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容清秀的少女在這暗沉沉的山洞之中,便好似紅麵羅刹一般,但她卻眼都不眨,嘴裏仍是咀嚼著,而後快速地將口中的‘打死還陽’按在了他的傷口之上!
‘打死還陽’的藥液之中混合著烈酒,這種痛楚令他的身體又微微顫抖起來,杜勇仍用力按著他,一雙手的骨節都泛白了。
過了半晌,才聽少女沉聲道:“放開他吧,沒事了。”
杜勇這才微微喘息著,鬆開了一雙手,但手指卻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方才用力過度,且又緊張,竟是一時恢複不了原來模樣。
但他臉上卻掛上了笑意,追問道:“如此便沒事了?那將軍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安如霜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她好像泄了力氣,坐在地上,伸手將一旁的鬥篷撿起來,蓋在了雲然的身上。
又轉頭道:“再燃些柴火吧。”
杜勇看了看安如霜,又低頭看看將軍,點點頭又燃起了一堆柴火。
但點燃柴火的時候,他還注意到,這女子身邊還有一片碩大的葉子,柔軟的葉子被攏成了一個球狀,其中好似裝著什麼。
會是什麼呢?他心中好奇,但她不說,他便也沒問。
因為如今的杜勇,已然是全心全意去相信她了,所以,他對她便再沒有半點質疑。
直到天色微微亮了幾分,已然要到五更天。
兩人一夜未睡,盯著眼前的將軍看了一夜,安如霜手中還有半株‘打死還陽’,她將那藥材分成兩半,交給了杜勇,隻道:“這處藥材稀少,待會若是我消失了,你就在日出時分,給他敷上一半。午時,再為他換另外一半。”
杜勇張口便想問——你去何處?
但這話到了嘴邊,想到麵前這個本不是人,便又生生咽了下去,頗為同情地看了安如霜一眼,便道:“你放心便是,那——那你今夜,可還會來嗎?”
安如霜輕輕點點頭,知曉他心中想的什麼,不過,這倒是讓她方便了許多,不必再費心解釋。
見她點頭,杜勇心中便更是認定了這是個女鬼,心中更是歎息起來。
就在這時,卻見少女伸手拿起了那把短刀,飲了一口酒含在口中,而後口中的酒噴在這短刀之上,那短刀滴滴答答落下烈酒。
她又用衣裳將這烈酒擦幹淨,這一把短刃便閃著微微的光亮,好似嶄新的一般。
而後,她拿著這短刃,緩緩地將雲然身上的草藥刮下來,傷口已然不怎的流血了,她麵上更輕鬆了三分,這‘打死還陽’果然不負盛名。
而後,她才拿起身旁葉子做的口袋。
杜勇滿心好奇地看著她,見她將口微微漏了些許,從微微敞開的口中,一隻碩大的螞蟻赫然便露出頭來!
安如霜伸手便拈了那螞蟻,她手疾眼快,將那螞蟻的頭貼近了雲然的傷口,約莫是被血腥味刺激到,那螞蟻的口鉗赫然便咬住了他的傷口,當真是凶悍無比,而安如霜直接將那螞蟻的身子掐斷!
杜勇倒吸一口冷氣,還未問什麼,卻見這少女又捏起一隻螞蟻,如法炮製,不多時,將軍的傷口之上便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螞蟻頭顱。
但他的傷口,卻是被這些小小的口鉗都咬合在了一處,好像被針線縫住一般。
杜勇的問題還未問出來,便已然被她的動作回答了,他看著安如霜,好像在看著一個怪物,但這個女人好似本就是一個女鬼。
安如霜處理完了他身上的傷口,方還覺得身上冷,到如今,卻已然微微冒了汗水。
而到了此時,天色便已然大亮了。
安如霜不放心地又重複交代:“你定要記得給他換藥,換藥之前定然用烈酒來擦刀,我……”
她正說著,整個人卻忽而便消失在了原地。
杜勇茫然看著那處,但這不是他的錯覺,那個女子果真在天亮的時候沒了蹤影。
他眼睛微微一熱,口中便喃喃道:“便是隻鬼,她亦是一隻好鬼。”
安如霜卻也聽不見,便無從解釋,隻得默默將這個好鬼的名號擔了起來。
安如霜緩緩睜開眼睛時,看著微微晃動的流蘇帳子,唇邊卻是微微帶著笑意的。
雲然的傷勢雖然看著凶險,但隻需渡過這兩日,便沒有什麼大事了。
如今她心中不由感激起洛曲來,感激她那日在她手臂上來試這螞蟻效用,到如今她才敢將此物用在雲然身上。
好似這冥冥之中,倒當真是有定數的。
紅玉服侍她起身,見到她,卻不由滿眼慌亂地喚了一聲:“姑娘這臉,是怎的了?”
安如霜見她眼中俱是慌亂,便站在銅鏡之前瞧了一眼,見麵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好似被什麼劃出來的,鮮血氤氳了半張臉,看起來分外可怖。
她這才想起來,昨夜她去采藥時,臉好似被樹枝劃了,但當時沒怎的疼,約莫也是比較緊張雲然的傷口,便未曾察覺,卻不想,在那處受的傷,竟會帶到此處。
這樣想著,她也並不怎的在意,隻是輕描淡寫道:“估計是昨夜不小心被金釵劃了,無妨。”
紅玉卻是擔心道:“傷口是看著不重,但卻是在臉上,若是落下疤……”她看著安如霜,不由擔憂的很。
安如霜翹了翹唇角道:“我說無妨便無妨,最多後日,你便能瞧不見了。”
聽她這樣說,紅玉才放心下來。
洗漱之時,她的唇角亦是一直微微翹著,雖麵目上帶著狹長的傷口,但比之前兩日看著精神許多,便也笑道:“看來姑娘今日心情不錯。”
安如霜搖搖頭道:“太多讓人擔心的東西,有時候,突然可以不那麼揪心了,就忍不住想要笑一笑。”
若說開心,雲然此時狀況未名,她也開心不起來,隻是想到能幫到他,忍不住地便揚起了唇角。
紅玉聽得如墜雲霧,隻是道:“姑娘多笑一笑才好。”
安如霜翹起唇角看她一眼,幾人用餐之後,便乘了馬車,又出門去了。
而這馬車便直直去往了朱公子的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