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遠遠傳來,火把搖曳著,犬吠聲從地底悶悶響起,靜夜山林頓時掀起了喧囂。
被驚醒的夜鳥在空中盤旋驚啼,楚離月慢慢地從被窩中起身,披上了外衣,開始梳理頭發。
那個滿臉頭發胡子分不清楚的男人離開後,楚離月就知道如果自己繼續停留在這裏,很有可能會遇到囚禁那個男人的勢力派出來的追兵。她曾經想過要收拾東西換個地方,免得卷入麻煩之中,可是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一個是石州地勢比較平緩,秋葉渡附近、河邊的山丘本來就不多,她除非是繼續向上遊去深山之中宿營,隻要在這座小山丘中,就不可能躲過搜索那個男人蹤跡的追兵。另一個則是,她也想知道是誰有這個能耐,將那個看起來實力不凡的男人囚禁起來,而且看起來還是囚禁了不短的時間。
她想親自看看這個世界的英雄和勢力,因為她已經有了更多的追求。
如果說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楚離月想的是能夠得到第二次生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那麼在體會到這個世界和自己世界的不同力量法則之後,她所具有的那顆強者之心就使得她本能地將提高自己的實力當成了唯一的目標。
可是,後來,隨著她把清輝劃入自己的保護範圍,楚離月的目標也隨之發生了改變。她不僅要成為強者,更要成為一個擁有一方霸主勢力的領導者。
清輝曾經說過,他有一個強大的敵人,強大到他到現在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楚離月自然更不是那個敵人的對手。
但是,楚離月當過大傭兵團的頭兒,非常明白什麼叫做“團結就是力量”。如果她一個人不足以幫助清輝得到他想要的,那麼她還可以培養一支強大的勢力來幫助他。
這是自從那次清輝鄭重地告訴她這個消息之後,楚離月一直在思考的問題,而這個答案也是在最近這一段時間才慢慢清晰的。
她要楚家。
她要一個強盛之極的楚家。
她要成為這個強盛的楚家之主。
她要成為站在玄元大陸金字塔頂端的人,要成為能夠掌握整個大陸風雲變幻的人。
到了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傲然挺立在清輝身邊,和他並肩對抗那個強大的敵人。
所以,她這次離開楚家,固然是為了以自身作為誘餌來釣出背後對自己下手的人,同時也抱著更深入地了解這個世界的想法。
應該是發現了楚離月的帳篷,急促的腳步聲向著她的方向奔來:“什麼人在這?出來!”伴隨著淩厲的喝聲,還能聽到刀劍擺動的細微風聲。
夙涼原本是伏在帳篷外角落中休息的,早在楚離月起身的時候,他就化作了素娘的形象,此刻更是嫋嫋娜娜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看著從帳篷後款款走出來的白衣美貌女子,為首的男人眼中閃過驚豔,但是迅即便收斂了神色,單手一揮,數十名執著火把握著刀劍的護衛就衝了過來,將帳篷團團圍住。
“不知各位夤夜前來,有何貴幹?”眉目如畫的女子臉上帶著驚恐,卻還是盈盈下拜,輕聲詢問。
“王家捉拿逃奴!”為首的護衛首領目光警惕,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丘之中,夜半之時居然遇到一個美如仙子的獨身女子,怎麼看怎麼詭異。他們索要捉拿的本來就不是一位尋常人等,誰知道對方會有什麼花招?
深深地望了眼前嬌弱的女子一眼,護衛首領肅容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奴隨主人遊曆天下,路經此地。”雖然是春季,但是深夜的風還是帶著涼意,在夜風中微微顫抖的嬌軀分外令人憐惜,“隻是在野外宿營而已。請各位稍候,奴這就入內稟報公子。”
就在護衛首領目光猶疑地上下打量眼前嬌弱的女子之時,帳篷的簾子從內掀起,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必稟報了。”
十幾支火把高高舉起,將帳篷前後照得一片明亮。
在火把跳動的光焰中,一位身材修長的貴公子緩步走出帳篷,他披著月白色錦袍,長發用玉冠束在頭頂,修眉鳳目,容顏昳麗。
護衛首領一看他的裝扮和氣度就知道,這位顯然也是一位修者,而且身份並不普通。也難怪對方竟然敢隻帶了一個侍妾就在這山野之中露宿——或者說,這位公子估計是想要嚐試一些獨特的滋味,才會在這山野之中露宿的……
想想方才那女子嬌弱的體態和如畫的眉眼,護衛首領強忍著沒有露出男人特有的曖昧表情,不過對這位明顯出身不錯的公子態度就好多了。
“冒昧打擾公子,還請公子恕罪。”他拱了拱手,“在下是石州王家王孟釗,奉命抓捕一名逃犯。該人窮凶極惡,十分危險,一旦逃逸,必將帶來腥風血雨。事態緊急,如有冒犯,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楚離月臉上神情十分平和,不過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是多少透露出被人打擾後的不耐煩:“王兄客氣了。”
王孟釗確實十分客氣:“為免那逃犯隱藏暗處,危害公子安全,還是先讓人搜索一下,公子以為如何?”
