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千分之一的可能
樂珠一走，莫離看著趙昕冷然的臉，心下惻然，小聲安慰他道：“昕，你別太難過了，老太妃是個曆經磨難的人，不是尋常的婦人，她不會輕易相信這些的。再說了，你不是已經派了人去往京城報信嗎，快馬加鞭的，再過些日子，老太妃便會知道我們平安著呢！”
趙昕輕輕抱了抱莫離的肩表示感謝，卻還是情緒低落地道：“就是因為，祖母這一生已經飽經風霜，我更不希望，她這把年紀了還要為我擔心。
還有父王，他如今這般的情形，也確實是讓人擔憂啊，可我卻又沒有辦法幫到他，真是讓人心焦！
說來，我以前也曾涉獵過各種雜談異誌，我也細細地回想過，根本沒有什麼典籍有記錄父王這樣的異狀！
如今，明知道一切的境況，我卻是離開也不能、留下也不是，隻能束手無策地待著，此生我不曾有過如此難以決斷的時候……”
“唉，昕啊，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能幫你父王。想當初，那個丁四寶我們還誤打誤撞地幫到了他，可如今輪到老王爺這麼一大群的鬼魂，我們卻反而幫不了了。”莫離也是無奈地歎著氣。
趙昕聽了，更是痛苦地閉眼睛：“就是說啊！想不到，這鬼魂之間還有這麼些差別，當初那丁四寶怎麼就能行了呢！”
趙昕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睜眼望向莫離，眼神深邃著，說道：“……離兒，你可否再將丁四寶的事情細細地說說！”
莫離兩手一攤，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也沒什麼啊！當時，我聽見他說話，抬頭一看，他飄在樹梢上，後來，我爬上了樹，把他的骸骨從樹上搬了下來，放在角落裏。
我原本想幫他埋了的，但是我挖了一點坑就挖不動了，隻掀了一點泥在上頭，為此，還弄破了手指呢！
我也就沒再弄了，可沒想到，丁四寶已經能離開那個山穀了。
後來，還是你身體好些了，才把他徹底地埋了的，不是麼？”
趙昕聽了，眉頭皺得更緊了，隻手撫著下巴，靜靜地深思著。
好半天，趙昕才說道：“也不知，我父王他最終的遺骸埋在何處。當年我還小，處理這些事的官員隻說，這處山崖因為被大火燒過，裏麵的遇難者根本辨別不出誰是誰來，最終，隻能全部就地掩埋了，所以，連我父王，也隻是在龍華寺安了衣冠塚。
這些事，祖母也不忍過多提及。
離兒你說，若是我們能找到父王的骸骨，將他重新好好地安葬，會不會能讓父王像丁四寶一樣自由了呢？”
仔細想想，趙昕說的也是有些道理的，當時那丁四寶確實是在其遺骸搬動後才能四處飄動的，莫離沉吟著：“這個……倒也有可能。可是，這麼大的山林，又是五萬兵馬的骸骨混雜，……怎麼找？”
聽著是有一線希望，可畢竟比不得丁四寶的情況簡單，爾今這裏的山崖麵積寬廣，不止是崖底周圍，包括入這山崖的山路，山頂的那些樹林裏，到處都是當年的兵馬踏足的地方，據說，那些屍骨都是隨地挖了大坑埋的，這要怎麼去找屬於老恪王的那副骸骨？
趙昕也明白，就算是從幾萬人馬裏找出一個大活人，都是極不容易的，何況，這已經是十幾二十年前的屍骨，還不知道究竟埋了多少地方呢！
難道，要他們把這附近的山地都翻出來，再一個一個地試一次？那或許，等他們試完，已經是幾年以後的事情了！
想到這些，趙昕隻能痛苦地歎氣。
莫離聽著實在是不忍，她仔細回想了自己的經曆，前世死在水庫後，父母也是萬般不舍，可最終還是讓她入土為安了，這一切，她自己都是知道的，或許，老恪王自己也能知道，他自己的屍骨埋在了哪裏？
莫離想了想，還是如實地將想法告訴了趙昕：“或者，明日我們問問你父王，他可能自己知道呢？”
趙昕頓時身子一凜，琥珀金眸變得晶亮起來：“對啊！我們可以問他！走，我們現在就去問！”
趙昕一把抓緊了莫離的手臂，拖著她就走。
莫離順勢握住了趙昕的大掌，製止道：“昕，不要了吧！你想想看，剛才他那樣子，差點沒把懸崖給掀翻了，如今剛安穩一些，還是讓他安靜安靜吧。萬一，他聽了你的建議，立馬就要我們去找屍骨，這麼黑天黑地……我們要怎麼找？亦或，他自己也不知道埋骨之地，再度激動起來，我們可要怎麼好？我看，我們還是明天再去問他吧？”
