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祖孫尼姑庵相見
芒刀趕緊垂頭應答：“回稟老太妃，小的白日去的時候，已然帶了些人手過去，此刻，他們正密密圍住了水月庵，她的人身安全該是無恙的。”
說著，芒刀抬頭瞧了老太妃一眼，又道：“請老太妃示下，小的該如何對待府裏頭那位……”
府裏頭那位？
若芒刀所言不假，府裏的那位該是個不知名姓的孤魂野鬼！
換成以往，老太妃得知此事，在恨極之下，定然想打殺了他了事。
可是，一個時辰之前，那人還在她這間屋子裏，幫她捶腿揉肩，替她夾菜剝果，給她泡茶講笑話，逗她展顏樂開懷！
自打他清醒以來，除卻中間無故逃跑了一次，但凡在府裏的時間，待她也是像親祖母一樣，不曾惹事生非，不曾借機斂財，還對她孝順至極……
若不是今日芒刀找到水月庵去，從而發現了恪王被異魂之事，她險些分辨不出，伴她左右的居然不是她的親孫子！
哎！
老太妃心思浮動，眨眼間思慮萬千，可到底，趙昕才是她的親孫，親孫的利益高於一切。
想到這裏，老太妃凜然道：“密令金箭銀鞍對他嚴加看管，仔細著些，千萬不可被他發覺到……務必保護他的安全，若是他出了什麼意外，隨侍之人盡皆提頭來見！”
“是！”
隻要一想到，那個執掌萬軍，從小到大，從來不曾開口呼過痛的孫子，居然寫下“祖母，救我”這四個字，老太妃的一顆心，又是愧疚，又是難受，揪疼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雲舒，去！馬上去安排，我要出府！”
老太妃一邊說著，一邊掀了被子，將手伸向雲舒老嬤嬤，神色焦急地想要下榻。
雲舒連忙執了老太妃的手，焦急地應道：“好好好！咱們這就走，這就去救王爺回來！我可憐的王爺，若是真的……天哪！嗚，我都不敢想了！”
雲舒的緊張情緒感染到老太妃了，她嘴裏喃喃著：“昕兒……昕兒……”有些昏花了的老眼，卻是淚流得更急了。
芒刀見了出言製止道：“這，老祖宗，外間天色已晚，恐怕出不了城！”
一聽說現在無法出城了，老太妃的麵上更顯急色了，雲舒扭頭拭淚時，被芒刀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愣了愣才將被子又替老太妃蓋上，勉強溫言勸慰著老太妃：“老祖宗，既然芒刀已經派人護著王爺了，出城也不急在這一時！咱們該好好想想法子，要怎麼做才能讓王爺換回身體！”
芒刀連忙借機說：“老太妃，您再想想，清遠大師可有說明，若是黑玄玉離身，離體的魂魄當要如何召回？”
果然，老太妃的神情緩和了些，似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半響才緩緩言道：“魂魄……召回……清遠大師好似並沒有說過這種情形啊！雲舒，你仔細想想，我可有同你說起過？”
“老祖宗，我隻記得您再三叮囑王爺黑玄玉不可離體，並未說過，黑玄玉丟了，人的魂魄會自己跑了！”
這邊，老太妃與雲舒老嬤嬤幾乎一夜不曾合眼，又緊急召來方韜旺，方韜旺得知自家王爺被異魂之後，也是震驚非常，傻愣愣地站了好久，才尖細著嗓子嚎啕大哭著。
雲舒見老太妃被方韜旺影響了，紅著眼睛又要落淚了，她連忙喝斥了方韜旺幾句，令他同芒刀一起帶人翻遍王府裏的藏書，但凡醫書雜誌、異錄見聞，隻要事涉鬼魂之事，必要拿到老太妃這裏來。
幾人一直忙碌到子時末，奈何趙昕這種情況實屬罕見，眾人找遍了王府藏書，也未找到有關這方麵的記載。
老太妃猶不死心，可她畢竟年歲大了，身體吃不消，神情疲乏、麵色蒼白，芒刀見了大吃一驚，連忙跪地請罪。
眾人連忙勸慰老太妃保重身體，她搖搖頭拒絕了，還是芒刀搬出恪王趙昕來，老太妃才在雲舒老嬤嬤的服侍下自去歇息。
而被老太妃緊急召喚的金箭，先是被老太妃狠狠地重責了一頓，再被告知，須得嚴加看管寢殿中的那位“王爺”，不得半點有誤，否則人頭不保。
金箭倒不是怕死，隻不過，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真的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枉顧王爺那麼信任他，他跟了王爺十幾載，該是最了解王爺的人，居然連王爺被野鬼占了身子都不知道！
每日裏，居然對著個野鬼喊“爺”，而他家真正的“爺”找上門來了，他卻是相見不相識！
想想那日，那莫家二小姐當街抱著“爺”不撒手，還口口聲聲說讓“爺”把身子還給她，他怎麼就沒有多想想，這其中可有何緣故！
此刻的金箭，心中被懊惱與後悔充斥著，甚至還接連大力地甩了自己兩記耳光。
望著王爺寢殿中那微弱的燈光，金箭努力克製著自己，不憤怒地衝進去殺了那個占據他家主子爺身體的野鬼。
