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是昕堂弟，就好！
小院不大，卻很古樸舒適，院子裏一棵紫藤花樹，爬滿了大半個院子的天井，天井裏幾把木質的椅子，一個古樸的木質茶台早已經安置妥當了。
四處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人聲，若是趙晅事前沒說這裏是處茶樓，莫離看著倒像某個深宅大院的角落。
莫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趙晅則親自執壺洗杯泡茶，動作嫻熟而優雅，直看得莫離讚歎不已。
趙晅泡好茶，倒了一盅放到莫離麵前，不說叫她喝茶，那眼神卻望向莫離的鬢角處，咬了咬唇終是說道：“你……你臉上，怎麼蹭到了泥漬？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莫離愣愣想了一會兒，才想出來了趙晅問題的答案。
哦，昨晚她翻牆翻成狗啃泥了，又沒洗臉、又沒梳頭，那屋子暗沉得很，她今早照鏡子，竟然沒有發現，臉上竟然蹭到泥漬了！
見趙晅一徑望著她的臉，她不禁問：“在哪裏？我早上沒看見。”說著，她的手也下意識地在臉上東摸西摸著。
莫離看不見自己的臉，如何能摸到鬢角處的泥漬，趙晅見了，忍不住掏了自己的帕子，蘸了些溫茶水，靠近莫離，一手輕抱住莫離的頭，一手輕輕地幫她擦拭。
溫和而輕緩的話兒，不自覺間帶著股隱隱的憐惜：“你看你，這裏，怎麼看得到……頭發也亂糟糟的，你……到底怎麼了？”
修長而溫暖的大手，動作間小心翼翼，似對心上人一般耐心而溫柔，湊得那麼近，一股淡淡的鬆葉清香夾雜著純淨的男兒氣息，輕噴在莫離耳側，有些熱、有些癢，莫離突然就不敢動了，心裏瞬間升起一股莫名的害臊來。
她臉紅紅的一把拿了趙晅的帕子過來，輕聲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莫離說著，也不敢去看趙晅的反應，兩手胡亂地在臉上擦了幾把，覺察到趙晅仍然注視著她，她又幹脆把帷帽也扯下來遮著，拿帕子滿頭滿臉地隨便擦起來。
擦完之後，莫離本來想把帕子還給趙晅的，結果定睛一看，卻發現整條雪白的絲帕子上已然泥跡斑斑、慘不忍睹了。
莫離尷尬地捏著帕子，囁嚅著說：“這個……嗯，我昨晚從家裏逃出來的！那個……你，你什麼也別問我了！我不想說！我……改次有機會，再還一條新帕子給你！”
莫離覺得，她身上發生的事，太過匪夷所思了。既然，上次銀鞍說，趙晅並沒有認出她這身子，那關於她不原意娶妻生子的事，便也不說了吧！
若她能逃離了京城，以後自然也不好再以恪王的身份過活了，從此，她便當回她的莫離！
趙晅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把帕子從莫離手中抽了出來，柔聲說：“好，我不問就是。帕子的事，你不必在意。來，喝茶吧。”
青煙嫋嫋，茶香襲人。
莫離真是渴了，拿過茶盅便一口飲盡，爾後，拿著空茶盅，眼望著趙晅，示意他再倒茶。
趙晅看她這樣牛飲，又好笑又好奇，便又給她倒了一盅茶，漫聲說：“這上好的青峰雲霧，你這般喝法兒，可品不出滋味來！”
莫離大咧咧地拿袖子擦擦嘴，笑著說：“我知道我這樣倒是糟蹋了茶，可若我不這樣，就糟蹋了我嗓子了！那死胖子，可害慘我了，我在那酒樓連口茶都還沒顧上喝呢！”
說起這事，趙晅心中還是會微梗，他皺眉問道：“你到底怎麼惹了他的？還好正巧我路過，要不然，在他的人手裏，你可難逃脫了。”
莫離頓覺冤枉，氣悶道：“我真沒招惹他！是他自己來撩撥我的！我以為，就他一個人坐那吃著，哪裏知道一層樓都是他的人……嗨，他到底是什麼人哪？”
趙晅聽莫離說得好笑，不禁又看向他，摘了帷帽的臉，細看還是比較有男子氣概的，寬寬的額頭，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子，紅潤的薄唇。隻是，他此刻委屈地微嘟著嘴，琥珀金眸詢問地看著他自己，又讓人覺得他有種女子的嫵媚可人。
趙晅心咚咚地跳著，他不敢再看了，別轉開臉，輕聲說：“他是四皇子妃的弟弟，一向喜歡欺男霸女的，但他長得胖怕吃虧，出來總帶著好些人，京城裏的人都認識他。難得你竟然不知道？你……不是本地人？”
麵對趙晅問詢的眼光，莫離連忙點了點頭。
她可沒說謊，她還真不是本地人，她啊，是天外飛鬼！
