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心有千千結
如果，在得到莫離和得到快樂的莫離兩者之間選擇，趙昕願意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既然她想知道，還似乎因此而生了心結，趙昕覺得，自己再沒有理由隱瞞她了，即便或許莫離會因此而對他心生疏離和不滿。
莫離緩緩閉上了眼，趙昕隻覺得，這黑夜如一團濃霧一般，而他身處的這錦帳更是那濃霧的中心，唯有窗口清冷的月光成為了穿透這黑霧的一束幽光，才不至於令人如墜深淵一般。
趙昕的心頭仿如也籠罩了惆悵的迷霧，此刻，在這靜寂的暗夜中，他又是多麼希望能有一點點光來指引他，和他的莫離，繼續前行……
兩個人相愛，本沒有錯，就像他和莫離，如今有了緣兒，日子過得比蜜還甜，這是他從前二十幾年的人生無法想望的事情，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有妻有子得享天倫。
然而，他的愛他的幸福，是他用了心計手段從趙晅的手中“偷”來的！
彼時，莫離心心念念的男子，想要嫁的良人，從來隻有趙晅一人而已！
而趙晅呢，他對莫離更是癡心一片，從始至終未曾變過，哪怕那時，莫離她還是有著男人身子的特殊存在！
可緣份就是這般奇妙，莫離占了他的身子，愛上趙晅，趙晅對莫離亦有情有意，卻終究拗不過命運這雙手，莫離成了他趙昕的王妃！
當初的三年之約，不過是他的緩兵之計，他愛上了這個傻女人，如何舍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嫁與他人？
縱然，他因為內疚而想要成全莫離，可誰又知道，他最後是否真正地做得到？
幸好，沒有那樣的假設，他終於用心用愛換得了莫離的真心真意，莫離心裏有他，哪怕他明知自己的所為深深地傷害了趙晅這樣的好男人，可在愛情麵前，世上之人誰人不是自私的想要擁有獨屬於自己的愛情和幸福！
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願望，然而，真正能達成所願的，又有幾人？
況且，那人是莫離啊，是他的心是他的眼是他最珍貴的至寶，縱然拿天下去換，他亦是絕不後悔的。
是，他不後悔！
哪怕，他為了得到莫離，算計了她和趙晅，可他絕不後悔！
趙晅哪怕再是深愛莫離，可趙晅的身份性情注定了，他給不了莫離想要的快樂安康。
他趙昕還是那句話，如莫離這般單純善良的女子，不適合生活在後宮，今日之事便是最好的例子。
縱然不後悔，可趙昕此時還是有些緊張的，他不想莫離對他心生了隔閡，他不想莫離從此有了憂愁和遺憾，他隻想要她繼續傻傻地被他寵著便好，那些個陰暗的東西，自有他一力擋著。
至於趙晅麼，他若是願意繼續以他的方式遠遠地看著莫離、愛著莫離，他便，便當做不知道好了，誰讓自己是奪了人家幸福的那個人……
想起禦書房裏，趙晅說那句“我沒有你那樣的福分”時惆悵羨慕的語氣，趙昕除了歎息還有一點點地後怕，幸好莫離最終愛上了自己，不然，露出那般無奈傷感模樣的男人，便是自己了！
趙昕的腦海中不由湧現出往昔的一幕幕，那些都是自他和莫離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及至到鼻尖盡是熟悉甜膩的女兒香氣，感受著懷中綿軟馨香的身子，他隻覺得一顆心真真是柔腸百折，不由附唇到莫離的耳邊，輕輕地喚：“莫離，離兒，你不說話……是在怪我嗎？”
男子灼熱的氣息噴薄在耳際，莫離本能而敏感地縮了縮脖子，緩緩地張開了眼，刹時便望進了一雙深情的眸子裏，那與常人有異的眸光深處，隱隱含著一抹害怕與顫抖。
莫離不由垂了眼瞼，下一瞬，卻感受到自己的雙手被趙昕用力地撰住了，那力道大得她手骨都疼。
哎，這般的男人啊……
莫離心中一歎。得知了當初的真相，她其實也想了很多很多，往昔如浮光掠影般自腦海劃過，與趙晅的相遇意外而美好，心中掛念趙晅的感覺甜蜜而溫馨，心心念念想要見趙晅的迫切與緊張，人生第一次與男人約會的希冀與想望，白日無自由的困擾，夜裏不能安眠地期盼，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與趙昕的婚事之下終止了……
若說遺憾，還是會有吧，畢竟，她兩世為人，第一次知道了喜歡一個優秀異性的滋味，可是，她並不後悔自己最終嫁了眼前這個男人啊！
是，趙晅足夠優秀，優秀到讓她一度心動到想嫁他，可她最終心裏所愛的，是眼前這個人前冷漠獨獨在她麵前展露笑顏的傻男人啊！
莫離再次抬眸望向趙昕，不想正好瞧見了一雙心痛的眼眸之中，當即，她覺得她的心也痛了……
原來，這便是人們所說的情到深處吧，見不得心愛的人傷心難過，他傷心，她隻會覺得更難過！
曾經，這個傻傻的男人，那般的深愛她，卻還想著放手，想放她去追逐她想要的愛，成全她那懵懂的喜歡，那般的勇氣，隻怕是她都未必做得到，這男人，才是真的傻……
莫離笑了，小臉兒似暗夜中盛開的花兒般，黑眸閃爍著灼人的光芒，溫柔而堅定地說道：
“不，昕，我不怪你！”
果然，交握在一起的兩雙手一下子握得更緊了，那雙美麗而迷人的棕眸瞬間折射出的熾熱光芒，似要將她熔化了一般。
