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桃心中一驚，連忙問道：“程掌櫃，這是為何……”話說一半，看著這百味齋的破敗模樣，心中也知曉了大半，不由心下艱澀，咬唇看向程掌櫃問道：“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難事？
男人轉頭深深看她一眼，臉上掛上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難？哈哈哈，這人生下來便是一個難！走吧，你幫不了我。”
趙小桃還想問他，但看他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隻是歎了口氣，走到安如霜跟前，小聲道：“小姐，我們……我們走吧。”
她什麼事都幫不上，至於小姐……小姐幫了她太多，如今她這條命都是小姐的，完全沒有立場去請求小姐什麼。
更何況，這裏看起來不是輕易便能解決的事。
“那便走吧。”安如霜點點頭，看了看趙小桃手中的碎銀，微微一笑，而後轉頭離開，上了馬車。
趙小桃無奈，也隻能跟在後頭。
而那程掌櫃站在陰影之中，卻好像整個人都被抽空了，赫然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難道就真的把這個苦心經營的百味齋丟掉了？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就這樣扔了？
他怔怔看著她的背影，竟是沒有半點停頓，程掌櫃攥著拳頭，滿目俱是不甘之色。
不能，不能這樣……
他心中想著，見那位小姐已然上了馬車，便滿麵焦急地大步追出去：“小姐！等……”
話還沒說完，程掌櫃便啞巴了，他看見剛剛上了車的趙小桃又歡天喜地地從車裏爬出來，大叫了一聲：“程掌櫃！”
滿麵歡喜的模樣倒映著他這愁雲慘霧。
“這個，你拿著！”
趙小桃歡喜地跑過來，嘴都合不攏，將手裏的東西塞到程掌櫃手中，滿麵喜色道：“這是小姐借給你周轉的，你看夠不夠，不夠的話……”
她撓撓頭琢磨了半晌，頗為羞赧道：“不夠的話，我以後應該還有月例……”
程掌櫃垂下頭，茫然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油紙樣的東西，上麵四個大字清晰得很：南啟寶鈔。
是銀票，他心中砰砰跳起來，接著往下看，上頭是一個紅戳，下頭寫著四個字，方方正正的，一百兩整。
程掌櫃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他深深看了趙小桃一眼，又抬頭看向那馬車裏頭，張口便喊了一聲：“大小姐！”
趙小桃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喊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是去道謝的，卻見這程掌櫃竟是站在了馬車前頭，雙手張開，擺出一副——此路是我開的土匪模樣，真真看的人瞠目結舌。
他這是要作何？
“大小姐！我隻需半刻……”
眾人皆不明白，紅玉坐在馬車上連忙抓住安如霜的衣衫，緊張道：“這人不會是見財起意吧……我就說在外頭不能漏財，小姐你還借他這麼多，這麼多銀兩……如今可……”
安如霜心中輕歎一聲，伸手便堵了這紅玉的嘴，這丫頭一緊張便話癆屬性全開，半晌停不下來，直說的人耳朵都要長繭子。
“紅玉，安靜。”
紅玉鼓著腮幫子，這才閉了嘴，一雙大眼睛卻仍是委屈巴巴地看著安如霜，
安如霜被她看的腦殼都大了幾分，但這丫頭說著，她便半點聽不清外頭那人在說些什麼，此時又掀開簾子看向外頭，程掌櫃的演講顯然已經告一段落。
“……大小姐，隻要你能助程功一次，我定不會辜負你的厚望！”既然大小姐肯打開車簾，那定然是有希望了！
而安如霜看著他充滿期待的雙眼，努力地在腦袋回想，這個程功到底在剛才說了什麼，但搜尋之後，仍是無果，便微微一笑，極為客氣地問道：“你可否，再說一遍？”
啊？
程掌櫃也張著嘴短路了半晌，而後才結巴道：“自，自然的。”
既然這位大小姐肯安心聽自己說，那麼，這個百味齋想必是有希望了。
如此想著，便拍了拍身上根本拂不去的油漬與灰塵，而後緩緩道：“大小姐，這銀票，我不能要。”程掌櫃說著不要那銀票，卻將那銀票緊緊攥在手中，安如霜都能看到他微微泛白的指骨。
銀兩對如今的他極為重要，但如今既然提出來不要，那便隻有一個可能——還不夠！
想到此處，安如霜八風不動，仍是唇角掛著笑，輕聲問道：“為何？”
程掌櫃喉結聳動，雙手放在身側，心中竟是難得的泛起一絲緊張，這小小女子不過豆蔻年華，按說這大家閨秀久居閨中，應當是極為好騙……咳，極好說服的，但這小女子一雙沉沉烏眸精光內斂，模樣看似天真不諳世事，但又含著暗暗鋒銳……
他心中驚疑不定，不確定尋到這位大小姐究竟是對還是錯。
“首先，程某謝過大小姐慈悲心腸，願意將這一百兩借與在下周轉。隻是……”程掌櫃衝著安如霜緩緩作揖，語氣極為真誠。
安如霜阻止不及，不由無奈的閉了眼。
果然，紅玉一聽卻是瞪大眼睛怪叫一聲，打斷了程掌櫃：“什麼？一百兩！”
方才姑娘將這銀票遞給趙小桃的時候，跟她說的可是二十兩啊！
“小姐你……”
紅玉看了一眼安如霜，委屈道：“哼，小姐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如此說著，憋著氣便去了車廂裏頭蹲著，當真是不再說一句話了。
安如霜苦笑一聲，這丫頭也就屬脾氣大了……
程掌櫃見紅玉這般反應，反倒是有些擔心，接下來的話到底該不該講出來了。
這位大小姐看著年紀不大，應當沒有多少的私房……
但一個沒有多少私房的小姐，怎麼可能直接就將一百兩借給一個素昧平生的飯莊掌櫃呢？
若是她身家龐然，那她的貼身丫鬟又怎會對一百兩如此驚訝？
程掌櫃整個人仿若被網了一層蜘蛛網，怎麼也掙脫不開想不通。
不過他這人也有個好習慣，既然想不通，那就索性丟到腦後，且看這大小姐的反應！
遂接著道：“隻是，百味齋的問題不是一百兩便能解決的，若大小姐能信我，此時許我一千兩，半年之後，程某將雙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