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見他這幅樣子,便微微一笑道:“如今她好多了,不過,定要記得連服此藥,七日一過,若不惡化,便算是真正好了。”
聽到這藥要七日連服,小六麵色微白,卻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嘴上說著:“姐姐放心,我不會讓小七有事的。”
安如霜看著他淤青的臉,心中也是微微歎息,但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如今是白霜,並不是禦史府的安大小姐,如今的她,身無分文,連自保都困難的很。
小六小心地將藥喂到小七的口中,但還剩下半碗,小七已然喝不下了,他便將藥又倒回去,合著藥渣,準備明日再煎服一次。
安如霜見他這般,也未曾說甚,雖說總是頭一次煎藥效最好,但此時,也隻能事急從權了。
小六做完事,安如霜便已然準備告辭了,某種狀況上來說,她如今比小七還淒慘,小七受傷了,現在至少還能在家中,而她……
她都說不清她現在是什麼。
她有著自己的身體,但那身體是在千裏之外的盛都,那她如今是魂魄嗎?會行動,會疼的魂魄?
安如霜沉沉歎息一聲。
“姐姐,你是不是……很缺錢?”
小六忽然叫住她,問了這麼一句。
安如霜轉過頭看向他,微微笑道:“我便是缺錢,也無需你來擔憂,我自有辦法。對了,以後偷摸拐騙之事,可莫要再做了。”
小六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本來……本來就不會做了!”
隻是這次的事情,實在是讓他整個人都慌亂起來,不然,他也不會去偷這位姐姐的錢。
但可惜的是,這個姐姐比他還要窮。
安如霜笑道:“那就好,我走了,以後要好好照顧小七!”
她緩緩走出門,又對外頭坐著的老孫頭道別。
“姐姐等一等!”
身後忽然便傳來了孩童的呼叫聲,安如霜轉頭看去,小六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待到了安如霜麵前,還氣喘籲籲的緩不過勁兒來,卻拉著安如霜的衣裳,巴巴看著她。
過了半晌,小六才喘息著道:“姐姐,你要是想要銀子,我有個辦法!”
安如霜瞧著他,眸中閃過一縷疑惑:“什麼辦法?”
不會是偷蒙拐騙甚麼的吧?
小六聰明的很,見安如霜這幅模樣,便聳了聳肩膀道:“姐姐不知,咱們這處有個張大善人,是這陵城最有錢的人,最近他家老夫人生了怪病,如今正在四處貼榜找大夫呢!姐姐要是給他老夫人治好了,那張大善人肯定少不了姐姐的。”
安如霜問:“那榜單在何處?”
她總也得瞧了才能知曉這張大善人老夫人的病,究竟是能不能治。
畢竟她在此處不能耽擱太長時間,在月那處修養了十來天,若是按人體的衰竭來算,再過十天,她說不得便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小六忙帶著她去了外頭巷口處,上頭多數是戰報,隻一張白紙貼著‘尋醫’。
白紙還不算破舊,不過上頭灰塵不少,看來已然貼了一段時光。
原來這張大善人的奶奶自五日前就開始不思飲食,人也迅速瘦削下去,眼看著她瘦的皮包骨,馬上便沒氣兒了,這張大善人實在是不忍心見自己奶奶受這般苦,但凡有能將他奶奶治好,便許下白銀五百兩重謝。
莫管是在此處還是盛都之中,五百兩都是極為讓人心動的數目。
但這榜單在此貼了這樣久,卻沒有一個大夫將這個酬勞拿走,想必也是難得很。
安如霜便問小六:“你可熟悉這張大善人?”
小六搖搖頭道:“以前倒是聽人說過些,但是也不怎麼全,爺爺應該知道的多一些。”
這樣說著,兩人便又回到了老孫頭的家中。
知曉了經過,老孫頭垂首道:“這張大善人名為張良,著實是善心,每月必會施粥,戰亂之時,多少人家都是這張大善人養起來的,不過聽說這張大善人一家都有個癖好,愛食魚片,畢竟萬物皆有生靈,很多人說,是這張大善人觸怒了上天,所以現在才沒人敢上門診治。”
“不是不治,而是不敢嗎?”
安如霜緩緩說著,心中卻是對那魚片有些好奇:“那魚片又是甚?為何會因此觸怒上天呢?”
這下小六便連忙在一旁道:“我知道我知道!那魚片我上次給張大善人幫工時,曾瞧過一眼……”
他麵上帶著獵奇又有些新鮮的神情低聲道:“是把上好的活魚削成一片一片的,那魚片薄的像紙一樣,聽他們說,鮮的很,下嘴了還會動呢!”
安如霜聽他這樣說著,忍不住胃裏一陣翻騰,麵色也蒼白起來。
“那張大善人可是日日必得食這魚片嗎?”
小六不知道了,老孫頭卻是嗬嗬笑了一聲:“在這大漠之中,魚是個好東西,何況那張大善人吃的,還是上好的鱸魚,他們也不過是隔三差五,隻是聽說卻不曾短了他奶奶,他爹娘死的早,是他奶奶將他帶起來的,哎……”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手中的煙槍抖了抖道:“卻害了這老夫人啊!”
安如霜聽到此處,心中便大致明白了。
故而離開此地時,她伸手便將那榜單揭了下來,在不遠處守著的是這張大善人的貼身小廝,見到這榜單被一個丫頭撕了下來,便巴巴地跑回去報告了。
“老爺!一個丫頭片子把咱們的尋醫榜單給撕了!”
張良不溫不燥,緩緩道:“年紀多大了?若是頑童無知,那便再貼一張。”
那小廝正琢磨安如霜的年紀看上去是多大,便聽著守門人過來報:“老爺,一個牽著馬的姑娘在外頭拿著張紙要求見老爺呢!”
那張良緩緩將毛筆擱置了,衣袖一斂,這才往外頭走去。
此人,便是安如霜了。
這位張大善人的府邸倒是寬敞的很,一眼看去,這朱頂青牆,綠樹林立,前頭的花園之中亦是百花齊放,在這邊城之中,能看見這幅情景,實在是難得。
一個相貌儒雅的白衣男子便從這裏頭緩緩行來,打量一眼安如霜,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安如霜手中的榜單上。
“姑娘看著年歲不大,可是前來為老夫人診病的?”
安如霜卻緩緩搖了搖頭:“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