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 章 望見同鬼
莫離想罷，悠哉哉地對方韜旺一笑：“旺叔，沒事的！見就見吧，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便去見見他罷，你等下和老太妃說一聲，就說我……記得皇帝啦！”
“您……真記得皇上了？”方韜旺驚喜裏帶著不敢置信，倒也沒在意她自比醜媳婦的話有多別扭。
“呃……皇帝嘛，不都差不多的麼？沒事，你就這麼說吧！對了，圓弓可以跟我進宮嗎？”莫離隨口說著。
方韜旺看一眼圓弓，眼中難掩失望：“王爺真是什麼都忘了！圓弓不僅是您親衛，也是您帳下的一員猛將，每次進宮，他都跟隨王爺左右的，有時皇上也會找他問幾句話……”
一旁的圓弓，眼中的傷感也開始漫上來，王爺真是，就這麼把以往都忘了……
他忘了別人尚且可以理解，但是自己從小就跟在他身邊，除了拉屎睡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就是老太妃，也沒他在王爺身邊的時間長啊！
圓弓的傷感像是綿延的海浪，一點一點地湧上來，卻半晌都沒退下去。
莫離卻不管他們怎麼想，無所謂地擺擺手：“行了！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叫人來，給我換衣服吧？我該穿什麼呢？”
莫離滿不在乎地四下看著，方韜旺掏出帕子擦了擦臉，滿懷希冀的，使勁的看了一會兒莫離，想著那坐在前廳的張公公，隻得無奈地叫著人：“你們幾個，快些個，伺候王爺換朝服覲見皇上啦！”
方韜旺聲音一高，便帶著一點尖利。
莫離又打量他幾眼，後知後覺地跟自己說：哦，是個太監呀，內侍！
原諒莫離這走神的毛病，她真的是，從剛剛方韜旺的這聲音裏，想起來自己做鬼時候遇見的某個明星，原本好好的一副相貌，卻偏偏喜歡翹著蘭花指、嗲聲嗲氣的說話，這要換做自己所在的這個時代，還真是個做太監的好苗子。
候在外麵的一群奴仆，聽到方韜旺的吩咐，又是一溜兒地弓著背進來了，手裏捧著各式衣物。
蜜桃臉色緊張地也進來服侍，一大群人圍著莫離忙活了好半天，最後大部分都彎著腰退出去了。
蜜桃踮著腳，正了正莫離頭上的束發金冠，之後又左右端詳了一下，輕聲說：“王爺請過目。”
莫離被蜜桃這隨時隨地的揩油，多少有些別扭，想想也是，她莫離可是個如假包換的女人，而且性別取向十分的正常，現在卻被個同性這樣占便宜，怎麼想心裏都很別扭。
但是，她畢竟占著這個男人的身子，總不能做的太過明顯吧。唉！莫離在心裏歎了口氣，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才大搖大擺的，去到那很大的穿衣鏡前，仔細照了照。
鏡中人正也一副狂肆的樣子打量著自己，那濃黑斜飛的眉，深邃的眼，黑裏帶著金芒的眸，高挺的鼻子，在金光燦燦的、嵌了諾大海珠的雙龍朝冠下，越發顯得英姿勃發，神采奕奕。
呀，好一個俊美富貴王爺！
擱前世，我這就是一超級高富帥啊！
莫離不禁拿手捏了捏自己的這張臉，隨意地擺了幾個姿勢，換了幾個表情，就差沒有拿相機給自己來個五連拍了。
不管怎麼說，這身子是個不錯的軀殼，嗯……見皇帝？她該怎麼笑呢？
莫離又對著鏡子練了幾遍，鏡子裏卻照出了身後一臉緊張的方韜旺，和一臉遲疑的圓弓。
莫離轉身，對方韜旺招招手：“走吧！不能讓皇上等急了！”
方韜旺和圓弓對視一眼，趕緊跟上，可走不了幾步，莫離就站住了。
方韜旺走的急，生怕讓外麵候著的張公公等急了，雖然說關係熟，但那畢竟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可不敢怠慢，最主要的是，如今自家王爺這個樣子，原本就容易露出馬腳的，這麼一尋思，便沒注意前麵走著的王爺突然停下的事。
好在方韜旺年紀雖然不輕，但反應還算靈敏，否則非要與王爺來個親密接觸不可。
看著王爺轉回身，而且是一臉的迷茫，方韜旺強行壓下自己心頭的不安，輕聲喚道：“王爺？怎麼了？”
