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功將腦門兒叩在地麵上，隻能聽見自個兒的心跳，砰砰砰砰……
他等啊等啊，隻覺得麵前好似沒人了一般，沒人呼吸，也沒人說話，更沒人伸手接下他的銀票。
程功心中疑惑，半晌他才猶猶豫豫地抬起頭來，往前方看去。
“……大小姐？”
安如霜仍在他身前坐著，見他這般，才不由輕笑出聲，戲謔道：“活該也讓你承受一番苦苦等待的滋味兒！”
如此這般還是便宜了他，原該讓他等上個十天半月的，好好感受一番，這般抓心撓肝的滋味兒。
隻是，她不想再讓小桃等著了。
程功連連點頭道：“是！大小姐，我活該，是我總是前怕虎後怕狼，但現在，我不會再有二心了，還請大小姐收下這份聘禮。”
安如霜翹了翹唇角，仍是不作任何行動，隻是悠哉悠哉飲著茶，緩緩道：“說起來，我與小桃雖是麵上主仆，但私下我們不過是姐妹罷了，故而此事我不能幫她拿主意。”
這樣說著，她抬高聲音喚了一聲：“紅玉！去將小桃喚來。”
“哎！我這就去！”
紅玉自是個極為利索的耳報神，轉身便看向小桃，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道：“小桃姐姐，你是去啊，還是去啊？”
趙小桃被她這般調笑，俏臉微紅地瞪了她一眼，咬著嘴唇道：“姑娘叫我，我定然是要去的。”
紅玉又笑嘻嘻問她：“但這屋裏除了姑娘可還有人呢！方才讓你過去，你不動一步，如今怎的又改了心思？”
“哼！什麼心思不心思的！”
趙小桃鼓著腮幫子怒道：“姑娘是姑娘，姑娘喚我，我便過去，何必要管其他人如何？！”
這般說著，她甩了甩膀子，將紅玉一雙小手甩開，大步流星便往屋裏去了。
離著屋裏還差十幾步的時候，趙小桃腳步卻忽然放慢了，心中不由想著——她來的這般快，若是被誤會了可怎麼辦？
被那人察覺她本就在外頭不遠處，那她這張臉可是沒地方擱了！
都怪紅玉這臭丫頭，這般激她！
如此想著，她腳步更慢了幾分，不過短短十幾步的路程，愣是讓她走出了千米之遙的感覺。
可將紅玉這個急性子給著急壞了，連著小跑幾步到了這趙小桃身後，小黑手在後頭一推，便將趙小桃給推進了門！
趙小桃思緒正一片混亂，被如此推了一把，腳下全無準備，跌跌撞撞便撲了進去，眼看著便要和青磚地板來一次親密接觸！
“小桃！”
一隻手臂忽而伸手攬住她的腰腹，這人個頭不高，還被趙小桃的慣性衝撞了一下，差些同趙小桃一起跌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
趙小桃一張臉紅的好像煮熟的雞蛋，咬著牙說不出話來，心中卻是將一個名為紅玉的小人踩了又踩！
這個臭丫頭，看她回去怎的教訓她！
這般想著，趙小桃也不答話，好似繃緊的竹條一般，瞬時便站直了身子，看也不看眼前的男子，直接轉身向安如霜。
“姑娘，聽，聽紅玉說你喚我有事。”
安如霜看著她笑了笑：“我倒是沒什麼事，不過，有事的已然在這處了。”
這般說著，不等小桃說什麼，她緩緩看向外頭喚了一聲：“紅玉！外頭花市可熱鬧麼？”
紅玉正等著安如霜問呢！
聽到這話，忙匆匆跑過來，在一旁巴巴道：“熱鬧的很，熱鬧的很，同漠河的花市簡直好似不是一個年節！”
安如霜見她這幅哈喇子都要流出來的模樣，不由笑道：“莫要說了，如此，咱們便去一趟，看看這盛都的花市。”
“哎！”
紅玉歡天喜地地應了一聲，便去櫃子裏給安如霜拿大氅，這一番開心模樣，連屋裏另外兩個都要忘了。
趙小桃聽她們如此一來一往，說完了便要出門，不由著急道：“姑娘，那我……”
“你先將要處理的事處理完了。”
安如霜微微一笑道：“今日的花市，可是直到酉時末呢，你再來也不遲。”
“但是……”趙小桃咬著牙不知該說什麼，眼角略過身旁這個僵在原地，好像個樁子似的男人，心中更是忍不住想要逃離。
紅玉聽見她說話，在櫃子中伸出個腦袋來，笑嘻嘻問：“怎的，你還要跟我們湊這個熱鬧？人家掌櫃大老遠來一趟，姑娘讓你在家好好待客，你便乖乖在這，若是你表現的好，我便瞧瞧外頭有沒有好看的紅頭花，給你買上幾朵！”
趙小桃被她如此調侃，心中是又羞又怒，但當著程功，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得咬牙忍了。
安如霜見他們這般，也不由笑了，催促紅玉道：“莫要囉嗦了，快些出發吧。”
紅玉這才應了一聲，為安如霜穿上一襲鬥篷，手腳利索地出了門。
莫說這屋中，便是整個流溪閣，也隻剩下了這兩人。
二十九是個熱鬧的日子，但趙小桃揪著衣衫，兩人遙遙對望一眼，那目光方接觸到，便又迅速收回去，好似做賊一般。
過了大半晌，趙小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道：“你……你今日，是來做什麼的？”
她這般問著，一雙眼睛看著地麵，手帕幾乎被她扭爛了。
程功也抓緊了手中的銀票，這般的寒冬之中，他隻感覺那銀票都要被他的汗水打濕了。
半晌，才啞著嗓子道：“我……有人，來買酒館，昨日酒館賣了出去，我是來同大小姐說此事的，順便，將這銀兩交給大小姐。”
趙小桃喃喃應了一聲，又道：“既然如此，你的事，不是已經辦完了嗎？”
這樣說著，她忽而抬起頭，一雙眼睛注視著程功。
她這般放得開手腳了，程功反倒更是拘束幾分。
他心裏有多少的話，練了一夜，以為早就滾瓜爛熟，卻不想，如今麵對著趙小桃，竟是支支吾吾，半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趙小桃眼中漸漸有失望蔓延出來，她輕歎一聲，隻道：“既然沒事了，那你便回吧！”
這樣說著，她直接往門口走去。
程功看著她的背影越發地小，不由大聲道：“小桃！我，我有事要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