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柔請她坐下，又讓周盈看茶。
茶是武夷的紅茶，加了新鮮的牛乳煮開了，加了白糖。
其實就是奶茶。
這一冬，顧柔沒少喝，不過她很少加糖。
顧沄嚐了，連連稱讚：“這味道真是不錯，紅茶清香，牛乳味純。”
“其實也是我院子裏，小姑娘多，都是嘴饞的，我就想著給她們弄些吃的。”顧柔解釋。
“這法子不錯，我學了。”顧沄輕笑，上下打量著顧柔，她一身素白錦緞的長裙和夾衣，一頭烏發挽著鬆鬆垮垮的發髻。
看似病懨懨的，卻又有一種慵懶閑適在其中。
雖然顧柔年紀小，可是顧沄瞧得出來，她不好惹。
顧柔微微一笑，“讓姑姑見笑了。”
“這話說得，都是一家人，再者說了什麼是一家人，就是出了什麼事都能一條心，也都能寬恕。”顧沄笑著說。
寬恕？
顧柔看著她，這個詞用的可是夠嚴重的。
說起來，不過是老夫人找孫女要銀子，哪裏用得著寬恕這個詞？
除非是對方真的做了對不起的事情。
“你祖母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利落的人，事事好強。”顧沄一臉的悵然：“可是沒想到臨了竟然遇上了這麼大的一場變故，老太太驕傲都被磨滅了。這人經曆了大起大落，有些人能看得開，有些人卻不能。經曆了一遭，她年紀又大了，就變得很沒安全感。”
顧柔默不作聲，纖細的手指撥弄著裹著湯婆子的花套子上的絡子。
“你懂事，又是掌家的一把好手，這個家沒有你也撐不起來。”顧沄笑著：“所以你要多擔待一些。”
顧柔輕輕一笑，“姑姑說的是，不過我懂事，其他姊妹也都懂事。”
顧沄一愣，幽幽的：“那是自然了，老夫人這樣，你們姐妹也要多多照拂。”
她明白顧柔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照顧老夫人不是顧柔一個人的責任，全家都有。
顧沄不能把這些責任都推給顧柔。
她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言。
“咳咳。”顧柔咳起來。
周盈立刻就道：“小姐也吃藥了。”
顧沄站起來，“你快服侍你家小姐吃藥，我就不打攪了。”
說著，顧沄這才離開。
顧柔清冷。
“小姐，怎麼了？”周盈問道。
“她以為她是誰，她來做個說和人，我就給她麵子了？”顧柔冷嗤。
這個人情，她可不領。
本就不是她的錯，可是被顧沄這麼一勸，好像是顧柔的錯。
想給她扣大帽子，想得美。
“周盈，你去告訴老夫人，就說從下月開始，除了府中傭人的月例我照給，一家吃喝我也給，可是其他房的衣著用度，我一概不管了。若是問為什麼，你就說我做生意賠了，沒錢了。”
周盈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是，那奴婢這就去。”
“去吧。”顧柔冷然，今兒她就治治這些人的毛病。
要不然，她們就自己長誌氣，自己去掙錢。
——
周盈把話遞到了老夫人的耳朵裏，很快整個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除了傭人月例和大廚房的吃食，她給錢。
其他房的針線，筆墨紙硯，小廚房的糧食蔬菜肉，還有衣服首飾等等，她都不管了。
這一下子就讓其他三房措手不及。
大房倒也還能堅持。
可是二房和三房就不行了。
他們沒有進項，就靠著每月給每房的月例活著。
這下子給斷了，豈不是要了他們的名字。
郭氏和曹氏湊到了一起，就說起了這件事。
“這怎麼回事？！”郭氏氣憤，“聽說她月月給母親八十五兩銀子，怎麼一下子就給斷了？”
“二嫂，這是生誰的氣？”曹氏幽幽的問。
郭氏一愣，其實她是生老夫人的氣。
那天在老夫人屋子裏，她們都聽到了。
顧柔忽然昏倒也是和這件事有關。
後來聽說顧沄又去了一趟青墨齋。
一轉臉，顧柔就派人把話遞到了紹澄居。
可見，是紹澄居這幾位惹了她。
所以，郭氏生氣的自然也是她們。
顧柔月月給銀子花，郭氏對她也沒什麼。
雖然伯娘侄女也有些磕絆，可是利益當前，郭氏心裏門清兒。
“你怎麼想？”郭氏問曹氏。
曹氏抿抿唇，“不瞞你，我不能沒有銀子，我這有個小孫女，顧晟還在外麵沒回來……”
“要我說，就是這兩個姑奶奶惹事。”郭氏見曹氏和自己想到一起快去了，就大說特說起來：“特別是顧湘，哪次不是她挑事。我可聽說了，上次老夫人提銀子，是為了給楊玲辦嫁妝。這顧湘母女倆可真是不要臉啊，花人家小姑娘的錢，怎麼好意思。”
“說的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楊玲還不姓顧呢。”曹氏氣憤。
“這樣下去可不成，咱們不能沒了銀子。”郭氏眼珠子一轉：“要不這樣，咱們想辦法把她們請出去，然後再好好勸勸顧柔，沒把銀子給斷了，你說呢？”
曹氏想了想，“要是這錢能不過老夫人的手就更好了，每月八十五兩銀子，老夫人隻往中公交五十兩，自己密下了不少。”
郭氏也道：“那些銀子一定都貼補了自己的閨女了。”
“你說怎麼辦？”曹氏問，她沒什麼主意。
郭氏想了想，“不急，等下個月大家手裏都沒了銀子，咱們再一起朝老夫人說。”
曹氏就點頭：“對。”
其實不用等下月，眼下她們就沒有銀子了。
誰讓之前說好了每月給月例銀子，她們也就沒有節製。
一下子給斷了，她們是苦不堪言。
紹澄居裏，一片黯淡。
老夫人氣的牙都腫了，可也不能說什麼。
撒潑打滾去找顧柔要銀子，真的傳出去了，整個顧家都蒙羞。
到時候惹急了顧修德，真的要分家，那就更不好了。
顧沄臉色最難看，這件事是她從青墨齋出來之後傳出來的，可見是她說了什麼惹了顧柔不快。
可是她說了什麼呢？
不過是點撥顧柔，都是一家人和氣生財。
難道說，顧柔從來就沒有把顧家當成一家人？
還是說，這一家人隻是他們四房，其餘的都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