楚離月知道他是想要搜查自己的帳篷,不過帳篷之中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舉手一揮,所有帳篷、被褥之類的物品全都收入了寶囊之中,隻留下一片空白的地麵:“王兄隨意。”
王孟釗見對方連寶囊這種罕見的東西都有,更是確定了楚離月是一個有背景的修者家族子弟,舉止言行就更加客氣了。
護衛們仔細檢查了周圍和地麵下的情況,最終確定沒有人在附近藏匿。
王孟釗帶著歉意對楚離月拱手:“打擾公子了。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見過一個身材高大、頭發和胡子極其茂密、手足肩膀都被銀色鎖鏈穿透禁錮的男子?”
這句詢問本來是他臨走前隨便一問,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點了點頭。
王孟釗剛想舉步離開,馬上又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楚離月:“公子見過此人?”
楚離月繼續點頭:“今日傍晚,我剛在此地紮下帳篷,正準備做晚餐之時,就見到一個如王兄所言之人,從樹林中地下飛了出來。”
王孟釗精神大振。他原以為楚離月來時,那人已經逃走,兩人不曾遇到,沒想到這位貴公子居然還真的遇到了那個人!
“公子確定真的是在下說的那個人嗎?”他再次確認。
“是不是王兄所說的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的外表和王兄所言一模一樣,尤其是滿臉的胡子和滿頭淩亂糾結的長發,把一張臉都遮得嚴嚴實實;還有那條銀色鎖鏈,穿透了肩膀、手腕和腳踝,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楚離月語氣淡然,王孟釗的臉色卻滿是興奮。
“那就不會錯了!”王孟釗手中的長劍猛地一揮,聲音也提高了幾分,“那他居然沒有對公子動手?”說著,王孟釗的語氣又帶上了懷疑。
那人性情暴戾,下手狠辣,就算是被玄銀符文鎖鏈禁錮了修為,其性情卻不曾因此而有所改變,相反卻更加殘暴,在地牢中已經有四五名獄卒不小心死在他的手下了。而且,那人就算是不能使用玄力,就算是四肢肩胛穿透,其凶殘可怕的程度都不曾減弱,隻要給他抓住機會,一般的成珠修者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王孟釗不相信那人遇到一個如此光鮮的貴族公子卻會無動於衷,放他一條生路。
難道這個人是在騙自己?
楚離月挑起眉毛:“我打了他幾拳,他卻不曾還手,隻是他皮粗肉厚,我打他他都不疼不癢,實在也沒什麼意思。”
王孟釗的嘴巴張得老大,滿臉不可置信。
那人皮粗肉厚非常耐打他是知道的,但是那人居然會挨打不還手?如果把這句話傳回去,一定會成為今年王家最大的笑話。
他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在地牢中,那人獨占了整整一層,沒有任何一個犯人和獄卒敢和他呆在同一個房頂下,因為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他用什麼辦法抓過去,用那根鎖鏈活活勒死。
這也是為什麼那人逃走了大半天才被人發現的原因——根本就沒人敢時時刻刻呆在他身邊。
王孟釗使勁搖了搖頭,確定自己沒有幻聽,才充滿懷疑地繼續打量楚離月:“公子為何打他?”
“我好不容易烤好的肉片,全都被他搶走吃光了,我不打他能行嗎?”楚離月似乎還對此事十分不滿,“突然就從樹林中衝出來搶東西吃,挨打都不動彈一下,好像幾百年沒吃過肉一樣。”
王孟釗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不是幾百年,不過那人也確實很長時間沒吃過肉了吧。原來為了吃肉,就可以任由別人毆打也不還手的嗎?早知道的話,族裏就不應該一味采用拷打逼迫這種手段,也許用美食誘-惑的話,那人早就妥協了?
“那麼公子還記得他往哪個方向走了嗎?”王孟釗克製著不去擴散自己的思維。
“還是跳進那個小樹林,然後就不知道了。”楚離月伸手指了指左側的樹林。
王孟釗口中發出幾聲呼哨,黑暗中奔過來幾個男子,王孟釗命令他們分出一隊在樹林中尋找痕跡,自己卻留下來和楚離月攀談,拐彎抹角地打探楚離月的身份。
楚離月自稱姓嶽名離,是神京一個小世家出身,凝珠五轉修為。因為修煉遇到瓶頸,所以帶著自己的侍女出來遊曆,想要尋找一些突破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