而野鬼莫離，還記著第二天要陪老太妃去龍安寺，她須得早起，這夜洗漱完之後便早早就寢了，她呀，倒是睡得香甜極了，甚至夢中還有趙晅甜蜜相伴呢。
莫離不知，天亮之後，她的人生將會徹底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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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陽光，明媚且溫暖，帶著初秋的韻味，照在立於庭院之中的莫二小姐身上，縱使她一身粗衣素然，老太妃卻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真正的九天仙女，縹緲空靈，絕美純真！
老太妃愣了，她坐在轎中望著那嬌俏豔麗的女子，有些遲疑，有些不敢置信，卻在望見女子那雙靈動眼睛中的熟悉神光，眼見到那清純絕美的女子本能地跪地行禮時，她的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
本該柔弱婀娜的女子，本該行個女子的禮節，可她竟是砰地一聲，膝蓋就跪下去了，嘴唇蠕動間，她分明看清了那女子所言的“祖母”二字！
果真哪，這個女子的身體裏，果真如芒刀所言，住著她那最最金貴的孫子！
不然，這世上怎麼會有此般矛盾風華的女子，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男兒的剛強！
最最關鍵的是，這女子的脖頸間，墜著一顆黑色的圓珠子，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晶亮的光芒。
那分明就是她令人遍尋不得的黑玄玉啊，是世間僅此一顆的黑玄玉啊！
薑姨娘本來在禪房裏念經，聽到外麵傳來的響動，連忙跑出來一看，卻發現她女兒異常恭敬地跪在一頂轎子前，她的周圍跪了許多陌生人，一個個的都是鎧甲加身，混身泛著冷冽的氣息。
這副場麵看著隆重且肅然。
而在女兒莫梨的身前，停放著一頂華貴的轎子，轎子旁站著一個頗有氣勢的老嬤嬤。此刻，她正伸手撩開來了深藍色的轎子簾，露出坐在轎子裏的一張滿是皺紋的老婦人臉。
那老婦人身穿深棕色的錦披，微微露出裏衣襟上的白玉盤扣，頭上裹了深褐色、鑲了拇指大翡翠的抹額。
薑姨娘自認不曾見過這位看著富貴至極的老太太，可似乎人家倒像是衝著她的女兒莫梨而來。
你看，老太太那微眯的視線，筆直地落在她女兒的身上，麵色激動震驚，甚至眼睛裏隱有淚光。
說人家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自己的女兒除了莫家大小姐，幾乎不認識其他閨閣中的女子；說人家不是來找茬的，為何女兒莫梨要跪在一個不認識的老太太轎子前？
“梨兒，這是怎麼了？”
盡管，薑姨娘心裏嚇得半死，可護女心切的她，硬是壯著膽子走到趙昕身前，一把將她拉起順勢攏到身後，這才轉而對著坐在轎子裏的老太妃請安道：“老夫人安好！妾身乃是承恩伯府莫伯爺的姨娘，小女梨兒不懂事，若是不小心衝撞了您老人家，請您多多擔待，妾身在此……”
老太妃實在沒有心思去應付閑雜人等，哪怕這個閑人是她孫兒名義上的親人，此刻，她最盼望的是同自己的孫兒單獨待在一起，好仔細問問他是否一切安好。
老太妃焦急的視線，一直在趙昕的身上梭視著，旁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都聽不到看不到，眼裏心中唯有那道婀娜娉婷的身影。
雲舒老嬤嬤見了，連忙對薑姨娘福了福，輕聲說道：“夫人不必如此驚慌，我家老太妃瞧著怕是喜歡上這位姑娘了，可否讓她們單獨相處片刻？”
雲舒老嬤嬤雖然話語客氣，行動間卻是有些強硬地拉著薑姨娘徑直往院外走。
樂珠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早就嚇得半死了，可她還記著要護著自家二小姐，即使有陌生的婆子來拉她出去，她還敢哆嗦著反抗：“奴婢要伺候二小姐，不能離開！”
“嬤嬤，我女兒莫梨，性子膽小，如若你們有什麼事情，可否同妾身講……”
“夫人放心，隻片刻便好，夫人還是隨我出來罷！”
“可是，妾身還是不放心……梨兒！梨兒！”
趙昕見薑姨娘一臉驚慌的神色，不肯隨雲舒出去，忍不住開口說道：“樂珠，好好照顧夫人，去院外稍侯片刻。這位是恪王府的老太妃，她是不會傷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