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莫辨(二)

沒想到,夙涼過來之後,對解除契約的事情看起來並不太熱衷,反而在聽說楚離月和清輝在虛空浮陸上安家之後十分感興趣,非要跟他們一起去看看。

夙九隻能暗自搖頭,猜測兒子是因為這次事情在跟他鬧別扭,也隻能拜托楚離月他們照顧夙涼。

等到夙涼跟著楚離月他們兩個到了虛空浮陸之中後,清輝就斜著眼睛問道:“說吧,到底想幹什麼?”

這個小狐狸還膽大了啊,居然還敢主動要求跟來當電燈泡了……而且看他心神不寧,根本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虛空浮陸特殊的景色之中,就知道他隻是找了一個借口跟過來罷了。

夙涼看了看楚離月,又看了看清輝,精致完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懇求:“我還想到蜃華珠中去……”

咦,這個要求出乎了清輝的意料。

蜃華珠先是被慕清溪用了千年的時間補充了大量的資料和記憶,又被清輝將自己的記憶和經驗填充,如今早不是當初那個虛幻的世界那麼簡單。可以說,以清輝現在近乎神祇的存在,蜃華珠在他的手中基本上就能夠成為一個真實的世界。

或者說,憑借著清輝與天地的聯係,以及對時間空間的掌控,蜃華珠幾乎可以算是一個橋梁,通往真正的三千世界。

夙涼當初被扔進蜃華珠之中,是被丟入了一個近乎於遠古時候獸族掌控玄元大陸的時代,生活在一個非常接近真實曆史的世界裏。

雖然不知道夙涼在其中經曆了什麼,但是他出來的時候,修為已經突飛猛進,到了獸尊的境界,大概相當於人族的化珠中期。

楚離月看了夙涼一眼,他依舊是一身血紅長袍,漆黑順直的長發垂到腰間,眉眼精致到無可挑剔,初相識的人根本無法分清楚他是男是女,隻是這個時侯他的神情已經和當初那個囂張狂拽的飛雲陘少主有了很大不同。

“嗯,血狐王還說你不穩重,我倒是覺得這段時間小涼涼你比以前沉穩多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呢?”楚離月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斜靠在一樓巨大的窗戶邊上堆疊的各種軟墊上,審視地看著跪坐在對麵的夙涼。

夙涼猶豫了一下,坐直了身體:“我……在蜃華珠中有重要的事情……”他說起話來吞吞吐吐,可是神情卻非常鄭重.

清輝和楚離月對視了一眼,他們還從沒見過夙涼這種樣子。夙涼可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看樣子這個事情真的很重要,而且夙涼好像也不是很想說出來。楚離月看了清輝一眼,如果想要回到當初夙涼曾經去過的那個蜃華珠中的世界,還是清輝出手最有把握。

夙涼抬起頭來看著清輝,露出了懇求的表情。清輝一笑,這小狐狸以前跟他搶離月的注意力的時候,雖然實力比他差太遠,也沒有表現出這種姿態。既然現在小狐狸已經低頭,他也就不再多說,而是從洞天中掏出了蜃華珠.

蜃華珠經過清輝的補充之後,如今的模樣比最初更加華麗,雲煙形成的圓球上閃過各種縮微的畫麵,漂浮在清輝的手心之上.

夙涼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非常嚴肅地對著並肩而坐的兩人行禮:“多謝帝君大人,多謝離月。”

楚離月挑了挑眉毛:“不是應該叫‘主人’的嗎?”

清輝嘴角一勾,大手一擺,夙涼就化作了一道紅光投入了蜃華珠之中。

夙涼心中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從空中狠狠墜下,卻感覺到耳邊風聲呼嘯不停,自己這墜落的地方高度竟然是超出想象。

他睜開眼睛一看,周圍是滿眼的蒼翠,下方卻是一麵極大的湖泊,仿佛是鑲嵌在碧綠原野中的一塊美麗的藍寶石。

隨著他的高度飛快下降,夙涼聽到了隆隆雷聲般的水流衝擊聲,從陡峭的懸崖旁邊猛然折下的瀑布以一種令人心驚的氣勢衝入湖中,飛濺起的雪白水珠紛紛打在夙涼的毛發上。

夙涼想要催動玄力飛起來,卻發現身體內的經脈好像被什麼給禁錮了,完全無法使用玄力!

就在他猛然睜大的狐狸眼中,湖水極速接近,砰的一聲撞到了他的臉上,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將湖邊正在悠閑覓食的水鳥嚇得撲棱棱飛起了一大群。

紅色的六尾狐狸在水中不停下沉,終於停止了下降的趨勢,擺動四肢衝上了湖麵,露出了尖尖的嘴巴和濕漉漉的腦袋。

體內的玄力突然回歸,夙涼飛了起來,在空中甩著尾巴,抖落了一片水珠。

絕對是夜清輝幹的,不就是叫了一聲“離月”嗎,用得著這麼小氣?至於得封了他的玄力流動,非要讓他摔個狼狽才行?

