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客棧的二樓和三樓已經被徐大他們劈得掉了下來,其中客人的行李也有不少被雨水淋濕損壞,這些也都是落葉客棧要和客人們商議賠償的。而目前更重要的是,落葉客棧已經沒有辦法給客人提供休息的房間,隻有一樓大廳還能容納一些客人。
雖然如今大雨已經停止,但是通濟河的水位一時半會兒也降不下來,這些客人跑去渡口也不過是抱著萬一的希望。
楚離月打量了一下四周,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再繼續在落葉客棧大廳待下去了。幸虧她本身就沒帶什麼行李,反正紈絝子弟嘛,有錢任性,到處買買買就對了。
起身到後院馬廄裏,找到了自己的那匹馬,在無數人或明或暗的注視中,她騎著馬離開了。
所謂離開,也不過是找一個其他地方休息而已。
客棧是不要想了,除非她用修者的身份去逼迫別人騰出房屋給自己。就連秋葉渡附近的民居,如今也已經擠滿了各種人群。
楚離月帶著寶囊,其中有各種野營所需的物資,既然大雨已經停止,就是在附近的山中夜宿也不成問題。
別人夜宿山中也許還要考慮地形、野獸的問題,但是她現在也算是藝高人膽大,成珠高手都未必是她的對手,她需要忌憚的對象就少了許多。
更何況,她還有一個獸奴呢——楚離月抖了抖袖子,裝在異獸袋中的紅色狐狸就滾了出來。
在地上翻了個跟頭,紅色狐狸站起來的時候,已經化作了一個眉目如畫、神情漠然、眼神隱隱帶著桀驁的白衣女子。
雖然心中隱藏著種種不甘,夙涼還是伏身行禮:“素娘見過主人。”
楚離月哪裏會把他的情緒放在心上?已經簽訂了契約,可以說夙涼的生死就在楚離月的一念之間,他根本不敢違逆楚離月的意思。沒看他明明不願意以素娘的形象出現,但是還是不得不照做嗎?
“收拾收拾,今晚就在這裏過夜了。”楚離月一邊從寶囊中往外拿東西,一邊吩咐夙涼。
夙涼一直呆在異獸袋中,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毫無所知。不過當時楚離月將他裝進異獸袋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出來她是要離開楚家,此刻也不驚訝,更不多問,自顧去收拾去了。
楚離月所選擇的宿營地在秋葉渡口上遊的山丘之中,是一個地勢較高、地麵平整的臨河之地。
兩日暴雨,山中水汽氤氳,地麵也積水很多。夙涼放出狐火,將地麵中的水氣蒸幹,一一安放了帳篷、防潮墊、地毯被褥等物,然後就在河邊的小樹林裏收集了木柴,蒸幹其中的水分,開始生火。
楚離月從寶囊中取出鍋碗瓢盆、玄靈稻、肉幹和各種調料放在一旁,自己卻盤腿坐在山石上,看著一派瘦弱溫柔的夙涼忙來忙去。
大雨初停,山林中的空氣分外清新,春日夜晚特有的溫暖氣息淡淡縈繞在身邊。
夙涼是獸族,雖然偶爾也會食用人類美食美酒,但是更習慣生吃血肉,從來沒有自己動手生火做飯,所以動作未免有些生澀,看得楚離月不由搖頭:“算了算了,我還是自己來吧。”她看了夙涼一眼,“你如果不習慣吃這些,就去山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獵物。”
夙涼低頭應了一聲“是”,就隱入了樹林之中。
楚離月上輩子露宿野外的經驗豐富,更因為雇傭團中奇葩眾多,養成了一手不錯的廚藝,所以即使是一個人幹活,也手腳利落、有條不紊。
很快,熱水燒開,吊在火上的小鍋中散發出玄靈稻特有的清香。
楚離月現在有兩個寶囊,白色的普通寶囊她現在用來存放衣物、日常用品、食物,至於玄晶、丹爐、功法等則放在必須認主才能使用的綠色寶囊中。
白色寶囊並不能像她曾經看過的一些小說裏的空間那樣具有保鮮功能,所以楚離月裝在其中的食物都是一些能夠久放的,比如玄靈稻、肉幹、調料之類的,至於新鮮的蔬菜瓜果肉類,那就不要想了。
即使如此,和上輩子獨自一人在野外露營的經曆相比,已經方便多了。
不過,即使是肉幹,楚離月也能把它們處理得十分美味。
她在寶囊中專門帶有烤肉架和大油,現在就直接將肉幹用匕首削成一片片放在烤架上,然後一手用刷子蘸著大油在肉幹上刷油,一手用夾子夾著烤架不停翻動。因為肉幹醃製的時候是經過體力超凡的啟蒙修者親自脫水的,所以必須補充大量的油水才能使其肉質恢複鮮美。
被夙涼蒸幹的木柴在烤架下熱烈燃燒,火焰不停跳動著。一層層的大油均勻塗抹在肉幹上,被熾熱的火焰熏得慢慢浸潤到肉幹的內部。火舌舔在肉幹表麵,十幾片肉幹很快變成了淺淺的金黃色,時不時還有熱油滴落在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音。
楚離月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開始將自己攜帶的各種調料塗抹在肉幹上,一邊塗抹一邊旋轉烤架,直到肉幹都變成了耀眼的金黃色,才灑上了最後一批調料。這批肉幹就算是烤好了。
