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哪哪都不妥
當然,蜜桃的原話不是這麼說的,但莫離聽來就是這麼個意思。
她莫離雖說是呆了一些,但不是傻好不好?
蜜桃說,老太妃長年隻在自己院子裏,時時會發呆,半晌不說話,對下人嚴苛得很。那,還不是孤僻嗎?不但自己孤僻,還把這孤僻性子遺傳給了孫子!
看看看看,所有衣服都是黑色的!哦,有件紫的!嗯,那是親王朝袍!
聽聽聽聽,說來說去,都是要“王爺恕罪”,一個個小心翼翼的不行!
這原主啊,簡直孤僻到驚天地、泣鬼神了!
這樣活著,他不累嗎?真是的!
莫離對此,表示很不屑。
怪不得,她剃了他胡須,那兩人那天就笑得前仰後合的,原來啊,他這胡子已經留了近十年了!
我的個天呀!這人才幾歲啊!
蜜桃說什麼來著,如今是景和二十二年,這人是前麵一年生的,就是二十三歲?!難不成,這人還是處女胡子啊?從來沒剃過!
那……真是有點可惜了,她應該,給他把剃下的胡子留著的!跟胎發似的,留著!
據說,恪王府除了五皇子,從沒有外人來訪的,恪王府長史是京中出了名的閑差。
這人,平時在軍中也很嚴厲,治下之軍有鐵軍之稱,若是回來京中,也很少與人來往的呢,常年繃著張臉,有鐵麵將軍的稱號。
蜜桃說這些的時候,那頭啊簡直快要埋到胸口了。這恪王,往日餘威真是殺氣很大呢!
哎喲,這人活得也太辛苦了吧!
活著嘛,就是要吃喝玩樂地享受才對呀,這麼自閉他不會是有精神病吧?
哎,可憐的孩子,一定是小時候嚇壞的!
好吧好吧,我莫離就來幫你都矯正了吧,讓你這身子啊跟著我好好享受啦!
莫離隻對這可憐的孩子憐憫了一個時辰,便又是一覺酣然到天亮。
不,這回天沒亮呢!
奇怪,天還沒亮叫我起來幹什麼?
努力看一眼外麵黑乎乎的天,莫離此刻起床氣很足,揉著眼睛,抓著頭發罵銀鞍:“做什麼呢?著火了還是怎麼的?這麼早叫我起來幹嗎!你幾時回來的?”
銀鞍戰戰兢兢地站在王爺的黑漆拔步大床邊,歪著頭偷瞟一眼王爺,心裏有些不安,也有些慶幸。
不安的是,王爺帶回來的所有親衛全部都出動了,把城外那條路幾乎翻過來翻過去了八遍,也沒有找到那顆黑玄玉,昨晚上,他們四人已經和老太妃稟報了,老太妃那臉像千年寒冰一樣,直到此刻還冰寒著他的小心靈呢。
慶幸的是,如今的王爺,不再是昔日那個渾身帶著肅殺之氣的鐵麵王爺了。即便他貼身伺候了很多年,還是不敢在王爺麵前多說一句、多走一步的,又怎麼敢這樣在睡夢中將王爺搖醒。
當然,以前的王爺也不需要他這麼做,他自律得如同屋角的西洋自鳴鍾,該做什麼、該怎麼做,根本輪不到他來插嘴。
可現在,你看他,這會醒了雖然很生氣,可他連眼睛都張不開,那慵懶隨意,就像府中的任何一個小廝的模樣,他就那麼說了幾句,竟然又倒下去睡覺了!哪裏有一點王爺的樣子!若不是他還是以往的模樣,銀鞍自己都要覺得認錯了人!
銀鞍趕緊趴到床頭,將手臂伸到莫離腦袋後麵,小心翼翼地又把他托起來:“醒醒呀!我的爺!老太妃生氣著呢!我的爺!您可憐可憐小的吧!老太妃說了,您,您得起來練功啊!爺!王爺哎,不能再睡啦!五更天啦!求您起床吧!”
莫離努力地掙開眼睛,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小廝,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好半天才說:“銀鞍,我這不是什麼都忘記了嗎?那我還練什麼功呀?那什麼黑玄玉找到沒有?等找到再說吧,啊!”