小氣鬼。

一聲獸吼傳來,一頭黑狼從湖邊跳起,對著空中的夙涼發出憤怒的嚎叫:“騷狐狸,弄了你狼爺爺一頭水!”

夙涼在空中回過頭來,眼珠透出血紅色,喉中也發出狺狺低鳴:“蠢狼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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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獸神大陸時代,夙涼經過上一次的經曆已經總結出了經驗,在這裏的獸族完全是最赤-裸的強者為尊,道理?哪裏有什麼道理!打贏了就是道理,輸了就是沒有道理,就是死,就是被人按在地上隨便摩擦!

剛來的時候,夙涼還真的不習慣,偶爾還想講講道理,可是被他的獸族同胞們教導了幾次之後,就非常習慣地接受了這種規則。

黑狼發出一聲嚎叫,猛地撲上空中,張大的嘴巴狠狠咬向夙涼,森森獸齒中散發出殺機和腥氣。

夙涼身影一閃就出現在他的身邊,利爪舉起,毫不留情地劃過黑狼的腰部,撕下了一大塊皮肉。

噴射的血花被他兩隻前爪握緊彈碎,剛剛發出哀鳴的黑狼立刻全身噴血,血水落在湖麵上,迅速擴散開來。

黑狼大驚失色,掉頭就跑,夙涼卻也不追,而是冷笑一聲,辨別了一下方向,就向著遠方飛去。

這次出現的地方他以前沒有來過,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他隻能一邊飛行一邊修正自己的路線。

偌大的獸神大陸都是獸族的領土,而人族和暗族都處於弱者的地位。

人族是獸族的糧食和奴隸,暗族則是獸族的手下敗將。

人族繁衍速度快,填滿了這個大陸的各個角落,但是獸族卻勝在實力強大,每一個獸族都能頂得上千百名人族,所以依舊占據了絕對的統治地位。

夙涼看見下方有獸族貴族正在舉行聚會,看了一會兒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是一群年輕的獸族,他們殺進了一座人族城池之中,屠殺了大量的人族青年男女,將這些死者身上最鮮嫩的肉切割下來進行烹煮燒烤,作為這次聚會的主食。

這也是獸族內部一個常見的社交儀式,獸族新一代成長到了一定年齡的時候,就會通過這種辦法和自己的好友夥伴們一起進行狩獵活動,而獵物越是難以捕獲,成功的話得到的讚賞和評價就越高。

攻破一座人族城池,屠殺滿城人族,開設燒烤宴會,這比在野外隨便抓幾個下層人族可要難多了,對於這些年輕的獸族貴族們來說也是他們最喜歡的一種捕獵活動。

夙涼在齊雲山中時吃了不少人族,也是挑著那些年輕貌美的男女。知情識趣的就在床上玩上一段時間,膩了隨便丟給下屬處置,不肯低頭的當場就被殺了吃掉,做成各種味道的食物。

可是現在看見這些獸族貴族的舉動,他竟然覺得很不順眼。

那些人族如此孱弱,就算是殺了他們,又能證明什麼呢?

夙涼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就被下方感覺敏銳的一個年輕獸族雄性發現了。

一個六尾血狐,在獸族世界中也是身份至為尊貴的存在了,這些年輕獸族又驚又喜,能夠飛起來的都連忙飛上空中對夙涼行禮。

“血狐大人,能否賞臉參加我們的捕獵儀式?”這種成年禮如果能夠有血狐作為嘉賓,整個檔次都會大大提高。

夙涼狹長的狐眼中透出冷漠:“捕殺人族這種弱小的獵物,有什麼意義?我對這種弱者的捕獵儀式沒有興趣。”

他全身的皮毛都透著血紅色的氤氳光澤,整個狐狸身上都散發著高位者的氣息,說出來的話讓這些年輕獸族心中十分不滿,卻又不敢和他當麵頂撞,隻能一個個神色尷尬地看著他離去。

夙涼想起楚離月說她也曾經在蜃華珠中的獸神大陸時代生活過一兩年的時間,感覺十分壓抑,沒想到以他自己的身份來到這個已經過去的時代,居然也受到楚離月的影響,對這種獸族和人族的關係感到十分不爽。

如果不是他還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在這裏才能找到答案,夙涼並不想要回到這個所謂獸族主宰大陸的時代。

看來他受到楚離月的影響很大。

夙涼原本想向這幾個獸族問路的,看見了他們的所作所為也沒有了興趣,隻能自己憑著感覺向前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