莫離搔搔腦袋，撇了撇嘴，直言不諱：“我不認識路。”
方韜旺和圓弓同時瞪眼張嘴，同時看了對方一眼。
方韜旺努力咽下心中的焦急和擔心，乞求的看著莫離：“那……王爺不妨再想一想，這樣下去，怎麼見皇上？”
莫離擺著手：“要讓我想，恐怕到天黑也想不出來。至於皇上……早晚要見，早見比晚見好得多了！走吧，頭前帶路！”
方韜旺盡管心中忐忑，卻也不得不認同自家王爺剛才的話，走一步算一步吧，隻希望天佑他家王爺，不要讓皇上看出什麼來才是。
方韜旺戰戰兢兢地帶著莫離走去前廳，本在喝茶的一個紅衣內侍眼角瞄見一個紫袍的身影，趕緊放下手中茶盞，快步迎出來，在門口跪下了：“奴才張義德，叩見恪王爺。”
也就前幾天，莫離從蜜桃那裏知道了一些，這王府裏的事。其他相關這個世界，這個朝代的的禮儀，都隻是看見別人對她行禮而已，反正她這身子是王爺嘛！反正這身子孤僻嘛！那隻要她不會的，她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也無甚要緊。
莫離便隻當沒看見那跪著的人，和方韜旺說：“旺叔，這就走吧？”
旺叔不免衝他努努嘴。
莫離這才會意的對跪著的人說：“起來吧！走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張義德趕緊站起來，也不敢抬頭看。
一直以來，恪王都是極難伺候的。
之前，宮中就有個太監，因為欺負個小婢女被這位恪王撞見，第二天，那個太監就在宮中沒了影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雖然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但是再紅也是個奴才，這點本分他還是知道的。
也正因如此，他並不以為剛才莫離怠慢他有什麼不妥，跟那無緣無故失蹤的太監比起來，這點事壓根就不值得一提。
所以，這張義德不僅沒有半分被冷落的不快，反而還生出一絲變態的慶幸來，討好地說道：“是，王爺！皇上這幾日一直都記掛著王爺呢！今日實在念得緊了，著奴才來請，不知道老太妃可還好？”
莫離直覺的不喜歡這個叫張義德的太監。
雖然，旺叔也是太監，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覺得旺叔尚還有些男子氣。這個張義德……感覺陰惻惻的，看人都是從下往上看，似乎總是偷藏了什麼想法的樣子，完全一副白臉奸臣相！
像是那個，那個叫什麼來的，哦，對對對，那個電視劇裏的反派大boss魏忠賢！
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這個，莫離我還是知道的。
在一切尚不明朗的情況下，對付小人的辦法那就是少說少做，可能的話，最好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因此，莫離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張義德便也識趣的不再問，快速的側身在前麵引路去了。
方韜旺送幾人出去，前廳門口已經等著一輛黑漆雕花掛了墨青色帷幔的馬車。
莫離看了一眼這馬車，沒想到恪王府裏雕梁畫柱、亭台樓閣一派富貴奢華，這出行的工具，卻這般樸素，不不，簡直有些寒酸了！
但是，她現在哪裏還有心思想這些，今日若是不順，恐怕，以後哪，連這寒酸的馬車，也沒機會坐羅。
方韜旺忐忑不安地引莫離上了馬車，圓弓跟著出去門口。有小廝牽了一匹健壯的黑馬來，圓弓翻身上馬，衝方韜旺擺了擺手。
不過，這圓弓是個武將，擺手的姿勢原本應該是英氣勃發、鏗鏘有力的，但是此時卻明顯有點憂色忡忡、心不在焉的。
方韜旺心事重重地點了下頭，眼巴巴望著莫離那馬車厚重的帷幔慢慢從眼前過去，長歎一聲：“唉，但願，王爺會沒事……”
馬車顛顛地行在石板路上，極有節奏地響著得得聲。
大概行了一刻鍾，馬車外的熱鬧喧囂，一陣一陣地傳進車裏。
