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他愛你不亞於我
趙晅的傷心，自然是可以預見的，可是，他的狠心，卻是讓某些人出乎意料之外。
比如，周皇後的祖父周相。
這位曆經三朝的老人，聽了方太醫和多錦的訴說，頓時臉色劇變，一個人在書房想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便跪在皇帝的禦書房外請罪。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
到下午時，他還得了消息，周皇後用藥不當，終究是傷了身子，打下胎兒的時候大出血，險些死掉了，如今雖救了命回來，但隻怕，她這輩子都要躺在床上了。
周相權衡再三，最終讓自己的請罪，變成了請辭內閣首輔相位。
畢竟，周氏的作為屬實，這樣的事情，足以廢後！
一旦廢後了，周家便沒有了號召文官的力量，而周皇後還得罪了勤恪王府，自己若是再較真下去，隻怕，隻怕便是周家的滅族之禍啊！
罷了罷了，還是自己先讓步吧，這樣，既好保得周氏的後位，又可徐徐以圖日後了。
而此時，百官已經封印就等著過年了，周相請辭的消息放出來，沒有一個人幫著說話的。
皇帝毫無意外地準了，周相帶著一家老小，在這年關將至之際，匆忙地離開了京城，就連送行的人也沒有一個。
周氏雖是保住了後位，身邊的宮人卻全部換成了內務府安排的新人，眾宮人對待這位皇後，是恭敬而又疏遠著，謹慎而又沉默著，伴隨周氏從此開始了活死人一般的生活，也不知，她會不會再有翻身出頭的一日了。
後宮越發冷清了。
等到過年祭祖的時候，代替後位出現的妃嬪便成了貴嬪許氏。
許氏愈發謹慎了，她和也同樣躲在偏宮裏韜光養晦的許太後對視一眼，俱都默默地垂下了眼睛，心底裏想的是什麼，也隻有她們自己才知道了。
各家各府都忙著過年，看起來都是熱熱鬧鬧的，勤恪王府也不例外。
每日裏，莫離比以往要早得多地去給老太妃請安，也恭敬地給雲舒嬤嬤行著晚輩的禮儀，為此，她總是拒絕著趙昕那沒完沒了的黏糊。
趙昕表示，他嚴重不服。
然而，又有什麼辦法呢！
莫離看似恢複了心情，依然是往昔的笑容掛在臉上，可是，還是會讓深愛她的趙昕覺得，她和以前有些不同了，至於，具體不同在哪裏，趙昕卻是一時說不上來，隻好盡量依著她。
直到過了年了，天氣變暖和了，趙昕主動提出了，要帶莫離出去走走，可莫離卻意外地一直拒絕著，這時，趙昕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莫離變得膽小了，她害怕出去，還害怕和陌生的人打交道了，她把自己龜縮在王府裏，不再像以前那樣，向往著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這，對於趙昕來說，本應該是他所希望的，可是，趙昕知道，他心底裏開始擔心了。
到了二月，這種擔心更甚，莫離竟然連出外踏青都拒絕了。
“離兒，明日休沐，我們去小方山看望柏叔！怎麼樣，驚喜吧？你可以想想，明日穿什麼漂亮的衣裳出遊了。”
然而，生了孩子後變得豐腴的嬌美女子，隻是頓了頓，便垂了眼瞼，低聲拒絕了。
“我……我不去了。緣兒最近黏著我，我得陪他。”
趙昕的視線落在那緊緊握在一起的蔥白的手指，抿了抿唇，似輕鬆隨意地笑道：“那有什麼，我們帶他一起出去，多帶些隨從便好了。”
莫離有些無措地鬆開了手指，卻是趕緊轉身背對著趙昕，“……不要了。我不想出去。”
等到趙昕想要再度開口時，莫離便一副趕緊要找東西的模樣離開了。
趙昕無力地看著她慌張而匆忙的背影，緊緊蹙起了眉頭，他實在不明白，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趙昕找來日日跟隨莫離的小米相問，小米則是一臉的疑惑：“怎麼了？什麼怎麼了？娘娘她很好啊！”
趙昕聽了，心裏更生無力之感。
這日，到了夜裏，趙昕忍不住抱緊了莫離認真地問她：“離兒，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麼？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出去的嗎？為什麼，現在這麼害怕出門了呢？”
男人一針見血地詢問，令得莫離驚怔住了，然而，卻是趙昕再三相問，她始終不出聲。
趙昕無法，隻得一個人自說自話，引誘著莫離：“外麵的草兒綠了，花兒開了，風兒也吹得人身上暖暖的，離兒，這般的大好春光，你怎麼忍得住不出去看看呢？”
“府裏……也是一樣。”
“可是，外麵有很多新鮮的事物啊，晴日大好，許多人家帶著孩子出外踏青放風箏，一家人笑鬧著，那景致與府裏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們也可以帶著緣兒一起出去逛一逛，看一看，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你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我不讓一大堆隨從跟著，我親自陪著你。”
