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赫然抬頭看向她,眸光似刀鋒一般銳利,洛曲便好似瞧不見一般——唔,她確實是瞧不見。
但這等冰冷的目光,她如此敏銳,定然是能感覺到的,洛曲便好似沒事人一般,麵上的笑都未曾消減一分。
仍是緩緩道:“那麼,咱們便從這處開始吧。”
如此說著,她冰涼的指尖就落在了安如霜的手臂往上三寸之處,而後,她在那布包裏頭抽出了一柄最大的小刀,將鋒銳的一端貼在安如霜的手臂之上。
安如霜隻覺一股寒冷從她的指尖刺來,好似直達心髒,冷的令人微微顫抖。
“你說什麼?”
她再大膽,卻也不過是個小小女子,如今這人竟要在她身上動刀子麼?
洛曲輕笑一聲,笑聲之中不足輕蔑:“這就怕了?嘖,那可怎的學醫?”
安如霜看著自己的手臂,咬咬牙,赫然道:“你開始便是!”
一副視死如歸的勁頭。
洛曲便也不客氣,鋒銳的刀尖貼在安如霜的手臂上,而後,她微微用力,安如霜隻覺一股疼痛伴隨著冰涼的刀尖襲來,熱燙的血液流出來,她皺皺眉頭轉過頭去,不去看自己的手臂。
洛曲仿似看到了她這般模樣,將這刀收了道:“你可得看著,傷口的大小亦或是深淺,你都需要自己去了解體會,這樣,你才能慢慢知曉,什麼樣的傷口,可用什麼樣的藥。”
雖說她的動作瘋狂,但這番話卻當真是中肯的很。
安如霜便深吸一口氣又轉過頭來,她的手臂上並非是自己方才想的那般鮮血橫流,這小小的刀子在她手臂上劃出了一指長短的傷,此時傷口隱隱作痛,卻未曾有多少鮮血流出來。
但安如霜的眼神觸及到這傷口,方才洛曲劃下時的那種痛楚便好似突然被放大了,傷口火辣辣的疼了起來,仿佛有人在這上頭撒了一把鹽一般。
眼不見為淨,此時卻是變成了眼不見不痛。
安如霜微微翹了翹唇角嘲笑自己,而後應道:“如今應當如何?該上金創藥嗎?”
她不是甚麼大夫,但也知曉,治療這類傷口,金創藥算得上療傷聖藥了。
“哼!你當人人都是像你這般的大小姐嗎?”
洛曲撇了撇唇角嗤笑她一聲,聽她不再言語,才慢吞吞道:“去,把牆角的罐子給我拿來。”
罐子?
安如霜順著她指尖的方向看過去,方才未曾察覺,待仔細去看,才發覺這最裏頭的整麵牆壁,都是凹凸不平的,伸手摸上去,才知曉這麵牆原來竟是滿滿當當的黑罐子堆起來的。
這牆壁之上一共有三四道長木條,將長木條嵌入牆中,這牆壁便成了儲物的好地方,那些圓乎乎的罐子就放在這長木條之上,因為俱是黑漆漆的顏色,所以莫說是打眼一看,便是仔細地站在這處,都不一定能發現這些東西。
但這些罐子,究竟是做什麼的呢?
安如霜正想著,那處的洛曲又喊道:“你在那處磨蹭什麼?還不趕緊拿過來?”
這真是個壞脾氣的老太婆,且還沒甚麼耐心。
安如霜默默想著,伸手取了一個罐子,下意識地晃了晃,也沒覺得裏麵有什麼,半點聽不見動靜。
想不出來,便隻能將罐子放到了洛曲的手中。
洛曲一隻白玉般的手指摩挲到這罐子的口上,她揭開上頭纏著的麻布,伸手便在罐子當中掏了一把,而後快速將手拿出來,她的手中赫然抓了一隻碩大的螞蟻——這螞蟻比之平日見到的約莫要大八倍有餘,看上去威猛的很。
安如霜從來沒想過她會給一隻螞蟻冠上這樣的稱號——威猛。
而洛曲那處將那螞蟻拿出來後,卻是迅速拽過了安如霜的手臂,然後將那隻掙紮的螞蟻放在了她血淋漓的傷口上。
安如霜瞪大了雙眼,半句話未曾問出來,隻覺手臂上傳來一股極為奇怪的感覺,微痛又帶著幾分麻,再看過去,洛曲將那螞蟻貼在她的傷口兩側。
而洛曲好似能看見一般,極為利索地,將那螞蟻的身體與頭顱的相連處直接掐斷,那螞蟻便瞬時咬住了她的傷口。
而後又是一隻,直到安如霜的傷口俱被這些螞蟻的口鉗咬住,她的手臂上一指長的傷口看上去好似被什麼奇異的東西縫合起來,但仔細看,才能知曉原來俱是一個個螞蟻的頭顱。
洛曲這才又伸手將那罐子用麻布蓋了起來,麵上帶著滿意的微笑,好似看見了自己的傑作一般。
但安如霜看著那一堆螞蟻的頭顱,卻是不由心中打了個寒顫。
這不是怕,卻是對麵前這個女人沒來由地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敬畏,更確切來說,應當是近似於畏懼。
洛曲歪著頭微微笑著,這是才緩緩道:“如此便好了,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安如霜下意識地便搖了搖頭,又想到洛曲根本便看不見,便張了張口啞聲道:“不知。”
洛曲麵上帶著幾分得意:“這是我於大漠之中發先的一種螞蟻,我喚它為沙蟻。如今已然豢養了近十幾年,這東西多的很,口鉗有著微毒,卻不過隻是能麻痹幾分,並不會要人的性命,在你沒有藥的時候,用它來做縫合,當真是事半功倍。”
她說的很快,唇角始終帶著幾分笑意。
安如霜看著她,心中不由想,或許洛曲對這個東西當真是得意的很,隻不過,她也確實應該得意,這東西雖是可怖了些,卻的確是救人的好東西。
對於這螞蟻雖是不公平了些,但這世上,總不過是弱肉強食,哪有全然公平的事?
故而,在洛曲說完了,她亦是點點頭讚同道:“我知曉了。”
洛曲挑了挑眉頭,心中倒是還有些訝異的,這個女子膽子倒是大的很。
一個時辰到了,安如霜便抱著洛曲所贈的一罐螞蟻轉身離開,今日一番淺淺交流,二人初次交涉,竟是都對對方產生了改觀——自然是好的改觀。
出了第一藥堂的大門,王六的破馬車正在那小巷子裏等著,見了安如霜便叫了一聲:“姑娘!這呢!”
安如霜正要過去,卻聽得身後有人冷冷問了一聲。
“你根本不是為了救扁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