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番外二：後宮的寂寞
終究拗不過孩子，再加上趙昕的內心也想要早點解脫，在得了老太妃的同意後，還沒有過完夏天，便把小小的趙沅送去了小方山，跟隨成親王學武去了。
原本，成親王早已不是從前的成親王，他才不會管這麼檔子閑事，奈何，柏叔對著莫離，終究還是有著一份不一樣的關懷，便爽快地答應了。
其實，柏叔之所以答應得爽快，其中還有一層原因，那便是墨公子。
這墨公子實在是太癡迷武術了，一直纏著柏叔比武，柏叔早聽說了趙沅忒會折騰人的光輝事跡，決定收下趙沅，好讓趙沅去折騰墨公子。
從此，在勤恪王府眾人舒了口氣的同時，小方山上，迎來了悲催地相互折磨的日子。
對於從此不能再常常見到趙沅，皇帝趙晅可不是勤恪王府那對趙沅的無良父母，他很是遺憾！
趙晅太喜歡趙沅這個孩子了，隻要他來皇宮，不管他做什麼，趙晅都是允許的。
禦書房連屋瓦都換過三回了，趙晅都還是覺得沒關係，至於，被打碎的各種賞玩珍寶，趙晅更不放在心上了。
他時常把趙沅抱在龍椅上，癡癡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極度神似莫離的眼睛想象著，這是他和莫離的孩子，那該多好啊！
這空蕩蕩的皇宮裏，實在是太冷清了啊！
然而，偌大的後宮，更加冷清啊！
不僅冷清幽深，還有著一股子莫名的壓抑，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要爆發似的，不知他人是如何感覺，反正哪，許貴嬪是這麼覺得的。
許貴嬪沉寂了三年，許太後在前一年已經薨逝了，許氏家族在京城更加沒有了聲息，即便如此，許貴嬪的心中不是沒有想法的。
可是，趙晅不來後宮，即便有事不得不來，也驚鴻一般的，很快便走了，許貴嬪一直等不到一丁點機會。
不過，因為周皇後的臥病在床，倒是使得許貴嬪有了好幾次在皇帝麵前露臉的機會，這讓她在內心深處的渴望不斷地加深著。
許貴嬪也是個能忍的女人，當初進宮時，她可是位份最高的女人，後宮裏的其他女人，除了許太後之外，誰見了她不得行禮？！
可是，當許氏家族幾乎覆滅了之後，眾人對她都是一副愛搭不理之時，她照樣能端著得體的笑容。
等到因為高淑妃的事情受了牽連，她被降為了貴嬪，她也是一聲不吭地忍著，任身邊的宮人們踩高爬低的在她身邊來去。
尤其是周氏剛當了皇後的那段時間，許貴嬪的日子著實不好過。
但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盡力勻一些自己的分例嚼用，給遭了家族放棄的沈嬪。
許氏家族可沒有什麼善心之人，許貴嬪之所以這樣做，自然不是因為什麼好心，她隻是覺得，隻有沈嬪還在宮裏卑微地活著，她自己就不是最慘的那一個。
終於，她的蟄伏，在周皇後病倒之後，有了機會。
不管皇帝怎麼不喜歡後妃，但一年到頭，總會有那麼一些場合，是非要有個把後妃撐撐場麵的。
外界傳言，皇帝對周皇後又寵又愛，如今即便生了病，還是讓她坐在那把後宮最高貴的位子上，對此，許氏也隻是含笑聽著。
雖然，許氏不知道周皇後到底做了什麼，會在這個周皇後以絕對勝出姿態的後宮裏，連個孩子都保不住，她可不敢隨意去探聽什麼消息而惹出麻煩。
但是，許氏自小就因為許太後的身份而知道，這在後宮裏，女人要想活得好，終究還是要依靠皇帝的，皇帝要你好，你自然萬事皆好，皇帝要你病著，你隻好整日病著、不得現於人前！
所以，每日裏，許貴嬪就不動聲色地帶著沈嬪，到坤禧宮給“臥病”的皇後娘娘請安。
即便每次周皇後看著她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了她一樣，許氏還是雷打不動，規矩得很。
今日也是一樣，許貴嬪照舊笑微微地坐在周皇後正殿的客座上，她下手還坐著一臉不屑的沈賢妃。
“你這樣日日看我的笑話，倒沒有個厭的時候？”
周皇後瞧著明顯老了許多，自從被這樣看守著過日子，她便再也沒有畫過妝容了，一張臉甚是蠟黃，確實有幾分病容之態，再不得見從前光鮮尊貴的模樣了，隻頭發上還插著代表她皇後之尊的十二尾鳳釵。
此時，那雙眼珠子陰狠地瞪向許貴嬪，愈發使得她麵顯猙獰之色。
“怎會！我還指著這活呢！”
然而，許貴嬪似乎並不怵她，答得認真，笑得也很溫柔，不知道的人，根本分辨不出這許貴嬪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