將烤架從火堆上取下放在一旁,吊在火上的米粥也已經熬透了,所有的米粒都已經爛熟,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楚離月取出碗筷,盛了米粥,開始吃飯。夙涼沒有回來,不過她也不擔心,以夙涼的實力,這種小山丘中還不至於出什麼事。
剛剛捏起一片肉幹,楚離月就產生了一種被人狠狠盯著的感覺。其實,從她開始烤肉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有人在暗中窺探,可是她放出神識卻不曾找到對方,這讓她心中暗生警惕。能夠躲過她的神識的,想必不是普通人。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繼徐家之後,再次來對付自己的人。如果是的話,楚離月也不得不佩服那個隱藏在暗中的黑手應對實在夠快。
所以楚離月看似毫不知情地繼續烤肉煮粥,實際上卻一直在暗中警惕著。
沒想到突然對方的注視變得如此強烈,似乎馬上就要有所動作。楚離月的身體看起來十分放鬆,卻已經做出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樹林中發出一聲泥土轟然崩塌的聲音,楚離月的神識看見一道黑影從地麵下衝天而起。隨著衣袂振動聲,那道黑影從樹林中掠出,直飛向楚離月的方向。他的速度太快,即使是楚離月的眼光也沒有看清楚對方的飛行軌跡。
震驚之下,楚離月一拳揮出,碩大的拳影破空而出,劈頭砸向黑影。
感覺就像一拳打在了厚厚的皮革之上,隨著一聲悶響,楚離月向後退了兩步,不由麵帶驚色。她雖然沒有用上大日紫曜真火,但是以她現在的身體素質,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已經超越了一般的成珠高手,沒想到居然會有和別人比拚速度和力量都不占上風的時候。
她方才這一拳,直接被對方架住,而且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巨力,還將楚離月震得連連退了兩步才站住了腳。
對方並沒有趁著楚離月後退的時候窮追猛打,而是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著楚離月身邊的烤肉架。
春日的夕陽已經墜入地平線中,隻餘下淡淡的光輝照耀著這個世界。
借著落日餘暉,楚離月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他滿頭長發淩亂地遮住了大半張臉,剩下的半張臉則被亂草一樣的胡子擋得嚴嚴實實,所以楚離月隻能看見他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楚離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因為那雙眼睛實在太過冷漠,就像是一潭死水,完全看不出主人的任何表情。隻有在看著烤肉架上香味四溢的肉片時,那雙眼睛裏才露出一點渴望。
更讓人驚詫的是,他的左右鎖骨上竟然穿著一根手指粗細的銀色鎖鏈,鎖鏈穿過他的雙手手腕和雙足足踝,在雙腳之間連在一起。
與他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形象相比,那根鎖鏈簡直潔淨如新,即使是在他身體上打穿的洞口旁,都保持著閃亮的銀光。
這是哪家私自關押的重犯逃出來了?看這架勢,是多年沒吃過肉了吧?如果不是這頭發胡子遮得嚴實,說不定嘴角的口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楚離月皺著眉頭打量著對方,對方卻已經毫不在意地轉過身去,直接抓起烤肉架上仍然火燙的肉片塞到了嘴裏。
糾纏在一起的胡子和頭發中間突然出現一張大嘴,滿嘴森森白牙讓這人犀利的造型更是平添了幾分猙獰。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肉片的溫度,一片一片的肉片嗖嗖嗖地飛快塞進嘴巴裏,對方吃得不亦樂乎,根本就不覺得這些東西還有主人。
楚離月看他簡直是要把自己的晚餐全都吃光,知道這種人大概是無法用語言來阻止的,於是直接撲上去,一拳砸向了這人的後心。
她並沒有打死對方的想法,所以根本沒有使用大日紫曜真火,而是單憑自己的肉身力量出手。沒想到對方竟然根本連躲都不躲,直接用肉身承受了她的一拳。和之前被對方手臂架住的感覺一樣,楚離月這一拳根本就像是打在了厚實的木板或者層層疊疊的皮革上,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如果是真的木板,這一拳早就打穿了一個大洞了。即使是凝珠修者,也抵擋不住她這一拳。可這人卻隻忙著吃肉,根本不在乎她這一拳。或者說,他好像是在表示,我吃了你的肉,你打我我就不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