“府裏……都有。”
“那興許，還有那有趣的雜耍兒，像是翻筋鬥的小猴子，還有說書的熱鬧茶館什麼的……”
“這些過年時府裏請過了的。”
莫離依然垂著眼瞼，波瀾不驚地說著。可是，這般的莫離，這般的臉色，這般的溫吞性子，令得趙昕想要抓狂。
他愈發摟緊了莫離，想要對上她的眼睛，可她即使臉被輕抬了起來，依然是垂著眼睛不看他。
趙昕不由幽幽地說道：“……離兒，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你總說，府裏的花花草草再好，也比不上在野地裏迎風招展的楊樹好看；府裏的東西再是精致，也比不上大街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那麼鮮活有趣，它們啊，個個兒藏著故事呢。
那些個新奇的雜耍兒，你從前那是百看不厭，還有那機靈可愛的小猴子，你也時常念叨著說它們有個性極了，每一隻都不一樣的靈動。
茶館兒，那就更不能錯過了，春茶上市了，龍井碧螺春，毛尖兒雲霧，你每次去了都不想回。
想想那流連於唇舌間的清香滋味兒，離兒，你不想再嚐嚐，嗯？”
“我，我現在不想這些了。”
“為什麼不想這些了呢？”
沉默，空寂的沉默。
月光照在精致的雕花窗欞上，映出照在窗戶紙輕輕搖動的樹枝，像一隻招人的女子柔胰，搖搖晃晃地引得人心也跟著逸動著。
忽然，趙昕莫名地害怕起來，和往日的鬧騰相比，現在的莫離太安靜了，安靜得根本不像她了。
趙昕不由緊緊地抱住了她，一陣陣的心揪著：“離兒，你在害怕什麼？可以……和我說說嗎？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隻要是你想要的，無論是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的。你這樣，我很害怕！”
男人抖著身子，顫抖的嗓音，以及那越摟越緊的力道，在在表示著他的緊張與不安。
“害怕？你說你害怕？”莫離驚訝地騰出手來，抱住了趙昕的臉，緊張地左看右看的，黑夜裏，唯有她專注關切的眼睛閃亮著。
趙昕對上了那雙黑亮的眼睛，輕輕地點頭，說道：“是，我害怕！這天底下，我唯一害怕的，就是會失去你。你忽然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害怕！”
莫離煽動著睫毛，暗夜裏，閃亮的光芒時隱時現著。
感受著男人比尋常跳得快的胸口，莫離有些猶豫地開口：“我，我隻是覺得，我似乎是不屬於這裏的人，所以，我一出去便會闖禍，總是給人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即便我什麼也不做……
可好像……靠近我的人都會……受我影響……”
“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哪裏有闖禍，你分明是我的福星，每次都幫我解決了極度棘手的問題！
正是因為我有了你，我才得以報了父仇！哪裏有什麼其他的影響了？！”
趙昕不由高興了起來，激動地反駁著，隻要她肯開口說出來，總是好事啊，隻是，他安慰著安慰著，卻忽然明白了什麼：“……你，你是說的，趙晅？”
“……是。”
安靜的夜裏，趙昕等了好一會兒，莫離才下定決心似的回答著。
片刻的靜默之後，莫離輕輕地說：“我現在才知道，他，他心裏，嗯，我的意思是，以前，我還在你身子裏的時候，我還是影響了他。這件事，其實你是知道的，對嗎？”
離兒她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她清楚了趙晅對她的心意始終未變？！
趙昕怔住了，不由喃喃著：“……離兒……”
“我以為，曾經，都是我一廂情願的，原來，他竟是這般的癡心一片。你曾說過，他什麼都知道，所以，你也是什麼都知道的，對不對？”
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莫離自己也無法忽視的肯定。
女子柔美悵然的聲音在暗夜裏悠悠響起，趙昕對上她的眼，隻感覺那眸子黑亮如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抗拒那眸中的希冀。
趙昕遵從自己的內心，緩緩地回答她：
“莫離，是我……是我的自私使然，我沒有告訴你！
其實，在我們拿下北方之後，他曾來找過你，是我拒絕了他，並把他送回了京城當皇帝。
我們剛回來的那天，梅林裏，他亦來過，他曾……他曾親耳聽見了你的選擇。
是！他愛你，並不亞於我，可為了得到你，我，我趕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