周皇後倒是了然地冷笑，說道：“也是！沒有我這個現成的笑柄，你又怎麼能活得踏實呢！”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皇後姐姐。我可不曾笑話你，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不管怎麼說，你還得了皇上一顧，有過孩子的呢！”
許氏還是那麼認真地回著話，讓聽的人心裏恨得要死，卻抓不住把柄。
不想坐在許氏下手的沈嬪聽了這話，卻轉頭看了看周皇後，冷冷地哼了一聲。
周皇後知道自己如今鬥不過許氏，許氏有著她奢望而不得的自由，還能差使得動後宮裏的好些人，可沈嬪卻比自己好不到哪裏去，便瞪向沈嬪發泄起來：“沈嬪！你哼什麼哼！你給本宮跪下！”
沈嬪的性子，並沒有因為這些年的困苦而好上多少，況且，連家族裏給她的兩個宮女也已經病死了一個，爾今沒什麼人勸解她了，她倒越發隨性了，聽得周皇後的訓斥之言，她忽的站起身來，衝著周皇後冷冷一笑，嗤聲道：“憑你也配！”
許是在這寂寞冷清的後宮憋悶得久了，許是家族的放棄使得她鬱積在心了，也許是蹉跎了時光等不到皇恩眷顧，沈嬪心裏的那把火在她開口之後，忽然就想要全部暴發出來。
她叉著腰，指著臥床憔悴的周皇後破口大罵：“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後呢！皇帝若是真當你是皇後，怎麼連坤禧宮都不讓你出去？你個自欺欺人的妖婆子，都這般地步了，還想責罰我！
哼！我早知道了，當初，你就是使了狐媚子手段才勾引的皇上！”
四周的宮人垂頭站著，仿佛一個個泥塑木胎，隻有沈嬪的宮女夏雨，伸手想拉開沈嬪。
然而，沈嬪實在是憋得太久了，此時一旦開口，不將心裏的怒火宣泄出來，哪裏肯輕易收住啊！
她隻管瞪著周皇後繼續罵：“還自個兒標榜是才女呢！你倒是才一個我瞧瞧啊？霸占著皇後的位子不放，你哪裏有許姐姐的一半好？
不定，皇上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才不肯來後宮的！
若真是這樣，那我們都是被你連累的！
你怎麼不早早死了呢！”
突然的，周皇後手從頭上撫過，也不知拿了什麼東西，猛然地撲向沈嬪。
眾人隻聽見沈嬪淒厲的一聲慘叫，便倒在了地上不斷地哭痛翻滾著：“我的眼睛！啊！疼死我了！我的眼睛啊！救命，救命哪！”
眾人目瞪口呆，這才看見周皇後手中捏著那支代表後宮之主的十二尾金釵，釵尖上還在啪嗒啪嗒地滴血。
而沈嬪，起先還在地下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眼，那手指縫裏蜿蜒出來的都是鮮紅的血，續而似乎昏死了過去，身子抽搐著，漸漸沒了動靜。
穩重如許氏，此時也嚇得臉色煞白，她愣愣地看著地上無聲無息的沈嬪，那一大攤鮮紅的血漬令得許氏心驚膽顫，繼而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周皇後，張著嘴卻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周皇後，學著許氏先前淡然的樣子，笑微微地道：“怎麼樣？你要不要試試？”
許氏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望著周皇後喃喃道：“你，你，你瘋了！”
周皇後仰天狂笑一陣，突然笑聲一收，赤紅的眼睛盯著許氏：“你現在才知道啊！所以，別再來挑戰我！”
那瘋狂的笑聲，令得許氏的心漸漸地下沉，她故作鎮定地道：“你！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誰知，周皇後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譏諷一笑，道：“皇上？哈哈哈哈！許氏，你省省吧！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主意？
你以為，你日日挑撥著沈氏，總有一天，她會做出殺了我的事情來，好給你騰了位置？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就是我死了，也輪不到你！