莫離輕拍了拍趙昕的手，幽幽地說道：“昕，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不會怪你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竟習慣了躲在你的背後，不管你怎麼做，我都相信，你是因為愛著我。
即便我闖了禍，你也說成我是你的福星，我想，除了我前世的爸爸媽媽，大概沒有人會這樣做，沒有人會這般無私地對我，我覺得，我很幸福！
很幸福很幸福！
這幸福是你給我的！
曾經，我覺得上天真是太眷戀我了，給了我這般美好的你，給了我這般完美的愛情，我萬分地感恩上蒼，亦萬分地珍惜所有的擁有。
可是，我幸福地過著我的生活，趙晅他卻還在原地，想到這些，我很難過……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要是當初我不亂跑，沒有遇見他，或許，現在的他也是幸福的……”
說到這裏，莫離頓住了，眸中的神采似乎也一下子熄滅了。
趙昕心中一緊，似想到了什麼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追問道：“所以，你不出去，不見任何人，是因為……他？”
莫離輕輕地搖頭，低低地說道：“也不全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現在，現在就是害怕出去，害怕，害怕看見人家動不動就匍匐在我腳下，畏畏縮縮著稱呼我娘娘……也害怕，害怕看見人家臉上對我露出諂媚的笑容，眼底裏……卻是算計的光芒！
更害怕，害怕聽見別人……議論皇帝的事情……我，我膽小了，我妥協了，我知道的，我一直很傻，那我，還是傻傻地躲在你身邊就好了……”
這段話，莫離說得並不順暢，還本能地把身子往趙昕的身邊靠了靠，趙昕能明顯地感受她內心的恐懼和無助，不由心疼地緊摟著她，細密而憐惜的吻一個一個落在她的頭頂發梢。
“離兒，你可否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能不再害怕？我好想看見以前的你，那個明媚開懷愛笑的你……”
莫離鼻子一酸，眼中淚意湧動著，不由垂眸喃喃著：“我在你身邊，不就是這樣的嗎？”
“可是，離兒，你從此便打算不再出去了嗎？”趙昕還想要努力地勸說。
好半響之後，暗夜中終於響起了莫離迷茫而惆悵的聲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趙昕摟著莫離隻覺百感交集萬般地無奈，然而，他卻不敢冒險強行要莫離去改變現狀了，他怕莫離會將那份對他的依賴也轉變成了難言的恐懼。
麵對這樣的莫離，趙昕思來想去一夜愣是沒有想到好的法子，第二日早朝他也十分地無精打采，而趙晅如常留了他商議些朝事，他也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樣。
幾次對話，言不由衷的，這令得趙晅終於起疑了。
“昕堂弟，你怎麼了？”趙晅皺著眉問近在咫尺的偉岸男子。
趙昕背手而立，琥珀色異眸看著趙晅，想到昨晚與莫離的對話，趙昕看了趙晅很久，久到趙晅不自在地道：“你想，問什麼嗎？”
“皇兄，你可曾怪過我？”這話是從前的趙昕說不出來的，若那個女子不是莫離，他此生恐怕都不會這麼認真地想過另一個男人的立場和想法。
然而，問出來的那一刻，他卻是終究鬆了口氣。
趙昕問得突兀，趙晅卻明白其深意，他看著趙昕的眼眸良久，挑了挑眉，極溫潤地笑道：“我還以為，你從來都不會在乎我是怎麼想的呢！”
趙昕斜睨了趙晅一眼，頗為自負地說道：“我當然是不在乎的。”然而下一秒，卻有些不甘地說：“但……離兒在乎……”
趙晅聞言刹那間眼睛裏迸發出灼人的光來，看得趙昕很是生氣，可他想想莫離不自覺間顯露的惆悵，卻還是把莫離的事情細細告訴給了趙晅。
於是，禦書房裏，原本趙昕一個人的心不在焉，變成了他和趙晅兩個人的沉默深思。
良久之後，趙晅終於萬分感慨地說道：“昕堂弟，我還是覺得，你是對的，即便我並不願意承認這點。
我和離兒一樣，我也並不會怪你，我知道，我確實給不了她更好的生活，你做得比我好。
莫離她……心中向往的世界，才是她肯放開心懷的地方，或許，等京城越發安寧了，人們安居樂業了，社會蒸蒸日上了，還有，我亦過得很好了，她便不會再這樣了。
昕堂兄，我想見見她，可否？”
趙昕聽得微微點頭，隻是，趙晅最後的提議，卻令他大為光火，一瞬間渾身寒氣四溢，恨不得瞪得那麵如冠玉身著龍袍的男子滿身窟窿，然而，思慮再三，卻是隻能在趙晅期盼的眼神下點頭。
莫離心有千千結，眼前這個男人，他即便口口聲聲滿是放手成全之言，可他何嚐不是心有千千結，自己一味地阻撓他們相見，時日久了，總會有難以預想的事情發生，如此，倒不如讓他們見上一麵，把話都說開了，以後，大家各自安好，倒是皆大歡喜之局。
趙昕權衡了利弊之後，說道：“好！不過，把她帶出去吧，讓她出去走走。”
趙晅呢，激動得一下子從龍椅上彈了起來，興奮地說道：“那，就去桃花山！這個時節，那裏的景致一定很好看！她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