銀鞍急壞了。昨晚上,老太妃給他們四個一一交代了任務的,他的任務就是得和平時一樣,要讓王爺趕緊恢複以往的生活作息,好讓王爺能快點記起來自己該幹什麼。
金箭和他兩人排了班的,他們兩個人的任務是一樣的,不過,金箭還有府外的事要忙,所以,晚上值夜這事兒還是他來負責。
今兒個白天起,圓弓就要來和王爺細講軍中的事務,老太妃說了,務必要在三日之內讓王爺記起北軍的所有情況。
連芒刀也給召回來了,每日有一個時辰,要讓王爺清楚京裏各府的事項。就怕當今皇帝會急召王爺,王爺若還是這個懶散不記事的模樣,那哪裏還能執掌三十萬大軍呀!
這一日裏的時辰,早被老太妃安排得滿滿的,哪裏還容得了王爺繼續睡下去啊!
銀鞍努力地將王爺扶正了坐好,苦苦地哀求著說:“王爺啊,黑玄玉沒找到啊!可老太妃擔心得對啊,若是皇上要見您,您什麼都不記得,那可怎麼辦啊?老太妃的意思是,您得自己試試,您得和以前一樣的過,說不定呀,過著過著,您就什麼都記起來了呢!快醒醒吧爺!”
兩人正拉扯著,蜜桃在房外輕喚了聲“王爺”就翩翩然地進來了。
她也算有心,昨兒個既然雲嬤嬤給她傳了老太妃的話,她可不敢再那樣不守規矩的,不管是侍妾還是通房,都沒有在主子床上過夜的理,她那是僭越了。
王爺雖沒說什麼,可老太妃她得罪不起,即便日後王爺真寵著她了,後宅的事,還是得聽老太妃的。況且,如今人人都以為王爺已經和她有了那事兒,她也算有了個名目了,不好太急進。
昨夜,她便乖乖的和銀鞍交接了值夜的事,住回廂房去了。
做奴婢的睡覺都要十分警醒著,更不能有睡過頭的事,她自然是乖乖早起等著服侍王爺呢!自家王爺和別府的貴人都不一樣,貼身伺候的人少,這於她來說就是機會啊!
是以,她聽著王爺這邊有動靜了,便趕緊帶了幾個小丫頭進來了。
銀鞍看著蜜桃身後一溜兒四個拿著麵盆抹巾等物的人,無聲的再看一眼自己那睡眼惺忪的主子,隻好讓位給了蜜桃上前服侍。
擦了臉,換了衣服,喝了茶,莫離總算被別人給折騰清醒了。
又被銀鞍半拉著出了大殿,一路往東,走過一排屋舍,便是個極開闊的空地,四周沒有種花草樹木,倒是擺了些刀劍弓戟的架子。
莫離實在沒心思仔細打量這練武場,隻管杵在那不動。
銀鞍急了,勸說道:“王爺,您好歹試試罷!您即便忘了,這力氣總還在的吧?說不定,您試啊試的就想起來了……”
莫離歪斜著身子,抽了抽嘴角,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銀鞍,我餓了!”
銀鞍張口結舌地看著不再站如青鬆的自家主子,咽了口口水才說出話來:“王爺,您,您得練功了,才能,才能吃東西……老太妃吩咐了,如今不能吃……那樣多!”
雖然,自家王爺如今性子變得溫和了許多,不過,王爺吃不吃飯,甚至吃多少飯,竟然要隨從說了算。這擱以往,真是打死銀鞍都不敢想的事兒,如今讓他從嘴裏說出來,當然又是一番結結巴巴了。
莫離無奈地看了這空地一圈,天還沒亮,雖點了燈籠照著,四周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好吧,好吧,好歹我也是體校的好不好,好歹也是個人了,既然都到了這裏了,我也運動運動吧!
莫離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短打勁裝,不禁嫌棄地皺了皺眉,得,又是黑的!
這人是蝙蝠變的嗎?沒有視覺感的嗎?怎麼除了黑,還是黑?
回頭得讓蜜桃多做幾件好看的衣裳,然後在胸口和後背都繡上大大的“對勾兒”!那咱也是耐克了,嘿嘿嘿,這時代應該不會打假吧?
莫離天馬行空地想了片刻,這才開始不緊不慢地熱身起來,伸伸筋骨拉拉腿,這古代也沒個趁手趁身的訓練器具啊!就這麼一塊空地搞啥子嘛!不行,改天她得讓人給她做,要不然,運動起來沒有個名目啊!不能練了半天胸不大,胸肌很大!以前,她就是這樣的,被人家恥笑,練遊泳的都是虎背熊腰,胸肌大,無腦!