趙昕聽了，隻能默然。
終究，他們兩人不敢再造次了，如今的恪王想要離開這裏的心太過迫切了，若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屍骨埋在了哪裏，那估計又會是一場大發作！
此刻已是暗夜時分，山崖裏都是趙昕的親隨，像老恪王那般的陰魂煞氣，再鋪天蓋地來一次，那可不是好玩的！
最後，趙昕二人隻好先將就著，在金箭他們臨時給兩人搭的小木屋中睡下。
這一夜，兩人都有些輾轉反側，即使睡著了，也是過不了幾刻便會醒來，最終折騰到山穀裏微有亮光，索性便不睡了。
兩人相互看了看，莫離便默契地帶著趙昕往秘道裏走。
一上崖頂，莫離先去尋找秦罡的鬼影。
秦罡性情溫和，又是老恪王最親近的隨從，莫離和趙昕的意思都一樣，還是先找他問問看。
一找到秦罡，莫離做賊似的四下探看，發現老恪王的鬼影在周圍，心下大安。
終究鬼魂陰氣太盛，不宜與凡人過多接近，莫離讓趙昕在一邊等著，自己走向秦罡去問：“秦叔，王爺不在？他……還好嗎？”
眼見莫離二人這麼早就上來了，還一開口就問王爺的情形，秦罡心中很是欣慰，溫和地問候著莫離：“小王妃早！王爺還好，隻是，他心中煩悶，一晚上都在四處遊走，這會兒也不知在何處。”
莫離麵有喜色，連忙說道：“哦，那正好，我正想單獨請教秦叔一些事兒呢！”
“小王妃不必客氣，有事隻管說。”
即便秦罡性子這麼沉穩，莫離還是不敢馬上將趙昕猜測到的方法說出來，隻好先向秦罡撒了個謊。
“秦叔，小王爺心中很是難過，他覺得，這些年來，他都沒有好好祭奠過老王爺，他很想知道，當年老王爺的屍骨究竟埋在了何處？
可他又擔心，一提起那個事，老王爺就會生氣，所以，想先問問秦叔，到底你們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屍骨所在之地呢？
要是知道的話，等日後安穩了，隻要你們告訴了我，由我在一旁幫著遞話，也好重新幫著老王爺和眾將士們重新收殮了，再立碑。
就是吧，這五萬兵馬，人數太多了些，作為他來講，自然想先問問老恪王和你們這些近隨的。
您看……”
秦罡的黑影動了動，聲音難掩激動：“真難為你們還有這份孝心！這個事兒啊……
唉，其實陳良這個賊人，吃空餉吃得太厲害了，連我們王爺被他這般陷害一場，他最終還拿我們發財，向朝廷報了五萬兵馬的損失，他好拿五萬人馬的安家銀兩。事實上，哪裏有五萬之多？最多三萬五千兵馬！
當時，親兵們護著王爺上了崖頂，事出突然，大火後煙塵彌漫，因為大多都是燒死和嗆死的，是以，很多將士自己也有些糊塗，隻知道大致的方向。
尤其是後來北軍打掃戰場的兵勇胡亂掩埋，致使有些將士的屍骨分離，那些冤魂便愈發糊塗了。
但我和王爺的屍骨，卻確實是在這處崖頂的。當時，在眾人地掩護下，我護著王爺上到了崖頂，可最終還是一樣地大火焚身！
隻是，能逃上崖頂的人並不多，後來被人一起葬了，就在那些亂石下麵。”
秦罡說著，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吹了吹離莫離身前大約四米外的一個方向。
“啊？還有這樣的事？！這個奸賊真是可恨！”
莫離聽得都憤慨了，不敢高聲叫罵，怕趙昕聽到了這個又是一場氣怒，她想著正事要緊，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秦叔，您說的，上崖頂的人並不多，那‘不多’是指幾個？”
莫離滿懷著希望，最好秦罡說就三四個或者十幾個人，然而，秦罡卻道：“前前後後，大約有一千多人吧。因為，還有一些將士是自己從崖下爬上來的，林子裏也是一場混戰，還有暗箭偷襲，還有敵軍的屍體，那真是死者無數啊！”
對比秦罡的感慨回憶，莫離有些蒙。
“這……一千多人啊，也好，也好！”
即便數目比自己想象中大了一些，可已經比幾萬人少了許多不是，尋找的範圍也縮小了不是一點半點啊！
如此安慰著自己，莫離心下失落了片刻，很快又高興了起來。千分之一的可能，比之五萬分之一，還是很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