莫離實在好奇，忍不住地掀開窗簾往外看，視線中，都是古色古香的街道，古裝古意的人群。
雖然，早就知道她是來了古代，但是，眼前的一切，卻讓莫離又獲知了個消息，那就是，她所在的這個國家恐怕並不富有啊，電視劇裏演的那些個車水馬龍、商鋪林立的畫麵根本就不存在啊！
這街道上倒是不缺人，但是都是擺攤的小販，冰糖果子、小麵人兒、珠花、鹹菜壇子，總之都是賣東西的，這些小販們將攤子都快擺到路中間了，顯然這個時代的城市管理做的不大好啊！
但是，這些小販們也都是有眼色的，或者她上身的這個原主兒恐怕是經常上街亮相，因為即便她乘坐的這輛馬車簡直低調到了地平麵以下，小販們還是積極主動的給馬車讓了一條路出來。
莫離覺得有些好笑，難道，這就是做為皇親貴族的特權嗎？
哇塞，她看見什麼了，那店鋪裏擺著的東西不是西洋鍾嘛，恩恩，看來她所處的這個時代已經通了海運，但她身上這所謂的官袍又非明清時期的樣子，這到底是個什麼時代啊？
莫離眼望著車外，腦子裏卻使勁的想著。奈何！莫離的文化課一向不大好，想這關於曆史的事有些費勁。
最後她想，管它呢！對於一個鬼來說，哪個朝代，有差嗎？還不都是鬼！
她連性別都變了，還怕換個朝代活著嗎？
再說了，除了她做人的那個時代，把她丟在隨便哪一個朝代，於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她的曆史水平，隻限於知道曆史上有個女皇叫武則天，至於武則天是哪個朝代的她都不清楚，所以，知道不知道她所處的朝代，根本就沒什麼用處！
莫離對此最放得下，一轉眼就把這事忘記了。
她興致勃勃地看起街景來，搖著撥浪鼓招攬生意的貨郎，努力拉著車的腳夫，肩頭搭著條布巾等客人的小二……
市井的生活真熱鬧，人間的煙火真有趣，做人……還是比做鬼好！今天見皇帝，怎麼的，也要保住小命才好……
忽然，莫離散亂的思維停頓了，遊離的目光聚焦了！
天！她看見了什麼？！
此時約摸早上九點左右，六月的陽光十分的明媚，刺的莫離的眼睛有些發酸。
然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上空，莫離卻看見了一團紅色的霧氣，籃球般大小，跟著一個人的頭頂，飄忽著遊離在大街上。
鬼？！
同鬼？！
莫離興奮極了！趕緊趴到車窗戶上看，可惜，紅色霧氣下那個淺碧色衣袍的身影，很快晃入一家店鋪不見了，莫離趕緊抬頭看招牌，錦繡衣莊！
由於前麵又有張義德坐的宮中馬車開路，眾人又都一心急著進宮見駕，所以這隊人馬行得很快，莫離半個身子掛在車窗口，使勁地扭著身子看向錦繡衣莊，還是沒有再看見那紅色霧氣出來。
她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興奮，原來，她變成了人，也還是可以看見這些的！原來，柏叔說的是真的！真的，有其它顏色的鬼！
“我有同類了！我一定要找到它！”
莫離興奮得有點忘乎所以了，若不是，僅存的一點理智，讓她意識到，她現在的這具身子是個王爺，她身邊還有大批的侍衛，她此行是要見皇上……
總之，沒有這些東西在提醒著莫離，恐怕此刻，莫離早就跳下馬車，追隨那紅色的霧氣而去了。
緊跟著馬車的圓弓，不解地看著莫離那掛在車窗上的半個身子，再隨著他視線看一眼那招牌，心中更加悲傷起來，王爺這是在做什麼？王爺什麼都變了，竟然開始留意起女子衣莊來了，唉！
馬車很快入了皇宮。
輕輕的將車簾挑起一角，莫離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做人做鬼的時候，她沒少去那些名勝古跡溜達，但是所見所感，與此時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眼前一片恢弘之像，宮牆朱漆似血、紅豔宛若晚霞；金色琉璃瓦頂、燦然若九月豔陽；宮門高聳厚重，巴掌大的銅釘一字排開，遠遠看去好似錦繡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