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雅柔一揚眉，先前打探參加賞荷宴的人竟未記起這一宗，吏部尚書之女？皇後可是咬咬牙相邀的吧？
她的打趣明晃晃寫在臉上，丁玉怡知曉其意，也抿唇低笑，說：“吏部有太子的打點在其中，皇後真要舍了李小姐，也隻當送予六王一枚棋子，也不算差。”
她隨口兩語，說的便是朝中難測的人情動向，司馬雅柔不由驚訝，正正看了她兩眼。
丁玉怡未有隱瞞之意，不置可否地笑笑。
“那麼李小姐性子如何？”司馬雅柔微笑起來，內心有些感懷。丁玉怡這是有意與她交好，正和她意相襯。這位姑娘才情卓越，不應受相貌和世俗牽累。有她此言，司馬雅柔這才覺出幾分結交摯友的心悅。
丁玉怡向旁努了努嘴，說：“單純與那位相似，隻輸在刁蠻與張揚——那是祁芙。”
這個名字也不陌生，司馬雅柔看向丁玉怡所說的少女，後者穿著粉嫩，粉麵扶春，顯得嬌俏又惹眼，正與旁邊人說著話，眼見就是頤指氣使的神氣。
再看向皇後身邊的李靜姝，笑得雖然不算溫婉，可也大方得體，舉止恰到好處，看起來比祁芙要討喜多了。
司馬雅柔搖首道：“我是說岔了，祁芙姑娘當先於你入皇後之眼。”
“那也未必。”丁玉怡調侃般地笑著，仿佛話頭的主人並非自己，“祁芙可是家中獨生女兒，侍郎大人寵愛非常，然而真要中選，在此前當投於太子麾下才是。有此掌上明珠掌握在手，還怕侍郎大人不聽話麼？”
“到底是枚棋子。”司馬雅柔聽她分析得透徹，反而惋惜地搖搖頭，歎道：“女子皆為此宿命嗎？”
“那倒未必。”丁玉怡的聲音柔柔的，語氣卻異常堅定，說：“便如同今日的夫人，再如同來日的玉怡。”
司馬雅柔與她對視一眼，鄭重地點點頭。
兩人名聲皆是不佳，湊在一起交談本應無人打擾，偏有個不長眼的宮人尋錯了人，將一碗珍珠翡翠銀耳送到了司馬雅柔麵前。
她還未說話，耳邊就傳來一個嬌縱的聲音，“喂，這是我的！”
祁芙高傲地看著二人，語含不屑，“原來是四皇子妃和丁姐姐。四皇子妃怎的一碗甜羹也要爭搶？便是這樣小家子氣麼？”
丁玉怡秀美微蹙，聽她這樣說司馬雅柔有些不悅，但性子如此，不想與她起正麵衝突，便掃了一眼端著瓷碗的宮人，道：“祁妹妹如此生氣，可是要重罰這尋錯人的宮人了？還是饒她一回？瞧這可憐樣子，連碗都要端不住了呢。”
她話不算重，可落在宮人耳中卻滿含肅殺，隻聽“嘩啦”一聲脆響，宮人當真摔了碗，依然嚇得渾身發顫，隨即跪下討饒，“四皇子妃饒命，丁姑娘祁姑娘饒命啊！奴婢知錯了！”
司馬雅柔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宮人，對眼前的祁芙厭惡至極，冷道：“祁姑娘好大的派頭，皇後麵前，竟也如此張揚？”
“司馬雅柔！是你先要搶我的！”祁芙抬高了聲音，嚷道：“原是你遇到甚麼都要去爭去槍！如此不甘寂寞！倒落得嫁入皇家又……”
“發生何事？”
突如其來的端肅聲音讓祁芙頓時住了口，慌忙轉身，三人齊齊向皇後行禮道：“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身後，與祁芙還算熟稔的李靜姝道：“芙兒，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靜姐姐！”祁芙委屈地喚了一聲，又正色看向皇後，道：“民女隻是想討一碗珍珠翡翠銀耳來食，卻還要被四皇子妃搶去，如此行事可是欺了民女勢薄？求皇後娘娘做主！”
素知司馬雅柔不受皇後待見，丁玉怡上前半步，想要聲辯，卻被司馬雅柔牽住了衣角。
“母後。”司馬雅柔又行一禮，聲音淡靜，說：“隻因宮人將羹碗送錯了去處，如此小事，不必興師動眾吧？”
“你分明是蓄意！”祁芙不忿道。
司馬雅柔冷哼一聲，挺直背脊，傲然說：“蓄意搶奪一碗珍珠翡翠銀耳？若是四皇子府缺衣少食，妾身大可求母後恩典，何故如此不堪？祁小姐恐是輕視了皇家！”
她的聲音不大，可分量極重，堂中原本想要看笑話的貴婦閨秀們皆沒了聲音，紛紛訝異地看她。
司馬雅柔嫁給四皇子至今，始終恭順謙和，從未有如此強硬的時候！
皇後的唇角微揚，始終未有色變，說道：“既是誤會，說開了也就罷了。讓人再給祁小姐進一碗珍珠翡翠銀耳來，四皇子府上自然不會短了吃用，祁小姐也要心寬些。”
她的話，明顯是偏向司馬雅柔，眾人的臉色又是驚疑，祁芙明顯不甘，還要聲辯，又見皇後覷了一眼宮人，說道：“識人不清，如何在宮中侍奉？去領二十庭杖！”
宮人顫抖著謝恩，臉色慘白，眼見就要暈過去，被旁的宮人著急攙了下去。二十庭杖，當真會要了一個弱女子的性命！
司馬雅柔心有不忍，正想求情，又聽皇後道：“雅柔與丁小姐來隨本宮坐坐，祁小姐一起吧。”
丁玉怡似乎察覺到了司馬雅柔的意思，拽了拽她的袖口，輕輕搖首，隨即跟上了皇後的腳步。
司馬雅柔深吸一口氣，盡量讓內心舒暢些。隻因蠻女糾纏，就斷送了一條無辜的生命！這個時代，著實讓人難以忍受！
幾人隨著皇後在旁落座，便聽皇後笑言，“方才忙著與靜姝閑話，忽略了丁小姐與祁小姐，多虧雅柔想得周到，替本宮招待了。”
被點到名字的祁芙隻覺自己受皇後重視，有些驕傲，仰首道：“多謝皇後娘娘，前來鳳儀宮賞景，乃是小女的榮幸。”
丁玉怡則微微垂首，不敢直視皇後的眼睛，靜默了半晌，才說：“多、多謝皇後娘娘，小女，小女也榮幸之至。”
話音剛落，便聞祁芙譏誚地笑了一聲，又向皇後道：“小女今識鳳儀宮風采，著實敬佩娘娘，請娘娘賞小女薄麵，飲下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