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在初次見到自己時,隻不過有一時的慌亂,而後便條理清晰,極為鎮定。
而此時,她此番遇到了杜勇,但看向杜勇的目光卻不是看陌生人的樣子,亦不同於一般女子的慌亂,她鎮定地過了頭,真真是說不盡的謊言,而他明明知曉這一切,卻不能戳破。
但誰又知,這女子的真正來曆卻是如何,說不得,當初與他說的那些話語,亦是信手拈來。
“此次,當真是多謝將軍了。”
安如霜微微翹著嘴角,回頭衝著孟厲行禮,一副溫婉知禮的大家閨秀模樣。
孟厲淡淡看她一眼,隻是微微頷首,卻沒了方才的溫暖模樣,那笑意融融之人,仿佛是安如霜之前的錯覺。
眼前的這個人,倒比冰霜還要冰冷三分。
安如霜皺了皺眉,心中不由疑道,這人究竟在抽什麼瘋?
三人隻有,便隻有杜勇將一顆心揣回了肚子裏,嬉笑著湊到孟厲麵前笑道:“將軍,此事你應早早便跟我說嘛……”
不然他怎的會出這樣一個大醜?
孟厲冷眼看他一眼,黑眸折出鋒銳的微光,令人心中一顫。
杜勇腿肚子一哆嗦,便連忙把嘴邊的話都收回去,轉頭又看向了一旁的安如霜,一臉好奇的問:“那姑娘今晚難道還要在此處等嗎?”
當然不會。
安如霜心中默默想著,可莫要等來了狼才是……
隻是她如今守著這杜勇,便也隻能道:“如今也無甚依靠,如今再要回去也太晚了,少不得要在此處等著了,說不定天亮之前還能看到有路經的商隊呢!”
一聽她如此說,杜勇看著麵前這女子一雙紅腫的眼睛,霎時便忘了他方才的女鬼之說,還有方才被嚇的那副屁滾尿流的狼狽模樣。
湊到孟厲身旁,很是殷勤道:“將軍,不如咱今兒個就讓這女子宿在軍營吧,待後頭見了商隊讓她走也不遲。”
卻不想方才還對著這女子柔情款款的將軍斬釘截鐵道:“軍營不可留女人。”
莫說杜勇,便是安如霜都不由微微一愣。
杜勇倒是不辭勞苦地勸慰:“將軍,你看看她這身量,算甚女人?這般平……咳平平無奇地,扒拉出一身軟甲,讓她暫且做個馬倌兒不就成了?”
安如霜默默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惡狠狠地盯著杜勇的背影,雖是為了她,也無需這般貶低她罷?!
反倒是孟厲唇角微微一翹,越過杜勇,落在安如霜身上——這個小騙子確實很平……平無奇。
“唔,也倒是……”
杜勇見他態度鬆動,連忙又道:“不然將軍想啊,咱們若是去送她,到離這處最近的村莊,也得過去一日了,軍中之事不容耽擱,但若是不送她,若在此處被狼啃了……嘖,這也是好生生的一條命不是?”
孟厲斜睨了他一眼,長眉微簇著,好似真的在為此事煩惱一樣。
安如霜疑惑地看向他,杜勇不知曉,此人還不知曉?她何處也不能留,若當真是在軍中定下了一個身份,她又如何解釋她白日不在的事情?
而且,她也不打算每個晚上都來這裏,待生辰宴之後,她當真須得去那五壇寺去拜會一下無塵大師了。
上次她暈倒的幾日,並不曾來到過這處,而夢裏見到的那個和尚,定然與這個五壇寺有些許淵源。
這樣想著,她連忙開口道:“不必!”
卻不曾想,孟厲竟是同她一起開口:“也好。”
二人所說竟是截然相反。
安如霜轉頭看向他,她在沙丘之上,他於沙丘之下,如此對望一眼。
女子的眸中俱是疑惑,而男子,卻是一副堅定目光。
他究竟在想什麼?
孟厲唇角微微勾起,又重複道:“也好,你如今應當等不到商隊,便且先宿在軍營之中罷。”
“不!”
安如霜直接否決,搖頭隻道:“我不能留在軍營,說不定,說不定今晚會有商隊經過呢,不然,還是明日再說罷!”如此說著,她頗有些焦急地抬頭看了看東方,但此時夜色沉沉,隻有一輪明月高掛天空,離著晨曦微露還遠得很。
杜勇兩步走過來,壓低聲音道:“姑娘,你這是怎麼回事?待會兒將軍當真收回之前的話,可有你哭的,快些謝過將軍!你不知道這大漠多難熬。”
“我不想留在軍營。”
安如霜仍是帶著幾分執拗,她方才忽的便想起剛才的事情,為何這次她不是在軍營之中醒來,反倒是在這個男人的馬背上呢?
莫非與她有牽連的,也並非是一匹馬,而是這個名為雲然的將軍?
與孟厲的視線碰撞,二人眸中瞬時便多了幾分火藥味兒,杜勇尚在一旁勸著:“你可不知道這大漠之中,夜裏有多麼危險。剛才的狼叫你可聽見了?你這樣一個小女子。給狼塞牙縫還差不多!而且我說的那鬼可是真有的,大概是因為戰場之中都是男人,所以這鬼通常是化成女子模樣。但一個小女子走在這戰場之中。那鬼說不定變化成個男人,便來害你了!”
安如霜勉強翹了翹唇角,隻道:“我當真不必回……不必去軍營。”
“理由。”
孟厲抬頭看她,擋住了杜勇的囉嗦,直接吐出兩個字,冷冰冰的。
安如霜剛想把方才的話說一遍,但他看著她的目光卻是極為認真的,安如霜恍然便想,他要的,究竟是什麼理由?
她究竟為何會來到大漠的理由嗎?
但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她要被這樣狼狽地拴在這個男人身邊。
感受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杜勇喉結微微滾動,小心翼翼還想再勸:“姑娘……”
“滾!”孟厲輕聲嗬斥一聲,淡淡的,卻不容拒絕。
杜勇哆嗦一下,雙腳一並,連個字都沒說,便狼狽地爬上棗紅大馬策馬奔騰去了。
靜謐的月光之下,孟厲又轉頭看向安如霜,他的目光好似刀鋒一般銳利,緩緩重複道:“我要理由,你為何來到這,為何滿口謊言……”
又為何拒人於千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