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扶著一旁的木門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她胸口處仍是痛楚不已,便仍好似有一支利箭插在其中一般,隻是動一動,便疼的滿頭汗水。
不過,令人慶幸的是她沒死。
這是多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她如此想著,微微翹起了唇角,但看著外頭,心中又沉了些許,如今明明是日光大盛之時,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站在此處。
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盛都的安家,如今已然亂成了什麼樣子。
她還想買一個鋪子作為百味齋使用,此時,卻是身在大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抑或者說,她如今便在也回不去了?
一個身體若是不吃不喝,如此昏沉下去的話,不出一月時間,便會枯朽而亡。
說不定,若是身體死去,她也會在同時死去。
安如霜想著,沉沉歎息一聲,拉開門跌跌撞撞走出門去!
一片綠意似乎觸手可及,而更遠處,卻仍舊是無垠的荒漠,安如霜便緩緩坐在這大漠的綠洲之中,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將她蒼白的麵龐照的好似白玉般溫潤。
她身上還帶著微微的鮮血味道,隻不過身穿黑衣,看著也倒是不怎麼狼狽。
沒過一會兒,她便聽到一陣馬兒的嘶鳴聲,睜開眼睛便見一個斑駁的馬站在她身旁,這馬斑駁地可笑,他本是一身如雪的馬鬃,但此時看來,有黑有白,摻雜在一處,看著甚是可笑。
但安如霜卻笑不出來,她眼中緩緩浮起了霧氣,伸手摸著這馬兒的頭顱,輕輕的,一下又一下。
“你還活著啊,真好。”她喃喃道。
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白霜也甩著尾巴,看起來歡快的很,他趴在安如霜身旁,好似要陪著她。
安如霜微微一笑,便靠在白霜身上假寐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她聽見一聲極輕的‘嘎吱’聲,安如霜緩緩睜開眼睛,見身旁的門已然開了,一雙赤白的小腳緩緩踏出來。
她不由抬頭看去,一雙藍色的貓眼兒也正瞧著她,其中帶著淺淺的好奇與笑意。
“你還沒走啊?”月的聲音極為慵懶,見安如霜在這坐著,便也坐下來,靠在白馬已然落了顏色的地方,一雙玉白的腳丫便赤果著放在地上,俏皮地晃了晃。
安如霜看著遠處的日光,低聲緩緩道:“我又能去哪兒呢?”
真是可笑,兩個她,都被人殺死了。
上一世是一個真的她,死在了朱瀚的刀劍下。
現在是一個假的她,就連這樣的她也有人想著要殺死。
為什麼呢?
月咯咯笑了兩聲,斜眼睨了她一眼便道:“這天地之大,可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嗎?你既然不是女鬼,我們留著你也沒什麼用。”
誒?安如霜微微一怔,想起她假寐時聽到的:“不是……要賣了我嗎?”
這話說出來,她才覺得自己當真是蠢。
月也哈哈笑起來,碧藍色的眼眸好似湖水微微蕩漾著。
“我可是頭一次見你這般笨的丫頭,你這般模樣的,雖說也是有幾分姿色……曾有人出一百隻羊來買我,但你覺得你能換多少牲口?”她邊說邊笑:“不過,我果然猜對了,你並沒有睡著。”
她笑容異常漂亮,安如霜看的微微有些出神,聽她最後一句話,這才微微翹了翹唇角。
安如霜倒是想睡著,隻不過可能是睡得久了,現在她精神的很,身體上的痛楚十分清晰,一點一滴都彙聚到了心髒。
就好像那一箭將她的心髒掏出來一個洞,填不上的洞,就好像她上一世被剜心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活著,生機一點點斷絕。
那一顆被剜出來的心,是真的用在了安靈珊的身上嗎?
“請問,我睡了多久?”
她忽然問了一句。
月輕笑道:“不是睡了多久,而是死了多久,阿辰將你帶回來的時候你就斷氣了,隻是你的心還一直在跳動著,就這樣,三天時間,你又有了呼吸,真是神奇的很。”
原來是這樣。安如霜沉沉地想著,卻不知道現在安家亂成什麼樣子了,三天未曾醒來,她是死了還是活著,而現在的她,究竟還能不能回得去……
月見她不說話,便不再說什麼,隻是眯著眼睛,一副閑適模樣地靠在白霜身上,她的身軀柔軟的好像一灘水。
過了半晌,安如霜轉頭看向她,忽而問道:“你們還想不想拿到那一筆傭金?”
她此話一出,月便緩緩地睜開了湛藍的眼睛。
“你想怎麼做?”
安如霜吸了一口沙漠之中幹冷的空氣,沉聲道:“去找一位將軍。”這樣說著,一個男子從屋中走出來,安如霜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既然接受這個任務,隻需要將那人的身份告知我,我自然會讓將軍給你們雙份的傭金。”
月皺眉看著阿辰,又轉過頭去看安如霜,疑惑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可以稱呼我,將軍夫人。”
此時,這個身份大約要好用一些。
卓辰冷笑一聲:“你難道忘了,將軍不想再見你。”
這是那個人,讓他轉達的話。
安如霜搖搖頭:“我記得很清楚,但這不可能是他說的話,我需要見他一麵。”
她了解雲然,他不屑於謊言。
“不可能了。”卓辰搖了搖頭。
她赫然捂住胸口站起身來,緊盯著他厲聲問:“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離開了。”
月輕輕笑了起來,卻是低聲道:“我和阿辰的母族被屠盡了……”這樣說著,她觀察著安如霜的表情,忽然便撲哧一聲笑出來:“說說罷了,雖然祖先曾在那處,但那裏如今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們自從那處逃出來,便遭受到了多方的追殺,如今他們都死了,這天下便再也沒有什麼人認得他們了。
想想以後的日子,便覺爽快。
聽她這樣說著,阿辰也唇角微揚,伸手便將月拉起來,落下長長一吻。
安如霜沒有心情欣賞他們的甜蜜,她腦中回蕩著雲然同她說的‘談判’,他的溫柔曆曆在目,她在衣衫之中摩挲著,一封被鮮血浸泡到皺巴巴的紙張落在她的掌心。
看來月並沒有費心思搜索她身上的東西。
她撕開了信封,裏麵的紙張也被鮮血沁成了鮮紅色,但卻並不妨礙她看這封信。
因為這張紙——是空白的。
“將這封信交給他們,他們便不敢動你。”
“你說什麼話,我都會認真……”
“她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