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楚離月連著三拳打在那人後背上,卻沒有讓他挪動一步,更沒有打斷他吞吃肉片的節奏。
搖了搖頭,楚離月無奈地停下手來,總不能因為別人吃了自己的晚飯就把人燒死吧?打了打了,肉片也基本被吃光了,隻有自認倒黴吧。
楚離月退了幾步,將已經空空如也的烤肉架再次放到火堆上,從寶囊中拿出肉幹,準備再給自己烤一些。沒想到,被她用力捶打都不曾動彈的那人,一聽到動靜立馬就轉過頭來,雙目直直地盯著楚離月。
那一瞬間,她從對方眼睛裏看到的是強烈的食欲,楚離月感覺自己在對方眼裏變成了一個大肥肉,而對方卻是一個無數年都沒有沾過葷腥的饑-渴大漢。
楚離月甚至懷疑,下一步對方是不是就要衝上來,張開大嘴從自己身上咬下一塊肉去。
就在這時,夙涼從樹林中款款走了出來。
夙涼依然是一身素白衣裙,眉目如畫的臉上帶著輕愁,細長的蛾眉微微蹙起,步履輕盈,整個人看起來弱不勝衣。但楚離月卻還是能隱隱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看來他已經吃完晚餐了。
站在楚離月麵前的那人猛地回頭盯著夙涼,死水般的目光竟然出現了波動,雙目射出利劍般的光芒,整個人一下子就變得危險起來。
楚離月一直在留意他的一舉一動,更是時刻注意著他的眼神,此刻更是提高了警惕,連手頭的烤肉架都扔到了一邊。
果然,下一步這人就從楚離月的眼前消失了,整個人撲向了款款而來的夙涼。
這次楚離月看清楚了他的身法,這人看起來頭發胡子亂成一團,衣衫襤褸還掛著亮銀鎖鏈,吃起肉來毫無儀態,但是真的動起手來卻實在是迅捷如電。
楚離月自覺自己的速度也算是極快的,至少在這個世界幾次動手都沒有遇到什麼能夠在身體素質方麵強過自己的對手,可是方才她在這人身上就遇到了挫折。現在再看這人撲向夙涼的速度,以及即使是極速飛行也不曾發出任何聲音的鎖鏈,她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身體素質比自己隻強不弱。
這樣的身體素質,最少也要是一個修為不低的成珠高手才對。可是這樣修為的成珠高手,怎麼會落到連肉都吃不上的地步?他身上的鎖鏈又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人竟然能夠將這樣一個修為不低的成珠高手囚禁封鎖起來?
夙涼從樹林裏走出來,看起來好像是毫無防備,但是實際上早就發現了那個毛發滿頭看不見麵目的高大男人。
雖然對楚離月有種種不滿,但是楚離月的生死關係到自己的生死,所以夙涼發現站在楚離月近前的陌生男人身上隱隱的不對之後,還是挺身而出,主動出來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
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吸引得太成功了——夙涼完全不理解對方為什麼一看見自己,就目露凶光,二話不說撲上來就要動手。
他現在明明是用的素娘的形象不是嗎?弱質美女,楚楚可憐,大多數人都不會對這個形象產生敵意。怎麼這人反而像是看見了殺父仇人一樣?夙涼心中不解,但是反應卻不慢,纖弱的腰肢一扭,夙涼整個人就向後飄飛了數丈,一雙衣袖向前疾抖,兩條雪白的寬幅緞帶顫動出波浪,卷向麵前的身影。
楚離月饒有興味地看著夙涼的動作,她不知道原來素娘的形象也是有武器的。不過,看起來素娘的兩條雪緞寬帶舞動起來雖然十分美觀,可是殺傷力卻不怎麼樣。尤其是麵對這個皮粗肉厚的男人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給他撓癢癢。
根本不在意緞帶抽在身上的力度,發須纏在一起的男人雙目帶著銳利的殺機,任由緞帶抽打著他的身體發出噗噗噗的聲音,高大的身軀毫不停留,逼近到夙涼麵前。他抬起雙臂,用穿透雙手手腕的亮銀鎖鏈狠狠地勒住了夙涼的脖子。
當你的對手速度快、力氣大,而且還不在乎你疾如暴風驟雨的攻擊快速逼近,你能做什麼?
冰涼的鎖鏈碰到夙涼脖頸的瞬間,他感覺到頭皮發緊,似乎一不小心就會真的喪命在這個古怪的男人手下。一咬牙,夙涼顧不得之前楚離月的禁令,就準備一個打滾恢複血狐真身。
用這個女人的外表,很多手段他都使不出來。使用真身的時候,才是獸族力量最強大的時候。人形對於獸族修煉有好處,但是卻無法徹底發揮獸族的血脈力量。
就在夙涼準備現出原形的時候,一股淩厲熾熱的氣息襲來,紫紅色的光芒在夕陽已經墜落的傍晚綻放成一道璀璨的煙火,出現在那個男人的背後。
夙涼感覺到勒著自己脖頸的冰涼鎖鏈挪開,心頭鬆了口氣。他也不想貿然在人類聚居之地顯出原形,誰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麼厲害人物,對獸族仇恨太深要了他的性命呢?