趙晅麵色了然，笑著說：“難怪！本地的人，一旦知道他在，躲他都來不及，定然不會和他一起吃喝的。你……你穿成這樣，還背著劍，你會武功嗎？”
莫離嗬嗬嗬地直笑，情不自禁地延續著前世裏的習慣，拿手輕掩了嘴巴，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一般，身體微微抖動著。
趙晅看著眼前女子柔美的動作，已然心神恍惚，可莫離對此一無所覺，她將劍從背後解了下來，對趙晅說：“這不是劍，這是刀！我不是莫離，我是俠女！你看！”
說著，莫離指著劍上刻的那個“刀”字給趙晅看，又理了理衣裳，連連擺了幾個自以為好看的女俠姿勢，這才笑盈盈地說：“我哪裏會武功啊，我若是有功夫，一個‘嘿嘿哈哈’……就把胖子打成死胖子了！唉，本來啊，我還以為，扮成俠女了，便沒人敢招惹我了。結果，還是惹了別人；本想呢，扮成黃鼠狼逃了；結果，還是沒能逃脫！哎呀，這事兒啊，幸虧遇到你呢！”
莫離連說帶比劃，說得很起勁。
趙晅隻覺得眼花繚亂，心神愈發恍惚了。眼前的人，有著男子的爽朗嗓音，卻又夾雜著女子的俏皮神色，金色眼眸中一派慧黠的模樣，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他心中翻湧著自己都無法捉摸的情緒，望著莫離說：“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我不是要打聽你的事，我的意思是，你若是需要銀錢，我有！隻是，你若是要留在這京裏，出入還是要小心些的。”
“多謝你！你身上有多少銀兩，可否先借給我？”莫離沒有客氣，她在王府呆得實在不知道街麵上的事，本來還想著拿些東西去當鋪換銀兩什麼的，可惜啊，今日她出師不利，把膽子嚇得變小了一些。
既然趙晅主動提出來，她便順勢開口了。
趙晅衝著站在院子裏毫無聲息、幾乎沒人注意到他存在的那個隨從，微微招手，那隨從便遞了一個沉甸甸的銀袋子過來。
趙晅也不多說，直接把銀袋子放到了莫離麵前，溫和地說：“先拿去用吧。”
莫離一把拿了銀袋子，卻從袖袋裏掏出一根金簪子遞給趙晅：“我不白拿你的，我也不愛欠人家人情！我拿金子，換你銀子，虧了呢，你就當請我喝了茶，賺了呢，就當我請你喝的茶。拿著！”
莫離想著，她該好好珍惜和趙晅之間的友誼，千萬不要讓趙晅覺得，她是個貪圖小利的人，萬一日後他真成了皇帝什麼的，她才好和他套近乎呢！
趙晅愣怔地看著伸到自己麵前的手，想了想，他收下了金簪，抬目望著莫離說：“……好吧！那你……有地方住嗎？我……暫時不方便，嗯，帶你去我的地方住……”
“我有地方住。今日，多謝你了！改日，我再找你說話！”莫離有了銀子，頓覺還有好些東西要買，便有了退意。
趙晅一聽，先是微愣，緊接著連忙說：“那我們說好了吧。你若是想找我，隻要到這個茶樓來就好，掌櫃的會告訴我的。”
那日她喝醉了，那小廝一把把她抱了去，還拿奇怪的眼神瞟他，他也不好意思再呆著，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今日說什麼他也要告訴她，以後她怎麼能聯係上他。
“好，我知道了！”莫離連連點頭，言語間，已然站了起來。
“你……一定要來找我！我還有好些事，想聽你說，就是上次你講的那些事！”還未道別，趙晅的心中已然隱隱開始不舍了。
反觀莫離呢，麵色似乎很高興，大聲說道：“哦，好！咦，我那兩包東西呢？”這可是差點被胖子撲倒才得到的東西哦，她豈會隨便忘了，一定要帶走噠。
趙晅見此，心中原本的那絲不舍，頓時化成了俊臉上的笑意。
一旁那黑衣隨從，從未說過話，聽力卻不是一般的好，就在莫離話音落時，他已經把兩個紙包拿到了莫離的麵前。
莫離高興地戴上半邊帷帽，衝趙晅連連擺手，帶上東西隻管走了。
趙晅看著她欣欣然離去，直到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他才悵然地坐下，撫著手裏的金簪，低喃著：“冬鷹，他是女子吧……”
“……不，爺，他是男子。”冬鷹低垂著頭，冷沉的話語卻是異常清晰。
“唉！你總是這樣。我明白了……看這簪子，做工這麼精致，他該當，也是富貴子弟……”
“爺，要我去查查他的底細嗎？”
“不，不用！我……不想再過，人人都防備的日子。”
“可是……”
“隻要他，不是昕堂弟，就好……別的，就算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