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頭嗬嗬一笑，神秘道：“找什麼人便不清楚了，隻不過，好似是說在找一個女人，這個消息被封了，隻有軍中才能知曉，我也不敢亂說此事。隻不過，聽說這位要找的，好似是蠻夷一族的公主之流，那蠻夷的大王將那那公主藏了起來，他怒極之下，竟將蠻夷屠戮一空……”
老孫頭嘮嘮叨叨說了許多，安如霜便沉默著聽著，不時問上一兩句，心中便已然可以確定了。
雲然找的，是她。
但他又為何要去找她？還要為那雙手染上無數的鮮血……
屠戮一空四個字聽起來簡單，但安如霜作為白霜時，曾見識過那樣的戰鬥，血染的大漠，每顆沙都沁入了鮮血，人們匍匐在沙漠之上，漸漸被掩入地下，化作白骨。
那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老孫頭說著，她便聽著，心中赫然便起了一個念頭，如果，這樣的結果正好便是雲然想要的呢？
招降永遠比不上一個殺神的稱號，可能在一個將軍心中，屠戮出的路要更加穩當寬闊。他用心經營他的威望，便是等著有一日——君臨天下。
那麼……將軍夫人的名頭，不過是他為了這一場屠*殺做的準備罷了。
安如霜攥緊了拳頭，甚至有些後悔——為何他沒有等到她談判回來再殺她呢？
那樣的話，她至少可以盡自己的努力……
但現在什麼都晚了，她預料不到，會有一個什麼樣的，她喜歡的，或者說，曾讓她動心的男人。
會讓人在她的背後，射來一支致命的箭。
“姐姐……你不要哭……”
一雙小手忽然落在了安如霜的臉頰上，圓臉的女童一雙清澈的眼眸看著她，映出她狼藉的眼睛。
“姐姐不要哭。姐姐哪裏疼嗎？小七給你呼呼就不疼了……”
屬於孩童的稚語在她耳邊響起，安如霜揪著疼的心，便緩和下來。
安如霜在她的注視下，勉強翹了翹唇角，她伸手揉了揉小七毛茸茸的頭發，低聲道：“姐姐不疼，小七也不會再疼了。”
她這樣說著，小七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糯米似的小白牙。
“小七不疼！”
好像這樣說著，她就真的不疼了一樣。
安如霜緩緩擦了擦她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微微歎息一聲。
雲然，我允許你將我當做靶子，卻不允許你將這天下人，都作為你的盾牌。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小六才回來。
他跌跌撞撞走著，安如霜看著他青腫的臉，不由皺起了眉頭，小七瞪大眼睛，方才還勸安如霜的小大人，眼淚便瞬時湧上來了。
小六伸出一根手指擋在唇邊示意她不要吵鬧，小七這才癟了癟嘴巴，擦了一把眼淚不說話了。
老孫頭耳朵好的很，他瞧不見，一張皺褶叢生的臉往大門的方向偏了偏：“是六兒回來了嗎？”
小六便樂嗬嗬的應了一聲：“爺爺，我回來了！”
他腳步微微沉重地走到安如霜麵前，將一包藥遞到安如霜的手中：“姐姐……這藥，隻有這些。”
這樣說著，他又在身後拔出一把尖利的匕首，問：“這邊兒隻有這種刀。”
這比安如霜能想到的狀況還要糟糕，她心中微微歎息一聲，接過那把明顯要大上許多的刀，麵上卻是微笑道：“暫且夠用了。”
小六滿麵欣喜，他裂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痛的他嘶了一聲。
安如霜輕聲問：“沒事吧？”
小六便狠狠地搖了搖頭，臉上還是帶著驚喜的笑容，那種開心，是收也收不回去的。
他不準備說遭遇了什麼事，安如霜也沒打算，隻一個小七淚汪汪的看著小六，看樣子心疼的很，卻怕吵到老孫頭，並不敢發出聲音來。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還是一派平和的。
安如霜將小七抱了起來，這個小丫頭有著極為堅韌的精氣神，方才她還要堅持自己走回去——在小腿已然腐爛到可以見骨的狀態下。
莫說一個孩子，就算是安如霜自己，若是這種傷勢，都不見得支撐得住。
她頗有幾分佩服地看著小七，小七也笑著看向她。
小六已經將裏頭的床鋪整理好了，土炕不怎的平坦，但上頭的被褥到還是極為幹淨的。
她緩緩將小七放在被褥上，胳膊也是一陣酸痛，她這具身體也不過十三歲，要支撐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也不是太簡單的事。
她伸手在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這是她離開綠洲時，在月的住處拿來的麻沸散。
小七年紀還小，她不過在裏頭取了指甲蓋一點，將麻沸散投入了白水中，讓小七飲下：“喝了便好好睡一覺，待你醒來，就沒事了。”
小七懵懂地看著安如霜，待喝下那麻沸水，沒一會兒便閉上了眼眸，沉沉睡去。
安如霜拿著藥，卻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些藥，絕對是不夠的，隻不過如今也隻能先顧眼前了——小七的傷勢不能再拖了。
小六被安如霜支使著出去煎藥。
老孫頭動作不靈便，便隻能留在外頭等著，耳朵聽著動靜不時問上一句，小六便可有可無的應一聲。
而安如霜看著那腐爛化膿的傷口，她並不急，緩緩燃起了燈，燈火灼烤著刀刃，不知過了多久，待到刀尖兒微微發紅，安如霜迅速落刀，將小七腿上的腐肉割去！
腐肉連著黑血滴滴答答落下來，安如霜卻眼都不眨，過了一刻鍾，那處才緩緩流出殷紅的鮮血，小七的身子無意識的微微抽搐，安如霜咬咬牙，將烤紅的刀貼在她的傷疤上！
空氣中便赫然起了一股微微的焦糊味，在這種劇烈的痛楚之下，小七睜開眼睛大叫起來，她語音顫抖著，一雙眼睛全無焦距，安如霜伸手便拿起放在一旁的麻沸散，直接按在了小七的傷口上。
她滿頭是汗水，緩緩萎靡下去。
安如霜鬆了一口氣，又轉頭喚：“小六，藥煎好了嗎？”
小六連忙喊著：“好了好了！這就來！”
如此說著，便雙手端著那藥緩緩來到此處，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看著安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