捂著脖子,全身素白、麵色更加蒼白的嬌弱美女向後退了幾步,臉上寫滿了驚惶和恐懼,一雙大眼睛像是被獵人逼到懸崖的小鹿,望向身前差點將自己置於死地的男人。
可惜的是,這個男人根本沒有看過來一眼,而是迅速閃身,將連接兩手的鎖鏈迎上了飛射而來的紫紅色火焰。
方才這人搶了她的晚餐,楚離月並沒有與他較真的意思。可是現在他二話不說就對夙涼動手,甚至差點將夙涼勒死,楚離月卻不能坐視不管。
如意拳套化作一雙碧綠手鐲戴在雙手手腕上,楚離月手中握著紫紅色的短刀焚天,麵色嚴肅。
亮銀鎖鏈和紫紅色的火焰碰在一起,毛發虯結的男人似乎並無什麼應對手段,任由火焰灼燒著鎖鏈,甚至連閃躲的動作都沒有,相反,他還用力將兩手之間長約三尺的鎖鏈繃直,好像是方便火焰焚燒鎖鏈一樣。
不愧是焚盡萬物的大日紫曜真火,隻是兩個呼吸,亮銀鎖鏈就被燒成了兩段。
楚離月沉著臉,她不是傻瓜,這個時侯自然也發現了對方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的大日紫曜真火來幫自己解開鎖鏈而已。
哈哈哈哈!
一連串粗豪的大笑聲響起,將附近樹林中盤踞的鳥群震得驚飛起來。
楚離月看著那一堆毛發中再次露出一張大嘴,手中握緊了焚天,對著夙涼示意。夙涼連忙小跑著過來,躲在了楚離月身後,仿佛心有餘悸。
高大的男人仰天長嘯,嘯聲中充滿了欣喜和快意,根本沒有將對麵兩個人放在眼裏。
嘯聲停歇,他狠狠一拽,就將亮銀鎖鏈從自己的雙手手腕中抽了出來。本來已經結疤的傷口,被他這樣粗魯對待之後,立刻就破裂了,鮮血汩汩地順著手腕湧出,將他的半個手臂都染紅了。
然而,這樣的傷痛他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雖然因為滿臉毛發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楚離月覺得,他實在是夠狠。
沒有絲毫猶豫,染血的大手就再次握著自己頸骨旁邊的鎖鏈用力向後拉扯。
從對方的喘息和悶哼聲中,楚離月知道,對方並不是真的不知道疼痛,尤其是親手將鎖鏈從自己的肩胛骨上拽出來,這樣的痛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楚離月自忖,自己如果處於這種狀態,應該也是要這樣做的,隻是不知道是否能夠像對方這樣毫不猶豫地下手。
左手右手兩邊的鎖鏈都足足有五六尺長,硬生生從自己的肩膀中抽出來,這樣的痛苦可想而知。
那人的喘息越來越粗重,但是手中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哪怕是鮮血從肩膀的傷口噴湧而出,將身上破碎的舊衣和裸露在外的身體染上了一片片血跡,他也毫無猶豫。
楚離月實在看不下去了,如果按照這人的動作,下一步,他就要把足足有兩米多長的鎖鏈從自己的腳腕傷口中慢慢抽出來了。這簡直是一種酷刑。
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能夠對自己這麼狠,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隻憑他這份勇氣和狠辣,就值得楚離月出手幫他一次。
楚離月皺著眉頭,彈出了兩朵紫火。
紫色的火焰落在腳腕兩邊的亮銀鎖鏈上,幾個呼吸就將鎖鏈燒成了兩段。
這樣,這人從傷口中拽出來的鎖鏈就從兩米多變成了半尺,也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那人似乎知道楚離月沒有惡意,在紫火飛過去的時候十分淡定,根本沒有任何躲避和畏懼,任由楚離月將鎖鏈燒斷。
楚離月一熄滅紫火,他就迫不及待地動手,抓著兩腳腳腕中間的鎖鏈一拽,將禁錮自己雙足的亮銀鎖鏈扯了下來。
任由自己手腕、肩膀和腳踝都不停向外流著鮮血,那人將鎖鏈一把扔在地上,抬起頭看了楚離月一眼,雙手舉起對著楚離月行了一個並不標準的禮:“多——謝。”
好像是很多年沒有開口說過話,他的聲音嘶啞生澀,像是用砂紙打磨著粗噶的木頭,發出沙沙的聲音。
楚離月的嘴角抽了抽,沒想到這人還會道謝。
“不必。”楚離月也抱拳回禮道。
那人看了看縮在楚離月身後的夙涼,似乎明白了什麼,卻沒有說話,隻是對著楚離月點了點頭,抓起了地上的幾段亮銀鎖鏈,並不見他如何作勢,就已經飛身而起,消失在了已經黑沉的夜色之中。
確定了他已經走遠,夙涼才從楚離月身後走出來,目光中帶著疑問,望向對方消失的方向。
地麵上,猶自灑落著片片血花,夙涼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