嫋曉得,能夠尋得幾個真心待自個兒的,著實不是容易的事兒。
“是。”猶豫了一會,瑞珠這才定定的點了點頭,若是擱在以往,她定是還要惶恐一陣子的。
但如今,她卻是覺得這般待自個兒好的小姐,同她說的話,反而更加讓她覺得不容拒絕。
這種感覺,仿若帶了一種從裏到外的貴氣,讓人不得不心悅誠服。
仿若,從小姐出了這事兒後,就微微變了什麼。
但是,不管變成什麼模樣,小姐還是她要一直效忠的小姐,一輩子去追隨之人。
若是二公子真的不想要她再待在小姐身邊,那她也就認命了,隻是,除了小姐身邊,她還有什麼地兒能去呢?
這麼一想,瑞珠心裏頭不由多了幾分恍然。
“瑞珠,方才二哥那是隨口說說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可明白了?”停頓了一下,葉嫋嫋繼續開口道。
點了點頭,瑞珠抬起頭朝自家小姐露出一個笑容,“是,小姐,我明白了。”
隻要小姐不嫌棄她,就足矣了啊,哪裏來的那麼多念想。
“好了,即是如此,你想通便好。有什麼事兒,莫要藏著掖著,你都同我說才是。”輕聲一笑,葉嫋嫋轉頭將瑞珠給沏上來的茶一飲而盡。
有時候,說的再說,不如用行動去做一個事兒,就比如現下,葉嫋嫋飲下了這個丫頭泡的茶,便算是徹底的告訴她,沒有把方才的話放在心上。
其實,說起來,瑞珠比葉嫋嫋還要長上一個半年頭,是葉府老夫人在葉嫋嫋四歲時親自給她挑選的貼身丫頭。
當年也隻是想著這孩子孤獨,尋個伴兒陪著,卻沒有想到,這一陪,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好了,莫要篤在這兒了,估摸著,也該到了換藥的時辰了,扶我到裏頭去罷。”看了眼自個兒的腿,葉嫋嫋笑的有些莫名。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這裏頭的彎彎道道,真相道理,誰能夠說得清呢?
若是真用自個兒這兩條腿能夠換來葉府的一世安寧,她葉嫋嫋也沒有什麼舍不得的。
瑞珠一愣,當即起身扶了她起來,心裏不由多了幾分悔恨,都怪自個兒,方才還記得這事兒呢,怎的反而要小姐來提點了。
倒是葉嫋嫋看了眼她,笑著搖了搖頭。
原本還想著讓瑞珠去尋幾個人來,怕是往後用得上的,現下想想,還是緩緩罷,免得這個丫頭心裏頭又多出什麼別的心思了。
這邊葉二哥回到府裏頭便把一盒子西湖龍井給下人收拾起來了,囑咐她們好生存放,莫要受潮了後,便兀自在屋裏頭轉悠了起來。
下人們看著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眉頭舒展,時而滿目愁容的主子,相互對望了一眼後,便開始眼觀鼻,鼻觀心。
許久,葉青鬆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一撩袍子朝外頭走去。
不行,還是得同祖父說些什麼,慕容兄連那個幕僚的身份都沒了,若是祖父願意過兩日舉薦一下慕容兄,那他就是被罵一頓也是樂意的……
不管如何,這個人情,他葉青鬆定然要給還了的,否則,他睡覺都睡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