莫離一邊熱身一邊回憶著從前,旁邊的銀鞍則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主子這是做什麼呢?咦,腿可以這樣扳的?啊,腰還可以這樣扭的?這是什麼功夫呀?以前他也沒見王爺練過啊?
銀鞍正稀奇得不少了時,卻聽自家主子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旋即又在那跳著腿嗷嗷地喊疼。
原來,莫離想了半天才醒悟過來,她如今是男人了!男人了喂,那她虎背熊腰有什麼不好?
得,咱什麼也不用練,就繼續練遊泳好了!
莫離回頭問銀鞍:“府裏有遊泳池嗎?”
“遊泳……池?那是什麼?”
“遊泳啊,這你也不懂?就是像魚一樣啊!在水裏……這樣啊,遊!這,你的也不懂?”
莫離使勁做著劃水的姿勢,卻不妨銀鞍臉色劇變,拚命地搖手:“沒有沒有,王爺不用怕!沒有沒有,不會變成魚的,不會的!”
原來,王爺對水的恐懼已然刻進靈魂裏了,他哪怕失了記憶,身體還是本能地怕水!
莫離不解地看著銀鞍,隻見他很不安地搓著手,臉色都變得蒼白。莫離不敢再深問了,怎麼的她也是隻鬼,初來乍到的鬼,問太多……好像也不好。
那什麼遊泳池的,沒有便沒有吧,那咱換一樣練吧。刀槍劍戟咱不會,如今,也隻能跑跑步了。
於是,莫離順著這空地開始一圈一圈地跑起來,先是慢跑,再是極有規律地配合呼吸來跑,不停地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這身體好啊,心髒和肺都極有活力。
更讓莫離驚訝的是,似乎這麼跑著小腹處開始暖融融的,那裏就像有個發電機一樣,她竟然不覺得累了,反而有一種插上翅膀就能飛的感覺
莫離喜不自勝,便這麼傻呼呼地跑了許久,倒也算運動得歡暢了。
銀鞍傻傻地看著,自家主子一圈一圈地在他眼前滑過的影子,心中不斷地泛著疑惑的泡泡:“這是做什麼呢?主子什麼都忘記了,難道,還傻了不成?哪有這麼練功的?他這是驢子拉磨嗎?怎麼辦?要稟報老太妃嗎?要吧,要吧,不妥的地方都要報……可這哪哪兒都不妥啊……”
天漸漸亮起來,莫離自己覺得跑得也差不多了,便拿袖子擦著滿頭的汗,慢慢調整呼吸停下來,招呼銀鞍:“我練完了!行了吧?我要沐浴,我要吃飯!”
銀鞍呆呆地看著莫離,啊啊唔唔地帶著他回去了。
等到蜜桃過來伺候莫離洗漱時,他一溜煙地往榮欣堂跑,老太妃說了,隻要有和以往不一樣的,都得和老太妃稟報!
莫離洗漱了,吃飽了,舒舒服服地歪在榻上囑咐蜜桃:“先做幾件亮麗顏色的運動服!啊,不,練功服!對,什麼顏色都好!隻別做黑的!胸口和後背都繡個勾兒!”
蜜桃忙不迭的答應著去了,隻要王爺用得到她,就有她蜜桃的一席之地啊。
可惜,莫離還沒休息多久,圓弓便來求見了。
圓弓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壯碩青年,寬寬的額頭,濃眉大眼,光站在那裏就像是座高塔,肩膀寬闊,初夏的黑薄勁裝緊繃繃的,遮不住他精壯的體格,隻左側臉有一條兩寸來長的刀疤,直延伸到濃眉處,襯著他嚴肅的臉,有些殺氣騰騰的感覺。
此刻,圓弓也正打量著自家的主子。嘶,這人,他,還是我們的王爺嗎?
眼前的男子,有著他看慣了的斜飛入鬢的劍眉,深邃的眼半遮在濃密的睫毛下,越發顯得情緒幽暗不明,又高又挺的鼻子還是和以往一樣,讓人生出他說的總是對的想法,隻是……他沒有了胡子!
才幾日不見,沒有胡子的王爺怎麼看怎麼像換了個人!
那人斜斜的倚在塌上,一副他未曾見過的慵懶模樣,沒有胡子遮擋的嘴唇輕勾,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一頭濃密的長發還帶著剛洗過的樣子,窗口的陽光在他頭發上照下一圈光暈,也照得他的臉有一些異樣的迷離。
不知道為什麼,圓弓覺得那人似乎不再是深不可測的海了,而是……泛著溫柔輕波的湖!
嗯,還是小湖!