因為，皇上他誰也不愛，隻愛……”
周皇後一副意味深長之色，衝著許貴嬪勾著手指，“哈哈哈，來，你過來，我悄悄地告訴你！”
那一聲聲瘋狂的笑聲，在這空寂的宮殿中回蕩，甚是煞人，縱然許貴嬪再想知道真相，單憑周皇後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她也不敢過去了。、
瘋子！瘋子！真真是個瘋子！
許貴嬪撫著怦怦直跳的胸口，不經間看向地下沒了動靜的沈嬪，這才回神過來大聲地呼喊著：“來人哪！快救人哪！皇後瘋了！”
跪著的夏雨這才敢哭出聲來，求著人幫忙來抬沈嬪出去。
周皇後在被人扶走的許貴嬪身後瘋狂大笑：“許氏，你怕了吧？哈哈哈哈！你且看著吧，就算沈氏死了，皇上他也不會廢了我的！哈哈哈哈！”
沈嬪一隻眼睛瞎了，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卻還是因為感染而死了。
然而，皇帝果然如周皇後所說的那樣，並沒有因為這件大事而對周皇後有所降責。
周皇後呢，還是每天在她的坤禧宮裏“臥病”靜養。
除了英國公就這件事，在朝堂上參了幾本周氏一族的幾個朝臣外，這事兒就這麼不驚不瀾地揭了過去。
許氏倒因此而惶恐了！
終於，在沈嬪死後的一個月之後，許氏又上了坤禧宮，給周皇後請安。
“你還是很好奇的吧？”周皇後笑的得意極了。
周皇後不但更老了，還越來越醜了，滿頭烏絲居然開始發白了，若不是宮人們幫著她打扮，也不知道她要將自己弄成什麼樣子。
“是！要怎麼樣，你才能告訴我？”許氏也不想再和周皇後打啞謎使手段了，這世上，瘋子的存在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哈哈哈哈哈！”周皇後快活地一陣大笑，卻連連搖手：“我什麼都不要，就可以告訴你。不過，我隻怕你知道了，卻早早地死了，若真如此，我便更寂寞了！”
許氏深深地望了周皇後一眼，淡淡地說道：“我可不是你，才這麼三年，便自己把自己折磨瘋了！”
周皇後鄙夷地一笑，“哦？這麼說來，你倒是比我看得明白啊！”
“我不是比你看得明白，而是……這樣吧，我們就當交換一個秘密，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告訴你為什麼，怎麼樣？”
兩個落迫的後宮女人，彼此對望著，片刻後，周皇後輕輕一笑：“成交！”
許氏緊捏著手帕，望著周皇後，卻見她詭異一笑，然後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勤、恪、親、王、妃！”
說著，她突然仰天狂笑一陣，“哈哈哈哈哈！”直笑得眼淚橫流，卻是用力一抹，諷刺地說道：“怎麼樣？想不到吧？有意思吧？是不是天下第一醜聞？你現在怕不怕？”
周皇後一臉期待地神色看著許貴嬪，然而，意料中的嫉妒憎恨之色她並沒有看到。
許貴嬪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在腦子裏找這個人似的，好一會兒才回答：“原來……是她！”
周皇後撇了撇嘴，說道：“哼！別裝了！你心裏不定都恨著吧？！
可是，我告訴你啊，我還真不希望你像我似的，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
因為，我覺得啊，你該比我更不堪的！哈哈哈哈！”
周皇後得意極了，後宮的這群蠢女人，枉費她們費盡心機彼此相鬥，不但什麼都沒有得到，還空守了這麼多年的寂寞，她們若是得知了實情，定然都恨死那個女人了！
要不是這三年來，趙晅鐵了心地軟禁她，一點機會也不給她，興許，她早就該告訴許氏，好和許氏一起做些事情的！
許貴嬪站了起來，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她望著周皇後的眼睛裏居然閃現過一抹同情之色：“現在，該輪到我告訴你，為什麼，我不會變成你這個樣子了。
即便，我知道了皇上心裏的女人，我也不會讓自己像你這樣沒成算的！
因為，我不像你！
因為，我不會愛上他！”
說完，她甩著手帕便往外走。
“你站住！你說什麼？你不愛？你不愛！你說你不愛他？！……你！不，不是！”周皇後發瘋般的聲音在許貴嬪身後響起，許貴嬪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