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萬和布莊門臉寬闊得很,正處在西大街與南大街的交口之處,四通八達,繁華得很,此時時間尚早,已有許多小攤販先在一旁支了攤子,一番熱鬧景象。
安如霜眾人來的算是早的,但看看這布莊門口,卻已停了一輛馬車,兩匹馬的規製,天青色的頂子上頭垂著一圈兒青玉珠,看著奢侈闊氣的很。
隻是,這盛都之中怕是沒有一個官員家中敢用這樣的車馬,在這盛都之中,人人謹小慎微,誰敢如此奢靡?
更何況是如此招搖,豈不是落人口舌?
安如霜的目光在那馬車之上一閃而過,而後才下了車,緩緩往這萬和布莊裏頭走去。
幾人進了布莊,見裏頭比外頭看起來還要寬闊幾分,布匹成衣樣樣俱全,各色綾羅看的人眼花繚亂。
但這個一眼看不過來的布莊之中,卻沒什麼人,隻有櫃台裏頭一個少年正背對著眾人躬身不知在忙活著什麼。
紅玉直直走過去,問道:“這位小哥,你家掌櫃呢?”
那少年身子一頓,便快速轉過身來,他看起來不過十幾歲,卻老成的很,一眼快速從這幾位姑娘身上掃過。
見這料子都是極好的,尤其是那個身穿蓮青長裙的女子,見她雖然以紗巾覆麵,但一身衣裳卻是價值不菲。
瞬時臉上已然堆滿了笑,看著這女子躬身賠禮:“小姐想要什麼不妨先跟小人說著,小人去拿來,您先選著,掌櫃一會兒便到了。”
他看的女子正是安如霜,她臉上昨晚傷了,隻能罩了一層麵紗,不想這少年年紀雖小,卻練就了一副好眼力。
既然到了此處,便也不急了。越是令人著急的事,便越不能急著來辦。
這道理她是清楚的。
故而,安如霜從順如流地點點頭,隻是點點頭應了一聲,眼神便在周遭的綾羅綢緞之上過了一遭,眸間卻是存了幾分疑惑。
不由問道:“前幾日/你們掌櫃送了幾匹流雲紗,此時莫非已然沒了嗎?我想選些來送人。”
她方才看過這萬和布莊,貨品雖是琳琅滿目,卻並沒有她那日見的那流雲紗。
但聽見流雲紗三個字,那小夥計卻是不由微微一怔,打量了安如霜一眼,才恭恭敬敬問道:“姑娘可是安家大小姐?”
趙小桃在一旁道:“沒錯,咱們小姐正是來自安家,你如今才瞧出來?”
她這便有些為難人了,安如霜並未曾來過這家布莊,這小夥計隻怕得有火眼金睛的本事才能瞧得出安如霜的身份。
但被她如此調笑,那夥計卻也不惱,卻是賠著笑往自個兒臉上輕手拍了兩下,嘴裏連連說著:“小人眼拙,小人眼拙,方才還想著,怎的未曾在盛都之中見過這位大小姐,莫非是仙子下凡來?不想還當真是青蓮仙子墜入凡塵。”
安如霜被他這樣一通恭維,頗有些哭笑不得,隻道這萬和布莊之中,連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都學的油嘴滑舌,那朱公子真真是個人才!
趙小桃也是微微一怔,忙在一旁好奇地問:“甚麼青蓮仙子?”
紅玉無奈道:“不曾聽過。”一邊又笑道:“說不得啊,這小子便生了這樣一張嘴,看今日姑娘穿了青色裙裳,便是青蓮仙子了,若是穿紅色的,說不得還要被稱作芍藥仙子,梅花仙子呢!”
趙小桃也被她逗得咯咯笑了起來,彎著腰道:“那你今個兒,便是桂花兒仙子了。”
紅玉今個兒穿著的是一身鵝黃色的裙衫,聽聞她這樣說,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兩個人在這萬和布莊之中笑的沒了形狀。
安如霜任她們鬧騰,隻唇角微翹。
那少年夥計卻是急的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姑娘可別誤會!蓮花仙子的名號可不是我叫出來的,已然傳了許久了!除了姑娘,還有三個仙子,一個牡丹仙子,一個碧玉仙子,一個……”
說著,他忽然好似啞巴了一般,不再說下去了。
紅玉好奇地看著他,快言快語地問:“還有一個呢?是什麼仙子?”
那少年一張臉憋的通紅,才小聲道:“一個芍藥仙子……”
這下,連安如霜都忍不住麵上的笑意了——竟當真有一個芍藥仙子,莫非這仙子穿的是紅衣裳嗎?
這樣想著,她忽而便想起來,明月那一身鮮紅如血的裙裳。
想起一個來,剩下的便容易地多了,纖纖一身綠裳,而安陽幾乎便是牡丹的化身,如此……竟是都對的上了。
是誰在背後散出來這樣的綽號?
“你知不知道,這名號是何人傳出來的?”
安如霜已然收斂了笑意,麵上是一片認真。
那小夥計看著安如霜,方才麵上還帶著笑容,這會兒也變得戰戰兢兢起來,連連搖頭道:“不知道。”
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全然是在放屁!
這稱號便是公子寫出來的,他先寫出來一個芍藥仙子,後來又拚拚湊湊集齊了四個,讓他一同傳出去。
這稱號在盛都的大街小巷之中都被人熟知,如今已然被傳成這盛都之中的四大美人,怎的這位安姑娘到如今才知曉,且麵上還是一副不怎的開心的樣子?
小夥計便是腦子再靈活,也不知道此時的安大小姐在想些什麼了,便隻得匆匆道了一聲:“小人去給姑娘喚掌櫃來!”
說罷便靈活地像個猢猻一般,閃進了一旁的小門。
單衝著這‘青蓮仙子’的名號,定然便要先去通報一聲的,況且,那流雲紗看來也在這個姑娘那裏,定然更不能慢待了。
安如霜看著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不由挑了挑眉頭,眼前便又浮現出一個病弱的紫衣公子,心中卻俱是疑惑,不知這朱公子到底是何身份,又為何會在前幾日命掌櫃去往安家示好。
令人想不通的事,好似是愈發得多了。
那小夥計匆匆進去了,沒一會兒,一個身穿綢緞大褂的中年男子便掀了簾子走出來,見了安如霜,麵上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安大小姐。”
隨著他一同出來的,還有兩個少女,兩個少女一個身穿紅衣,殷紅若烈火般。一個卻身穿白衣,淡雅若白蓮。
二人麵貌秀麗,紅衣姑娘膚色微黑,那白衣姑娘卻是麵色煞白,但兩人麵貌卻是別無二致。
但真正令安如霜驚訝的是,這個紅衣女子正是她第一次去第一藥堂遇見的那位,珍珠如雪金如鐵的孟氏之女。
想必這白衣女子便是她姐姐了。
安如霜麵色更涼了幾分,因為這個白衣女人,赫然便是她前世的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